傅成和看上了谢意适,求父皇赐婚?!
傅成今眼前阵阵发黑,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那晚的噩梦里。
皇帝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自顾自说着:“不过人家已经有婚约了,这事儿也不好办啊。”
傅成今艰难地从负面情绪中抽离,看向皇帝:“婚约?”
“是啊。”皇帝苦恼道,“谢德明本来都答应下来了,结果回府一趟,他们老夫人说大姑娘身上有婚约,小时候定的娃娃亲,得先解除了那个婚约才行。”
缓兵之计。
傅成今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如果这是谢意适推出来拖延时间的拒婚理由,那她种种不合常理的举动都合理了。
接近脸都认不出的西南王,直白示爱就是为了早日定亲,避开与傅成和的这门婚事。
可谢意适又是怎么知道傅成和会向父皇请旨赐婚的呢?
明明这三年来所有的资料都显示,谢意适并无走得近的外男,跟傅成和更是毫无交集。
“你说,这个婚约,是让他退,还是不退呢?”皇上摸着小胡子征询傅成今的意见,“只是个娃娃亲,退了倒也无妨,不过总归不那么好看啊。”
傅成今藏在袖中的手握起,三息后他下定决心,定定看着皇帝。
皇帝虎躯一震,心里发毛。几个儿子里他与自小带在身边教养长大的傅成今最为亲近,也就最为了解这个儿子的一些习性。
每次他要自己难做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你要是说不来,不说也行。”
傅成今脚动了动,皇帝眼看着他就要站起来,眼疾手快厉声喝道:“坐着!”
不好,有大事。
要不现在让胡保寿叫皇后过来一起分担压力?
“父皇。”傅成今说不起来就不起来,不妨碍他继续用同样的眼神盯着皇帝,“此事有蹊跷。”
皇帝都偷摸后退一步准备好离开御书房了,听到这么一句话跳到嗓子眼的小心脏瞬间落回去,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刚才的退缩,回到椅子上坐好,若有所思道:“你是说,婚约是个托词,谢家姑娘不愿意?”
“婚约真假不知,儿臣说的是……”傅成今移开视线,落在开了一道小小缝隙换气的窗户上。
“二皇兄请旨赐婚有问题。”
皇帝神情微变,满腔的慈父心肠收敛,正色道:“你可知你现在有妄议兄长之嫌?”
“儿臣知道。”
皇帝冷声道:“那你就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
傅成今点头,“好,那儿臣便不说这个,跟您说另外一件事。”
他本不想操之过急,但情非得已,没有办法了。
如果今天不坦白,日后就算谢意适愿意嫁他,父皇也不会同意他娶。
必须在今日搏上一搏。
皇帝狐疑,直觉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儿正想让他都别说了,便听他道:“谢意适是儿臣的青梅竹马,您若想她做您的儿媳,要嫁也该嫁给儿臣。”
“……”皇帝倏地起身,朝外就喊,“胡保寿,让人去请太医,朕耳朵出问题了!”
一嗓子喊完回头,上一秒还坐着的不孝子现已跪在他面前了。
“傅成今!”皇帝一时不察被他得逞,又惊又恼。
“儿臣在。”傅成今跪得位置非常好,完全堵住了皇帝脱身的线路,将他困在书案和墙壁之间,“儿臣七岁与谢意适于大长公主府相识,早就在心中认定要她做儿臣的妻子,回京这些日子,儿臣也是日日跟在她身后跑,论用心,儿臣强过皇兄百倍。为何您肯应皇兄,不能应我?”
皇帝气得发抖:“朕要是知道你们兄弟俩看中的是同一个姑娘,朕谁都不会应!你给朕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快滚!”
讨债鬼,都是讨债鬼!
傅成今与他对视良久,最终黯然低下头。
“……好。”
不等皇帝庆幸自己的反应速度够快先发制人用得够妙,便见膝行后退两步的傅成今身形一晃,而后整个人便栽了下去。
“今儿!”皇帝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就去扶。
摇摇晃晃的傅成今在最后一刻自己撑住了。
脑后的乌发垂散到胸前,半遮半掩衬得青年面容苍白无比。
皇帝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傅成今轻轻喘息两声,道:“父皇莫要担心,儿臣无碍,是儿臣惹父皇不快,都是儿臣应得的,儿臣这就走……”
皇帝就是看出他有七分故意,心肠也还是软了下来,投降道:“行了行了,你先起来坐下,咱们慢慢说,成吗?”
有转圜余地。
傅成今一声不吭重新跪好。
“儿臣不敢起来。”
皇帝真想一脚踹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自己。
不能踹,不能踹,他身上还有伤。
皇帝在心中默念好几遍,才平复情绪,蹲下来跟他讲道理:“今儿啊,若你先来,朕自然是允你的,可你来迟了啊。这样,朕答应你,谢德明那女儿,虽然不能嫁给你,但也不会嫁给你二皇兄,如何?”
“不如何,她为何不能嫁我?”
皇帝吹胡子瞪眼,“你怎么油盐不进,难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兄弟阋墙不成?!”
“怎会,儿臣与谢意适青梅竹马,二皇兄与谢意适从无交集。”
“笑话!”皇帝怒道,“若他们二人没有交集,就谢德明那草包样,他女儿就是比天仙还美,你二皇兄都不会多看她一眼!你离开三年了,怎么知道他们没有交集,说不定他们早就郎情妾意,互生情愫了!”
“父皇!”傅成今蹙眉,“你怎可如此揣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的心思?”
皇帝真是要拍案叫绝,“你还教训起朕来了?那你倒是说说,你都离开三年了,怎么就这么惦记人家呢?你走的时候人家才多大,你就情根深种了?”
“儿臣已经说了,自小相识,早早认定。”
皇帝忍不住叉腰,“真是纳了闷了,你说你跟人家青梅竹马,可你那个时候就知道吃,你懂什么啊你?”
“儿臣为何不懂?”傅成今反问,“皇祖父十四岁便有了子嗣。”
皇帝:“……那还是你皇祖父的错了?”
傅成今跪得笔直,“您也功不可没。”
“还有朕的事?!”
“若非您小时候总问我喜欢哪家的小姑娘,要谁做我的太子妃,儿臣也不至于早早开始挑选,然后就挑中了谢意适。”
皇帝:“……”
真是有理说不清了,那不是因为你这个不孝子吃吃吃吃得胖成球了,拿小姑娘刺激刺激你减肥啊!
“你还是给朕滚吧。”
傅成今这回没再僵着,当场给皇帝磕了一个,起身朝外走。
只是走到门口时,他又回过头来,总是沉静无波的双眸中浮现出赧然和期待。
“父皇,其实儿臣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她。”
在皇帝瞪圆的大眼里,傅成今轻轻笑了声,拢好还没来得及脱下的大氅。
“只是打完仗后,儿臣最期待的,便是见她一面。”
门从外面阖上,将清瘦的身形掩盖。
皇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胡保寿在外头可是听清了父子之间大呼小叫的,虽然不知道具体都吵了什么,不过也不妨碍他上去给两人调和。
“太子殿下,怎的好端端进去吵着出来了?您也别跟皇上置气,他年纪大了,您多哄哄他,他什么不能应您?”
傅成今停下脚步。
他用一种伤感又大度的语气道:“孤怎会与父皇置气,无论如何,他都是孤最爱戴敬仰的父皇。胡公公,父皇这两天恐怕不想见我,还请你多劝他,保重龙体。”
说完他加快脚步,直奔宫门而去。
胡保寿听得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正要跟上去再劝解几句,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胡保寿”。
皇帝叫他了。
胡保寿只能放弃追赶小的,连滚带爬地回去伺候老的。
“奴才在呢,皇上请吩咐。”
皇帝看他故意把头低到地面的讨巧样儿,冷哼一声:“刚和太子说什么呢?”
“呵呵。”胡保寿露出牙花子,眼睛眯缝儿,“哪是奴才跟太子殿下说什么,是太子殿下嘱咐奴才呢。”
皇帝眉毛微动,用相当不在意的语气道:“他说什么了?”
“说他给您气着了,要奴才好生伺候呢。奴才多嘴,就给殿下说,让他也别跟您置气,嘿,您知道殿下怎么说不?”胡保寿顿了下,看到皇帝耳朵都竖起来,才憋着笑道,“他说啊,无论如何,他和您都是血脉相连的亲父子,您都是他最爱戴敬仰的父皇,舍不得和您置气的。”
“哼哼。”皇帝舒坦了还要嘴硬,“你哄朕呢吧?”
胡保寿立马举起手指对天发誓:“奴才拿这条老命起誓,绝无一句虚言!”
半句的艺术加工老天爷总不能跟自己计较。
“行了。”皇帝开始吩咐正事,“去查查成和跟谢家那姑娘到底有没有往来,另外这几日无论是成和还是贤妃,朕一律不见,还有……去通知皇后,朕今晚过去。”
“是。”胡保寿退了出去。
御书房中又只剩下皇帝一个。他拿起一本厚厚的折子,一页一页翻过去,翻到最后,忽地摇头笑了。
三年了。
这小子一点儿没跟自己生分,在自己面前还是有什么说什么。
“呵呵,还是亲手养大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