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懋感觉今日经历颇为神奇。
先是见识了皇宫排场,领略了后妃宫斗和皇子们的潮流暗涌,再是看了几场因宫宴衍生出来的选驸马附加戏份,不成想这还没完,
当时小郡王看到宫侍们正
小郡王前脚离开,太子后脚就出现,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说渴了,让他带他去喝茶。
苏懋当时懵了一下子,你一个常年
然而他还需要拉业绩,
尖叫声就是
正好喝完茶也不渴了,苏懋随太子绕过一丛花墙,
随着尖叫声,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赶,宫人,侍卫,皇子,妃嫔命妇们好不热闹。
苏懋跟着太子,也往前走,看着太子背影,莫名想起原文故事里,的确描述过这一场寿宴,不过写的更多的是后妃之间的争宠,皇子们之间的倾轧,好像皇上被吵的头疼,事后各打五十大板,谁都没讨得了好。
这段情节里,废太子仍然是故事背景,浅淡提了两句,说他阴鸷冷戾阴阳怪气,话不多但嘲讽效果拉满,之后被皇上明言下令,不准再出奉和宫。
其它的,没有。
没有提及挖到骸骨之事,更没有破案。
故事有主线,有侧重,有略写,苏懋理解,但他现
他知道这些,是因为看过一部分原文,太子为何也这般从容,连要茶喝的时间都卡的准,难道只是巧合
苏懋忍不住偷偷看了太子两眼。
还是他想多了,太子本就豁达,泰山崩于前也不会变色,何况寿宴上一点小小变故太子就是永远从容优雅的。至于要茶喝,没准就是渴了,或者是认为他渴了,或者觉得他马上会渴,随便编个借口体恤一下,就像之前的散步一样。
可惜二人前后伴行,他没有看到太子的脸,无法揣摩对方表情,也没有时间。
他看清楚了挖坑现场。
这里是挨着假山石的平整地面,若无意外,等闲是不会动土的,这次是小孩子们贪玩,说丢了东西,引着小太监们来挖,可能也不是真的焦急找东西,就是觉得好玩,所以指使小太监这里挖一下,那里挖一下,感觉有意思了,起了好胜心,就非得让小太监挖深一点,宫人常年伺候主子,哪能看不出真意,也没意见,就听话挖着,哄孩子们玩,只要不扰了娘娘那边的宴席就行,有一个坑挖得有一尺多深,想着大不了待会找点土填上,谁知竟然挖出了白骨
这骨头可不是什么不起眼的小碎骨,块头大一点,长一点,他们也能有借口圆说,把场面过过去,可这块骨头,是人类的头骨。
它就侧横
“这里怎么会有死人,这不是娘娘们最爱逛的园子么”
“肉都烂没了,只有骨头,怕不是死了多少年了”
“皇城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偏偏就埋
“怕不是被害的”
“嘘慎言。”
宫人的窃窃私语,
章皇贵妃肃着脸,心情好不到哪去,今日是她生辰,宫中早一个月就提前准备起来了,今日宴席更是致气派,结果死对头冯贵妃给她找不痛快不说,还出了这种事找她晦气
“看来本宫宴席摆的不是时候,连死人都想插一脚。”
章皇贵妃掠向众人的视线暗含警惕和愤怒,宫中生活多年,丰富的斗争经验告诉她,这绝不是巧合,一定是有人
眼前一幕太过震撼,现场无人说话,似没反应过来。
良久,才有一个人开口“真是可怜。”
此人穿着和皇子们一样的杏黄常服,身材瘦削,肤色苍白,细细眉眼间满是阴郁之色,浑身透着不健康的孱弱感,没见过的人也能猜到,这位是二皇子康王。
见周围更加安静,无人说话,二皇子才意识到自己多话了似的,帕子遮唇,狠狠咳了两声,才转向章皇贵妃,音色缓慢,带着哑意的道歉“抱歉,如我这般身子骨不好之人,最不愿意看到逝者之事,想到此人孤身埋此,魂无安处,无坟无祭,难免有些伤感,让您看笑话了。”
话说的仿佛充满人性关怀,可如果说话时他眼梢不那么吊,看起来没那么阴柔,可能更真实些。
“的确有些不吉利。”大皇子手负
此话一落,众人眼神一震。
要说这皇城之中,关系最不好的皇子,就数这两位了。众所周知,大皇子生母最受皇上宠爱,是当年青梅竹马长起来的,当年还
大皇子时时以此为荣,便是犯了什么错,要搬出亲娘的名头,皇上火气就能消下一半,继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原谅他,疼爱他。
可大皇子二皇子年纪相近,差了不到一岁,为什么因为深情不二,最爱大皇子生母的皇上,
其实这种事
皇室宗亲,更不会少这种事,可关键是皇上当时标榜真爱侧妃,还这么多年下来,一直
二皇子就是这段感情里唯一的漏洞,戳破谎言的人
就像
往常场合,但凡两个皇子撞上,一定针锋相对,不掐一架不罢休,今日怎会口径相同,吃到一个碗里去了
静寂之中,四皇子说话了“皇城历岁月变迁,经数代帝王,难
今日过寿辰的是他亲娘,他为人子,当然要帮忙找补,自家人知自家事,谁也别装大尾巴狼,宫里谁没见过死人
四皇子周身贵气,面带微笑,看起来尊贵又优雅,暗示大家不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互相留个脸面。
二皇子又开了口,笑的比他还温柔,荏弱气质中满是真诚“四弟此言差矣,皇贵妃寿辰,宫内有内外命妇朝拜,宫外有百官遥祝,父皇送了厚礼,言珍意切,连祖母都
四皇子自有一股傲气,如今宫中,他生母份位最高,外祖家最有权势,
奈何二皇子身体不好,你多说几句把他气狠了,他就要晕倒找太医的,虽然这么多年下来,交锋不算少,但四皇子还是恶心对方这一套,做决定时就会慢一拍,慢了这一拍,就好像少了很多气势,被人压住了。
章皇贵妃视线从坑里的头骨移开,滑过儿子,突然改了口“本宫也觉得,此事当查,要查的大大方方,清清楚楚,没有纰漏的好。”
四皇子眼底微闪“母妃的意思是”
章皇贵妃莞尔一笑“二皇子说的也没错,挑着今日本宫寿宴出这种事,是挑衅打脸之举,但本宫并不觉得,有人刻意找本宫麻烦。”
她视线环视园子,浅浅叹了口气“颐春苑,奉春风,行雅意,三月桃花,五月榴红,整个皇宫属这里最致,花香最盛,凡有人晋了位份,都会想来赏一赏,就是稍稍有些小,厢房虽有,却不合适住一宫之主,也就是冯贵妃这等备受皇宠之人,才能央了帝宠,
这意思,是要甩锅了。
跟她有关系有什么要紧,再拉别人下水不就行了,之后没事,就是她处理的好,有事,就谁都别想跑
四皇子反应也不慢,立刻就应了是,还提议“儿臣稍后去请六弟代为传话,这种大事,还要两宫一起见证才好。”
至于为什么要让六皇子传话,因为人家和冯贵妃关系好啊,刚才冯贵妃甩手而去,他也同样没给面子,赔了个歉意的笑脸,急匆匆跟着人走了呢。
遂要查,还要细查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定时定下来了,但是谁来查呢
大皇子当仁不让,毛遂自荐“园中埋骨,经年
“大哥的人当然厉害,兵部斥侯声名
四皇子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二哥,微笑煽风“二哥手里,有合适的人”
岂知二皇子并没有回应他的期望“四弟说笑了,我这样的身体,哪有力培养人”
四皇子顿了下,心道这我就不客气了“今日是我母妃寿宴,遇此憾事,长信宫上下责无旁贷,今日便由我”
“正是章皇贵妃寿宴,四弟作为亲子,”二皇子看似犹豫,实则点明,“是不是应该避嫌”
大皇子表示赞同“此非小事,确该避嫌。”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并没有达成共识,只要一个人有推荐,其他二人就会从各方面论述这个人选择不合适,总之我的人上不了,你的人更不能上,彼此之间不存
可这件事不能这样持久僵持下去,他们的人都不行,难道等着六皇子和冯贵妃那两个一向是不要脸的,叫他们去皇上面前痴缠,这事可就更复杂,没完没了了。
三人视线相撞,奇迹般的领悟到了对方并没有说出口的话,这事不能拖得当机立断,你的人,我的人,他的人都不行,不如交给
大皇子仿佛到现
他视线滑过太子身侧的苏懋,上回命案不就是他破的
四皇子闻弦知雅意,立刻跟上“三哥有此能人,莫要
二皇子也微笑“上个月身体欠安,未曾有幸目睹奉和宫风采,今次不想再错过,盼三弟让我开开眼界才好。”
太子不负众望,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孤的人,不外借。”
众人
太子冷着脸,严肃极了“孤一介区区被废太子,如何能窥探宫中大事。”
“这你被废,也是我们的兄弟,骨血一脉相承,”大皇子端肃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你切不可自暴自弃,做如此想。”
二皇子也道“三弟或许不知,此次我兄弟一起请情,才换来三弟共同与宴的机会,我们一直都没忘了你,你也不必如此敏感,父皇知道你今日会
四皇子就比较着急了“骸骨挖出来已经有一会儿,恐很快就会传遍皇城,三哥如此推脱,是担心别人来的不够快么万一叫有心之人捡了机会,谋以私利可如何是好”
你不接,难不成是故意推脱,想要等到明光宫来冯贵妃惯会和皇上使手段,近来连东厂都笼络过去了,叫他们来不是害人么
太子是什么人太子根本不会怕威胁,干脆直接没说话。
对面三个就更急了。
大皇子直接道“若三弟愿意帮这个忙,此处一切,全权由你做主,我们皆不插手。”
二皇子四皇子也齐齐点头“若有需要,我可请慈宁宫祖母帮忙圆说。”
“我母妃居皇贵妃位,掌理后宫,一切皆可便宜行事。”
连章皇贵妃都开口了“本宫知道,这是合你心意之人,”她视线缓缓滑过苏懋,落到太子脸上,微微一笑,“让他露露脸,日后别叫一起子有眼不识泰山的人怠慢了,不是正好”
说完也不管太子答不答应,顾自转身走了“好好查哦。”
其实就是不给太子拒绝的机会,也是
太子看向苏懋“想玩玩么”
苏懋猜不透太子想法,刚才是
太子根本不需要他回答,冲对面三个人点了点头“奉和宫可以做,不保证结果。”
苏懋已经没心思看三个皇子暗语打架了,就感觉这件事很有意思。
骸骨一出现,就像吹响了号角,拉开了宫斗架势,大家步调诡异的一致,要么,有人已经认出了死者,死的这个人很重要,必须得查,要么,死的这个人不重要,背后的意义很重要,必须得让它升级。
苏懋不管重不重要,有命案到手里,就得查,还得好好查,这是职业习惯。
而且这不比上一回好多了上一次,他还要为自己的生存危机努力,这一次,有太子
他总感觉太子有很多秘密,比如之前的屡次相救,暗夜行走,还有今天带他过来的举动
“先挖吧。”
他没时间想那么多,直接走上前,看了看头骨周边环境,让开了脚,总得先挖出来,验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太监们努力挖坑的时候,小郡王回来了,塞了苏懋一包小蜜饯。
“我这才离开多大一会,你就闹出人骨头来了这些人可真行,别的时候不闹事,专挑着大场面来,讲究人我就说吧,越大的排场人越多,人越多,就越有热闹看,没骗你吧不过脑袋都成白骨了,身体怕不也烂完了,这样也能看”
苏懋颌首“死人是人,白骨也是人,为何不能看”
姜玉成捏着蜜饯的手顿了一瞬,行,你厉害
蜜饯还没放到嘴里,他先没了胃口,这白骨他不是不敢看,就是怎么说都有点慎得慌,还是尊重点,别吃了。
现场已清场,大部分人都已经散去,包括宾客,现场只有几位皇子,和拿着工具挖坑的人。
没人说话,气氛慢慢变得沉闷,现场只剩下沙沙挖土的声音。太监们挖土还不敢太用力,怕一不小心再把里边哪块骨头铲断了,可就算再小心,骨头
他们不知道,苏懋知道啊。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摆弄那些骨头,而是盯着太监们挖,确保把每一块骨头挖出来,才蹲下身去拼。
先是头骨,然后是躯干,肋骨,盆骨,再是四肢
有些痕迹
身上有伤,白骨化,皮肤肌肉内脏全部消失,影响到死亡的因素太多,苏懋暂时无法判断死因,最先分辨的是性别,年龄,用于寻找和确定身份。
“死者盆骨低而宽,盆骨腔浅而宽,上下相同,类圆柱形状,耻骨联合位低,耻骨弓角”他伸开右手拇指食指,比了比给众人看,“夹角角度至此的,必是女性。”
角度如果像食指中指展开比出的v型,性别必为男,像这样超过直角的,女性无疑。
“耻骨联合沟嵴明显,沟深嵴隆,结节未消失,骨骺未愈合,这姑娘年龄不超过二十岁。”
“颅骨基底缝消失,智齿左右各一”苏懋看完盆骨,再看头骨确定,慢慢的,眼睛眯了起来,“有意思了。”
姜玉成感觉这话头有深意“什么意思”
“面部较大而狭长,乳突
姜玉成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你的意思是,这具骸骨下半身是个青春少女,不到二十岁的姑娘,上半身是个粗壮糙汉,已是不惑之年”
娘喂
这尸体是个妖怪么还能集男女于一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