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禁训令1
华国队不是一支严格按照资历划分群体的队伍。
但在选队长这事上, 免不了产生分歧。
“新队长……应该是邵哥吧？”聂飞昂挠着头，“副队长升职，再选个副队长就行。”
许子畅踌躇道：“同意, 一般都是这样的。”
“既然大家开口时犹豫, 就说明我不合适。”
邵秋抱着双臂, 与陈文耀、庞天泽对视, 一齐出声：“让宁洲来当吧。”
宁洲眼睛睁得像是受了惊的狍子，连连摆手：
“不不, 我在一队资历很浅，不能……”
“华国一队选队长, 从不按资历选人。”邵秋绷着脸, 颧骨衬得语调生硬，“按凝聚力。”
陈文耀鼓掌，第一个附和：“邵秋你居然能说出这么近人情的话！不容易！”
宋涵润喃喃自语：“可杜骏队长就是资历最深的……”
“那是因为你们进队晚！”
庞天泽不知想到了什么, 笑得下巴一叠一叠的：“杜骏刚被选上队长的时候, 才24、5, 喊个口令都不利索hhh！”
陈文耀也跟着笑：“对啊, 那会儿的杜骏，气质比洲洲青涩多了。”
他们几个很少谈起之前的事情, 年轻球员们傻愣愣听着，难以想象他们口中队长……
“你们猜为什么杜骏能那么早当上队长？”
聂飞昂和许子畅听故事听得入神，配合地问：“为什么？”
陈文耀摸了摸鼻尖：“因为只有他能治住我们几个刺头……”
“！？”
青涩的队长尚且能接受, 刺头是谁？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庞天泽亲和感和“刺头”二字毫不沾边, “哥不在江湖好多年。”
宁洋复杂地看了看他们，又扫过余柏、宋涵润几人：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问题球员……”
邵秋及时扯回话题：“每次比赛最先察觉所有人状态如何的是宁洲, 记录大家训练数据的是宁洲……没有人比宁洲更适合接替队长位置。”
大家表情松动，而宁洲暗自纠结。
凝聚作用再强, 替补球员在赛场的时间有限。
场下队长和场上队长，分量是不一样的……
“宁洲，来一下。”
邵秋留下一句话，转身走出球场。
宁洲暂停混乱思路，跟在他身后。
聂飞昂和许子畅好奇得探长脖子，被陈文耀一手一个抓走：
“敢偷听二传组对话，活腻了吗？二传的脑速是你们能听懂的？”
……
“宁洲，如果换队长的时间点放在几个月前，我根本不会推荐你，自己直接当了。”
邵秋周身气质偏冷，看人的角度总像是对对方有意见：
“因为大集训时，我觉得你是个不靠谱的运动员。
休息时间去录综艺节目、训练赛前撺掇宁洋溜出去玩……”
宁洲干笑几声：“前一件事就算了，后一件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集训期间时时刻刻在关注你的动向。”
邵秋深深看了宁洲一眼：
“你出去玩的时间我拿来练习，训练量比你大，你却和队友配出了我不会传的快球，攻手们都和你更亲近，包括杜骏陈文耀他们。
说实话，我作为首发，因为你，感到嫉妒和焦虑。”
宁洲如遭雷劈，正选的邵秋是他上一世可望不可及的背影。
他第一次听到邵秋的心里话，第一次知道那道背影感受到了自己追逐的视线……
宁洲蠕动嘴唇：“其实我以前也挺卷的，不是每天玩……”
邵秋喉咙间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我在VNL赛场上，模仿过你的传球，那是我第一次理解‘东施效颦’的涵义。”
邵秋眼神变得锐利：
“所以你是你，我是我。
你是这支队伍中我唯一的竞争对手，别顾忌一些无所谓的事情，站在你该站的位置。”
宁洲迎着那道视线，与他对视：
“那么副队长？”
“我来当。”邵秋直爽应下，“两个二传交替上场，确保场上至少留一个队长。”
关于“场下队长”的顾虑被打消，宁洲再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索性不扭捏：
“邵哥，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邵秋与他碰拳，并肩朝球场走去，“小宁队长。”
两天后，罗教练通知宁洲去领他的新队服。
球衣号码：1号
数字“1”加着下划线，象征队长身份。
像是直接把杜骏那一身换成了宁洲的尺寸。
“1号……”宁洲捧着球衣的手指有些抖。
球衣订制至少需要三天以上，而队员们敲定宁洲来当队长，只过了两天。
宁洲复杂地看着罗教练：“教练，让我们选队长之前您就……”
“我图个方便。”
罗教练打断他，笑意吟吟：“你原来球衣号码最大，直接顶掉杜骏的1号，其他人号码不用动。”
鬼才信这个说法啊！
宁洲努力提着嘴角：“有道理。”
“对了宁洲。”罗教练困惑道，“我有时听到队员喊什么，空教练，大家找了新的教练私下请教？”
宁洲抑制自己不看罗教练的发型：“……我想是没有的。”
罗教练只好挥手放人：“去吧，拍宣传照的摄像师已经在等了。”
现在的华国男排，一改大集训期间资金短缺的窘况。
宁洲在网络的影响力，远比一般博主深远，再加上男排正能量的形象，广告商接连找来。
排协以“比赛为重”，回绝了大多数，只保留重要品牌商的必要宣传。
“够意思，球衣上余氏的logo最大！”
余桐翻来覆去扒拉宁洲，观察他们队服：“幸好我投资得早，你们打进奥运会，和以前的身价判若两队。”
宁洲任她看：“余桐姐，这次宣传照是你们负责拍吗？”
“嗯，我顺便来找你玩。”
余桐帮男排一队拍好合照队形，把宁洲安插在第一排，回到摄像师身后，指着余柏一顿骂：
“别人都会笑就你臭着一张脸！来来来，都开心点，你们队长帅不帅？”
“帅~”
只有宁洲脸红的合照新鲜出炉！
合照之后，宁洲作为队长，要加拍单人照。
他轮流换上各种颜色的队服，笑得脸都僵了。
其他球员边摸鱼边围观。
“奇迹洲洲！”宁洋一个走神，被发球机的球砸中，原地抱头。
“~”印昊能把口哨吹出看笑话的效果，“宁洋你涉猎的游戏范围挺广呢！哎呦！”
印昊话音刚落，对面练发球的宋涵润一球正好发他头上。
原地抱头自由人二人组.jpg
“对，对不起。”宋涵润瑟瑟发抖，“怎么不接球，站着挨打呢……”
“别管他们，站球场上发呆等着被爆头。”陈文耀拍了拍宋涵润肩膀，“你发球控球真的强，有前途！”
许子畅从他们身边跑过：“洲洲加我一个吧！我也想拍单人照！”
陈文耀顺手抓住许子畅后衣领：“你怎么看见镜头就发疯？稳重点，小主攻！”
庞天泽偷笑：“带孩子呢？”
“洲洲有事忙，这几个没人管不行啊……”陈文耀焦头烂额，“选洲洲当队长是对的，让我每天带他们还不如退役回家带女儿。”
聂飞昂不知被哪个字眼戳中，突然振臂高呼：“洲洲队长！”
“不能这么叫！”许子畅一本正经，“要正式一点，宁洲队长！”
邵秋加入讨论：“小宁队长。”
“好长，要不简短一点？”宁洋冥思苦想，“宁队！”
“咚。”余柏单手向后抛球，排球准准地落入排球框，“洲洲。”
大家面面相觑，默认了。
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称呼，还是叫“洲洲”顺嘴！
助教低头记录完，就见一队所有队员都在摸鱼，气得大吼：
“再偷看那边的拍照，罚三倍训练量！”
“别啊！”队员们火速回到到训练位置，鸡飞狗跳的。
“今天拍照结束，等着出成片就好。明天录综艺见！”
隔着几块儿场地，余桐都能听到球员们的声音，不由感叹：
“宁洲，你队友们真闹腾……”
宁洲捂脸：“今天教练们开会，放羊了。”
“你这小身板，当队长能镇住他们吗？”余桐调笑道，“不过能管住余柏，相信你有两把刷子。”
宁洲低头看着1号球衣，感受到这个号码的分量：“我尽力。”
*
“我尽力了。”
会议室，罗教练头疼地撑住脑袋：“发了好几次申请，都被排协驳回……”
“张康经常带国家青年队，也不是外人。”宁旭双眉紧蹙，“让队员去他那里练一段时间，为什么不行？”
“排协同意印昊离队练。”罗教练叹气，“但他们咬定宁洲不能出去，队长+二传，他在球队中太重要。”
见他们一筹莫展，侯助教出声：“余柏呢？”
“余柏的出国申请我争取到了。”罗教练脸色改善，“小侯你联系的几个联赛都有队伍想签余柏，我给他推荐了最适合他的。”
“看来排协也不是坚决不放人，只是看不上宁洲要去的地方。”
侯助教沉吟片刻：“总之找个时机让排协那边不得不同意就行了吧？”
宁旭警觉地看过去：“你想干什么？”
“一起演出戏。”侯助教推上眼镜，“你来唱红脸，我唱白脸……”
*
“欢迎观众朋友们进入直播间，本期《运动向前冲》，奥资赛凯旋而归的宁洲会亮相哦！”
【恭喜华国男排！和A国队比赛那场我在现场看的，燃得我下辈子想当一颗排球。】
【等到奥运会，必须去现场给他们加油！】
【在奥运会能出小组赛不，男排官号宣布了男排队长退役了。】
【What？杜骏刚等到男排起势就退？】
【他33岁，一直有伤病。唉，队长退队，男排状态很难保持奥资赛的神勇状态……】
【我宣布，这个综艺彻底被排球迷包围了！】
张导演和PD忙着安排小号改变弹幕流向，示意嘉宾们稍等。
“我觉得，弹幕60%在议论男排。”符宾宏猜测道。
“你也太保守了！”曾运升一脸不屑，“至少80%！”
佟容苦笑：“解说时候面对的全是排球弹幕，来录综艺玩，弹幕也被排球包围……”
宁洲倒是浑身自在，笑意放松。
余桐不知从哪儿拿了颗排球，在手里摸索：“宁洲真的是排球脑袋，听到‘排球’两个字，满眼放光。”
宁洲慌忙摸了摸自己眼睛：“？”
大家被逗笑，听到PD的开播倒计时，停止嬉闹。
直播间开启，运动团五人到齐，他们身后的背景在室外。
【那边有个风车哎……不对，好眼熟……】
【不是风车，是人工装置，还包裹一层海绵呢。】
【运动团今天都轻装上阵，穿得很利落。】
【我听到周围有水声，总不会是我看过的那个节目吧……】
“Bingo！”PD肯定了观众的想法，“本期的小游戏环节，嘉宾们将挑战紧张刺激的——
闯关！”
镜头转到关卡，大转盘、平衡木上晃动的摆锤、风车一般旋转的楼梯……
而每一关下方，都是将“赢家电”梦想浇灭的水池。
宁洲扫过整条赛道，计划着一会儿的闯关路线，忍不住吐槽：
“真给聂飞昂说中了，节目名字就像是赢冰箱的闯关……”
“你们的奖品，并不是冰箱。”PD指着最后一关的顶峰，“谁能闯到那里，谁能在本期最终环节赢在起跑线！”
嘉宾们看向彼此的眼神发生质变：“个人战？”
“没错！”
PD给每人发了一把水枪：“你们懂吧？”
大家立马给水枪灌满水，冷笑：“运动团，闯关后再‘复合’！”
【到了我最喜欢的《运动互相撕》环节。】
【节目组绝对是故意设计成个人战的，就为了塑料情的节目效果……好吧我承认，节目组你赢了。/爱心眼/】
【所以要在四把水枪的干扰下闯关！？】
【他们全都是曾经站上或即将站上奥运会的运动员，不升级难度岂不是随便过关？/坏笑/】
佟容第一个出场。
她体重太轻，还不等其他嘉宾捣乱，第一关倾倒下来的一大桶水把她冲到了水池里。
“第一关设计得太狠毒了……”
即将上场的符宾宏活动身体：“一开始就淋湿人，很容易滑下去。”
曾运升鼓劲：“你这啤酒肚稳定得很，放心，不会被冲下去的。”
正如他所言，符宾宏被一桶水冲完，稳如泰山。
他拧了拧衣角的水，慢悠悠来到第二关。
然后遭到了其他嘉宾的水枪猛攻……
细细的水流不会造成物理攻击，但身上到处是水，相当烦人。
符宾宏很快落水。
他一言不发游回关卡外，拿起水枪，恍如拿起了决战奥运的□□，对下一个上场的余桐微笑：
“去吧。”
余桐：……完蛋。
【注意！符哥进入黑化模式，一级警报！】
【让符哥用枪类进攻，和多了一个狙击手有什么区别？/点蜡/】
【余桐刚才玩得多欢，现在心里就有多慌。/狗头/】
符宾宏的水枪攻击立马让关卡变成地狱模式。
他只适应了几次，就能控制每一簇水落在余桐身前。
余桐脚下一滑，四仰八叉落水……
曾运升和宁洲看着她的惨状，手心捏了一把冷汗。
接下来轮到曾运升出场。
他谨慎对待每一步，不踩上符宾宏水枪制造的人工水坑。
“嘿嘿，能奈我何？”
曾运升得瑟地走上平衡关卡，调整速度躲开大摆锤。
“改变策略！”符宾宏重新灌满水枪，准星从曾运升脚下，换到他的脸上……
“谁这么缺德！咕噜噜……”
曾运升眼睛一迷，抹脸的工夫被下一个大摆锤撞下赛道。
曾运升在水池救生员的帮助下浮起来站稳，气愤地拍击水面：
“这么玩是吧！好，今天一个也别想通关！”
宁洲：……
就剩宁洲没挑战了。
虽说冤有头债有主，但最后一个出场的宁洲将承受其余四人的落水怨气。
看着四把水枪同时冲着自己，宁洲活动几下手腕脚腕，展开视野……
“Ready——Go！”
起跑口令一出，宁洲猎豹一般蹿上赛道。
设计成各种造型的关卡，在他脚下宛如平地。
第一关上方的大水桶还没来得及倾倒水，宁洲早就冲到了第二关中间……
【镜头刚才竟然没追上他，这也太快了！】
【幸好今天不是正常闯关，宁洲要是平时来报名，冰箱库存锐减。】
【宁洲有没有转田径的意向？】
【hhh他其实不主要是跑得快，他边闯关边规划出了最佳路线，所以如履平地。】
【他甚至靠视野躲开了好几次水枪攻击，加点特效可以直接当枪战动作片上映了……】
“嘶，跑得太快，我水枪跟不上他！”
曾运升枪口呲出的水流连宁洲影子都追不到，着急道：“老符，你快发力啊，他要闯到最后一关了！”
“我一直在发力！”符宾宏无奈，“可我没打过这种速度的移动活靶……”
说话间，一股水流冲着宁洲侧脸而去。
大家还没来得及高兴，宁洲像是侧边也长了眼睛，单手挡住了。
佟容放下水枪，感觉捣乱无望：“不行，水枪根本无法扰乱他……”
“别慌。”余桐斜着嘴角，自信道，“我还藏着绝招！”
“？”
宁洲心无旁骛，按照提前计划好的路线顺利行进。
湿滑的赛道影响速度，但他擅长控制平衡，几次都化险为夷。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闯关没问……
“宁洲，这球还有！”
意外来了。
一颗排球从余桐手中飞出，落向水池。
“这球还有”是排球运动员诱捕器，宁洲一秒入戏，抗拒不了身体本能。
他在快到最后一关时，扑向下落的排球，花式落水。
排球被他垫高，紧随他落水……
【这个水花最大，重赏！】
【我就说余姐怎么一直抱着排球，原来想到妙招啦，坑团员毫不手软hhh！】
【再强的洲洲，也有一根名叫“排球”的软肋。】
水池中咕噜噜冒出泡泡，宁洲从泡泡之中钻出脑袋，顺便捞起旁边漂着的排球：
“太狠了……”
余桐憋着笑蹲在池边，向他伸手：
“你闯关太牛，出此下策姐真的很抱歉……姐也真心觉得你落水姿势很帅。”
宁洲失笑，突然拉住她，把她也拽下水。
余桐扑腾两下，站起来把湿透的头发捋到后面，眉眼和余柏很像：
“这下扯平了吧！”
宁洲双手在岸上一撑，坐到池边，看着她，仿佛看到从没见过的开朗余柏。
他把余桐拉出水池，感受到裤子口袋下坠，方形硬块儿贴在腿边……
“嗬！”
宁洲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它已经遭殃：“闯关前忘了把手机拿出来……”
“不是，你上场前甚至记得把护腕摘下，怎么能忘掉手机呢！”余桐震惊。
宁洲甩了甩手机上的水：“手机在我这里……存在感比较低。”
继“社交黑洞”后，宁洲多了一个“电子杀手”的外号。
节目组帮忙抢救手机，这期节目进入最终环节，选取的体育项目为——
足球。
绿茵场宽阔得令人心情舒爽，如果宁洲不考虑自己手机的话……
闯关环节全军覆没，所以现在运动团处于同一起跑线。
一名足球教练教习大家基础动作。
宁洲忍着手臂触球的冲动，试着用脚垫球，这个动作令他想到莱杰高超的足球天赋。
也令他想到了与B国队的比赛。
这一世，华国队在VNL八强赛输给B国队。
而上一世，宁洲和B国队也渊源不浅——
他折断手指的那场比赛，对手是B国队……
宁洲永远无法忘掉的那个痛苦比赛日，就在不久之后，世锦赛的赛场上。
宁洲猝然紧握手指，足球碰到脚尖，变向滚出去。
足球教练注意到他：“专心一点！把基础动作学好，可以教你们一些想学的动作。”
宁洲几步追上足球，挥散不愉快的记忆：
“可以学那个吗？膝盖在草坪上滑一段！”
教练复杂道：“你连停球都不会，就开始幻想进球的庆祝动作了？”
“哈哈哈！”运动团大笑。
*
宁洲录完节目才拿到自己手机。
水分散去后，宁洲成功开机，才发现一个小时前，“国家一队男排群”有重要通知：
“@全体队员，原本定于今天下午的休息取消，现在紧急集合训练！”
宁洲：？
取消休息！？
第082章 禁训令2
宁洲赶回训练中心时, 队伍已经集合开始训练了。
场边站着几个来参观训练的人，宁洲看他们眼熟，应该是排协的领导们。
排协来参观, 所以紧急训练吗？
“报告！”
宁洲没来得及换球衣, 立正站好。
副教练宁旭给他使了个眼色：“快归队！”
“是！”
“等等。”
侯助教单臂拦住宁洲：“全队只有你一个收到消息不回复, 迟到这么长时间, 就这样当队长的？”
宁洲解释道：“我录综艺的时候手机掉在水里，开不了机……”
“录综艺录综艺, 你还记得自己主业是运动员吗！”侯助教眼神不满，“我看你不好好训练, 心思都飞到外面了吧？”
宁旭上前帮忙说话：“特殊情况, 他不过迟到了一次，这次就别追究……”
“怎么能不追究？”
侯助教斜睨一眼排协领导们，确认他们注意力都被吸引来, 更加咄咄逼人：
“国家队有国家队的队规, 今天放过宁洲, 明天就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漠视队规的球员！”
排协几人犹豫再三：“那按照队规……”
侯助教接过话碴：“按照队规, 宁洲无故缺勤训练，离队反省一段时间。”
“呃, 那就离队一天，以示惩罚。”
“恕我直言，当国家队成员, 思想是最重要的。”
侯助教没有直接同意排协的说法, 指着宁洲：“相比在这里训练，他缺乏足够的思想成长时间, 我建议他什么时候认识到不足，什么时候再归队。”
“认识到不足”是个模糊的时间节点, 可以是一天，也可以是一个月……
排协突然意识到什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只能顺着点头：
“又是离队申请……行行，批准！”
“我靠，他们脑子进水了吧，这种理由怎么能让洲洲离队！”
聂飞昂和许子畅双目赤红，气得想冲上去扇他们。
宁洋和余柏一人一个拉住他们。
“不是吧，你们就能这么看着他们合伙欺负洲洲？”聂飞昂挣开余柏，“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还以为你会第一个和他们打起来！”
余柏没有再拉他，侧头低声道：
“安静，你看洲洲需要咱们出头吗？”
聂飞昂看向宁洲，发现他不仅没有为自己辩护，还对他们快速眨了几次眼：
嘘——
“哎？”许子畅也冷静下来，“空教练和宁副教也悠然自在，换做平时，他们不会让侯助教一个人下这么大决定……”
宁洋帮他们解释：“我猜，他们只是给洲洲去外面训练找个借口。”
宁洲掉水里的手机开机后，除了群里的通知，还收到了一条消息：
‘洲洲，张康教练想帮你转型，你愿意去那边试的话，回训练中心配合教练团演一段。
发件人：宁旭’
排协看不起业余队的水平，更不理解“转型”的意义。
他们为了稳固现在的成绩，拒绝冒着退步风险，把宁洲交给张康。
排协不审批离队申请，宁洲就出不去。
所以教练组故意在休息时间、宁洲录制节目期间召集训练，并且请排协来赴这场“鸿门宴”。
你们可以保守，但宁洲有理由出去！
“咳咳，那么，在锦标赛来临之前，咱们队伍中将有三人暂时离队。”
罗教练像是早就想好了这套总结词：
“宁洲与印昊，去张康教练那边学习；余柏，去R国联赛打一个赛季。其他队员留在训练中心，集中训练！”
“是！”
尴尬的紧急训练终于正式开始。
宁洲去换了身球衣，回来就被几只八爪鱼抱紧。
“呜呜洲洲！”宁洋哭天抢地，“你怎么不带上我一起出去，我没冰棍吃没游戏玩，你丢下我一个人去过好日子！”
聂飞昂干哭的音量也巨大：“洲洲没有你我怎么办，没人和我配超近体快球就像西方没有耶路撒冷！”
“你抢我台词！”许子畅跟着嚎，“洲洲，趁现在，我还想过过光速平拉开的瘾！”
陈文耀和庞天泽也一脸不舍：“队里没有杜骏和洲洲，这群熊孩子能把训练中心顶子掀了……”
邵秋瞥了眼身边快碎了的宋涵润：“你不去道别一下？”
宋涵润抱紧自己：“我一个人可以的。”
“~真没出息！”印昊抖着腿笑，“你们再怎么挽留，宁洲都会被我拐走喽！”
余柏将宁洲身上扒着的几人一条一条撕下来：“去多长时间？”
“现在不确定。”宁洲抚平球衣被抓出来的褶皱，“不知道转型的想法能不想顺利进行……”
邵秋正色道：“距离世锦赛只有三个月，在这之前能回归吗？”
“我不会错过大赛的。”
宁洲浅笑着扫了一圈哭唧唧的队友们：
“三个月，够大家变强了吧？
如果我归队时，你们还是现在的水平，我干脆就留在业余队玩了。”
“这玩笑可不兴开啊！”宁洋大力拍手，“你放心，所有人，必须Level Up！”
*
#禁训令#
宁洲的超话中，这个词条成为热词。
原因是男排官号宣布余柏签约本赛季R国联赛时，顺便提了一下宁洲暂时离队训练。
“杜骏队长退役，刚选出宁洲当队长，宁洲就离队……”
“男排赚够钱，不准备为成绩奋斗了吗？”
“球员们比赛时拼成那样，不可能！”
“恭喜余柏获得出国打球的机会，宁洲和印昊去的哪里？什么训练部？”
“业余队集中打球的训练部，水平绝对比不上国家队。”
“看来洲洲真的是受到处罚了……才20岁，不要因此影响职业路线啊！”
球迷众说纷纭，他们的关注点很快被男排新阵容宣传照转移。
“宁洲继承了1号队长球衣！他是历代以来最年轻的队长吧！”
“吾家有男排初长成，一群替补毛手毛脚上场的青涩样子仿佛就在昨天，一眨眼就变成进入奥运会的强队之一。”
“呜呜看不到杜骏很难心安，话说角落是不是有张陌生面孔？”
“宁洲是余氏第一个代言人，现在带着全队当起了余氏代言人hhh！”
“余柏眉眼还是那么凶，合照中唯一的‘不高兴’，傻大个倒是笑得和‘没头脑’一样。”
余柏现在确实不高兴。
侯助教一开始帮他联系的是欧洲联赛，但罗教练做了一番思想工作，余柏的签约队伍换到了R国联赛。
R国男排，世界排名第6，亚洲排名第1。
他们是世界强队中唯一一支不走“高举高打”路线的。
一传、防守、小球串连，他们能把比赛中的一切小环节做到极致，球风细腻。
余柏来这里的第一天，就确信自己是个异类……
“你好糙啊！”
手机翻译软件冷冰冰地翻译出教练的评价。
余柏被精准地击中弱点，无法反驳。
教练喜欢打一棒子再喂颗甜枣，围着他转了几圈，啧啧称赞：
“手腕过胯，臂展长，肌肉量足，跟腱有力，你扣球点肯定特别高！”
R国队选手平均身高低于其他国家，像余柏这种身体素质，放在R国凤毛麟角。
“看来你的强项是进攻。”教练指向场边，“去，发几颗球我看看。”
余柏：？
声东击西。
余柏连续往同一位置发了三颗后，教练的眼神从欣赏变成了狐疑。
教练走向另一边，指着身前一处落地，示意：换成往这里发。
余柏会意，大力跳发呼啸着从教练脸侧飞过……
只差一厘米，余柏就可以荣获砸伤教练的勋章，打包行李回国。
教练颤抖着捂住逃过一劫的半张脸，强装镇定：
“看来，你除了进攻，都是弱项……你以前队友怎么忍受你呆在队伍中的？”
余柏表示歉意后，对着翻译软件说：
“他们只需要我的进攻。”
“他们可以只要进攻，但你作为主攻，也只对自己的进攻有要求？”
教练投去“你完全不行”的眼神：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任何二传给你传球，你去场上，负责除了进攻以外的所有环节！”
余柏过上了无法扣球的苦逼生活……
而华国训练中心，另一个主攻手许子畅正为扣球发愁。
“看我抹手出界！”
许子畅边变化手腕技巧，边大声暴露自己要用的技巧。
球网对面，拦他的聂飞昂听到他要抹手，立马避让，排球直接被许子畅拨出了界外。
聂飞昂摆出胜利的庆祝姿势：“耶！没抹到，我又得一分！”
“傻大个，你怎么能直接躲开，球落在界内怎么办，给他拦死啊！”
陈文耀指着这个训一顿，又转向许子畅训：“你更离谱，直接喊出自己的想法不是找死吗！”
许子畅正在练习一些得分技巧。
他除了一传，其他方面不如余柏天赋高。
像是吊球、轻打、抹手这类手腕变化，余柏看一次杜骏的示范，就能在比赛中用出来。
而许子畅学起来就没有那么快。
许子畅烦躁地揪头发，见手指间出现一根黄色头发，爆发出尖叫：
“啊——技巧型主攻太难当！我都愁得脱发了！”
“是吗？用不用我帮你问问空教练防脱发产品？”
一道熟悉的声线从球场入口传来。
球场中所有球员们瞬间停下手中动作，“噌”的看过去，又惊又喜：
“队长！？”
“叫什么队长，我早升职了。”
杜骏从入口走来，往手腕上套好护腕，指着衣服上教练团的标志：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杜骏，今天开始以陪练助教身份加入，很高兴认识各位。”
许子畅一点点张大嘴，鼻子酸了。
“都傻乐什么呢？”杜骏踏上训练场地，沉声道，“我立志当最狠的陪练，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一起去奥运会吧！”
第083章 禁训令3
杜骏申请成为一队陪练。
这也是教练团放心让宁洲出去打球的原因之一。
虽然不是以队友的身份, 但杜骏回归让涣散的训练气氛紧凑起来。
许子畅迎来了地狱级的特训。
“喝！”
自主训练时，许子畅于4号位起跳，气势十足地吼了一声, 面朝斜线方向。
球网对面, 杜骏站在一排桌子上, 眼神锐利, 观察着许子畅的手腕。
一见到许子畅手腕有拐的趋势，杜骏抬起双臂, 把守住直线线路——
“咚。”
许子畅面斜打直的意图被识破，杜骏拦网成功。
“啊——我今天就没扣过网几球！”
许子畅疯狂发泄一番, 瘫到场边, 宛如一个废人。
杜骏从桌子下来，来到许子畅身边，演示手腕细节：
“你拐腕的前摇动作过于明显, 骗不到聪明的拦网人, 你得这样……”
许子畅盯着学了一会儿, 深深叹气：
“杜哥, 你一对一拦我太犯规了，你是网上作战的老油条, 我怎么可能突破你的定点拦网？”
杜骏用鞋尖轻轻踢了他一脚：“快起来，还有好多手腕技巧没有教给你。”
许子畅慢吞吞爬起来，左右看看, 队友们都羡慕地偷瞄自己。
“杜哥, 我太笨了，一个技巧就要学好久。”许子畅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别给我开小灶了，大家都想跟你学……嗷！”
杜骏直接踹了一脚他的屁股。
这一脚用上了力气, 许子畅哀嚎着捂住屁股，立正站好。
“你平时那股天下第一的盲目自信呢？一回队伍里就怂了？”
杜骏当了近十年队长，沉下脸，不怒自威：
“你是现在的主力小主攻，是我的直系继承人。
咱们华国队的主攻线，有些东西一定要传承下去。
我从上一代主攻前辈学到的得分技巧、我比赛得出的所有经验，你给我死命记住了！”
“是！”
许子畅凄厉的声音响彻训练中心。
许子畅收拾好被打击到的自尊心，重回4号位。
他等着对面的杜骏站上桌子，那样可以站立拦网，不会对膝盖造成负担。
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面前，正如杜骏在许子畅心中的形象。
杜骏向负责传球的邵秋招手：“这边训练继续！”
“行。”
杜骏双手伸在球网前，预备拦网，眼皮低垂，注视有些紧张的许子畅：
“其实，空教练说你已经转型，派我来磨练你的保障环节。”
许子畅摆着助跑预备动作，怔愣半晌：
“那为什么……”咱们在练进攻？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杜骏压低音量，“我的排球目标，一直都是当场上最耀眼的人。”
许子畅一脸不敢置信。
许子畅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怀揣这种“低俗”梦想的球员。
他从小性子直率，有什么说什么，每次表达“他要当最厉害的、可以炫耀自己的球员”时，都会有教练纠正：
这种目标太肤浅了。
厉害的球员不仅仅是场上最显眼的，每一个位置都有各自的魅力。
许子畅固执地坚守自己的想法。
直到他有幸被选入大集训，在一个很普通的练习赛中，近距离看到了余柏的扣球。
许子畅终于能理解，有些人生来就站在了他追求的目标上，为“耀眼”一词量身打造。
他也终于理解劝说自己教练的言外之意：
你追求的目标，和你的身体条件不匹配。
许子畅以“大主攻”报名大集训，遇见余柏之后，乖乖将自己志愿位置调整到“小主攻”，跟着宁洋苦练一传。
大主攻→小主攻→转型到速度型攻手
“可是，只要我和余柏同时在场上，我就只能往保障主攻方向发展……”
“‘保障主攻’是其他人给咱们起的名字，咱们大可以当‘进攻型小主攻’。”
杜骏绷直拦网手，进入状态：
“扣球数比不过大主攻，就去当进攻效率榜第一的球星！”
许子畅目光追随邵秋传来的球，双臂摆动助跑：“是！”
“嘭！”
“那边进展不错嘛！”
陈文耀在球网另一端旁观，活动着身体。
宋涵润弯着腰到处捡球，听到他的话附和道：“他们两个一起练，很合拍。”
“因为他们是队伍中最像的两人！”
陈文耀边检查球柱包裹的海绵，边补充：
“咱们队，大家多多少少都带着天赋，但杜骏和许子畅不算天才，杜骏懂怎么锤炼许子畅锤炼。”
宋涵润奇怪地指着自己：“我也不算天才。”
“你在逗我？”陈文耀乍舌，“你知道你的直线球比余柏扣的都难防吧？”
宋涵润不知是羞涩还是难为情，捡球的身子弯得更低。
陈文耀一把将他拽到网前：“我缺个一起练习的，你来扣球，我拦！”
宋涵润看着两米一零的个头，心里发怵：“你，你拦？”
“嫌一个人不够？”陈文耀抓过来聂飞昂，“我们两个拦，你扣！”
“两个副攻定点拦我？”宋涵润傻眼，“我直线扣不过去的。”
陈文耀在球网另一边就位：“你直线斜线，会扣的线路都用出来，你可是接应，对进攻有点自信！”
宋涵润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雀斑抖动：“我只是工具人……”
“没关系，练一练不妨碍你当工具人。”
陈文耀语气不容拒绝，转头叮嘱聂飞昂：“你好好找适合自己的拦网时机，动脑子，别乱跳啊！”
“好嘞陈哥，你们带我玩，你们是好人！”聂飞昂抱住陈文耀胳膊，蹭来蹭去。
陈文耀嫌弃地推开他，暗骂一声：
MD，为什么分配给他两个，明知道他最不喜欢带后辈……
陈文耀又确认一眼宋涵润没有逃跑，向邵秋招手：
“这边就绪，可以开始传了！”
邵秋回了个OK的手势。
一个场地，邵秋轮流给4号位的许子畅和2号位的宋涵润传球。
宁洋看着这两个训练组合，又看向身边笑吟吟的庞天泽：
“……庞哥，你们是专门这样分组自主练习的吗？”
“你太聪明了！”
宁洋语气复杂：“那为什么把咱俩分一组？”
一个是专攻发球的替补发球员，一个是不用发球的自由人……
庞天泽走上球场，网对面的宋涵润扣过来一颗斜线球，庞天泽脚下垫步，把球防起。
宁洋一惊：“好防守！”
庞天泽朝他勾勾手指：“你刚才是不是在心里说，‘胖子居然能这么灵活地防守’？”
“没有没有！”
庞天泽大笑：“我主攻出身，防守比不上杜骏，但也不差。”
宁洋半蹲在他旁边：“咱们要练习防守吗？”
“准确地说，是取位。”
庞天泽指向自己脚踝：“我脚踝灵活度有限，所以一直在总结防守取位经验。”
宁洋迷茫道：“我感觉自己防守取位，大部分都能到位。”
“你取位确实没大问题，但不够细。”
“嘭！”
许子畅扣过来一颗，宁洋下意识盯住排球，像接一传一样预判落点，侧着身体防守。
“果然，你那么好的眼力，只看球，不看人，太可惜了。”
庞天泽用脚尖圈出了宁洋脚边一块儿位置：“你取位再细致一点，就能避免那么别扭的防守姿势。”
“顺着我说的话，去看——”
庞天泽两掌抵住宁洋的脑袋，调整他的视角：“看扣球初始球身，攻手的姿势、手腕角度，和拦网没锁住的路线……”
宁洋学得认真，立志要弯道超车，偷偷赶超队里其他自由人。
“阿嚏！”
“阿嚏！”
业余队训练部，“新生代三大自由人新星”另两名成员同时揉了揉鼻子。
印昊纳闷地调整好发带位置：“肯定有人念叨咱们。”
宁洲留在场边，眼巴巴目送他上场：“或许吧……”
这个训练部空间很大，被分割成八块球场，每一块场地都有排球爱好者打球。
宁洲面前的场地正在进行一场小比赛，印昊被派到其中一方当自由人，但场上没留宁洲的位置。
四面八方都是运动鞋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宁洲听得手痒，原地活动脚腕，偷瞄身边的张康：
“张教练，您看我是不是可以上……”
“别着急。”张康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你是二传，你先在场边记住场上攻手们的扣球特点。”
“嗯好！”
张康抬起眼皮，懒洋洋瞥宁洲：“这里的比赛，节奏很慢吧？”
宁洲神情专注，视野同时包揽了多个球场的情况：“嗯，和国家队固定的节奏不一样，很有意思。”
“把这里当度假地了？”张康调侃道，“宁旭跟我说你最近变得心态特别好，你崇尚单纯的‘快乐排球’？”
咸鱼洲本想点头，脑海中突然闪过带着下划线的1号球衣，踌躇回答：
“我想打‘快乐排球’，但输多赢少的话，很难快乐起来。”
“忘掉你那些队长的负担。”张康问题犀利，“当什么样的二传，会让你感受到排球的快乐？”
宁洲边记忆场上攻手们的扣高，边分神道：
“当为攻手创造成就感的二传。”
张康嘴角微勾，上前一步，叫停比赛：“大家停一下，这位小二传也想加入你们。”
“好啊！”与印昊同队的二传让出位置，上下打量宁洲，“老张，你怎么把国家队二传拐来的？”
张康将宁洲推上球场：“让他给你们露一手。”
置身赛场，宁洲清晰体验出业余队与国家队的水平差距——
对面发过来颗毫无变化的站飘，然后接一传的队友努力接起，把菜球接成了扎网一传。
排球即将过网，宁洲面对球网起跳，双手张开……
“他要推过来，快拦！”
对方拦网人起跳拦宁洲，宁洲就保持着面朝球网的空中姿势，手指将球弹了出去——
排球飞到3号位，以二次进攻为掩护，宁洲为副攻传出一次空网快攻！
然而，业余队的队友与他没什么默契。
副攻队友没看出这球要给自己，后知后觉起跳，没追到球，失配了……
“天哪！”副攻捡起球震惊，“居然能把那么近网的一传调整成快攻，这就是国内顶级二传的手法！”
“宁洲，下场。”
业余队的球员们还没夸完，张康沉声命令。
宁洲满脸写着问号。
“光看着对面的拦网秀自己的传球，根本不关注自己队友能不能跟上，你就是这么用视野的？”
张康将宁洲赶下场，态度坚决：
“从现在开始，你和攻手每出现一次失配，就必须下场，独自复盘十分钟。
你什么时候真正转型成‘为攻手创造成就感的二传’，什么时候才有资格留在排球场上！”
第084章 禁训令4
来到业余队的第一天, 宁洲对国家队队友们的思念之情上升到顶峰。
平时不管他怎么秀、怎么加速，甚至传失误，队友们都能弥补好, 而现在……
“这里的攻手们不是一队的国际水平攻手, 他们无法靠个人能力配合你玩出花儿的传球。
所以你给他们的每一球都要顺手, 也要注意谁准备好了, 谁无法扣球……”
张康丧丧的语调说得人犯困，宁洲苦着脸站在场边：
“张教练, 可是我刚才没有失配，为什么又被赶下来了？”
“你为了避免失配, 只看了己方场地吧？”张康不满地摇头, “我都能看出来刚才那球有更好的传球选择，你却偷懒不晃拦网。”
宁洲急着解释：“没有偷懒，我视野只能覆盖半场……”
“你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天赋加限制？”
张康斜睨过来：“你出生时带着说明书？明确规定你的视野适用范围只有半场？”
宁洲一句话憋在嗓子眼, 难受得很。
扩大视野范围, 听起来容易。
但如果真是件简单的事, 他早就自己转型成功, 何苦到处寻求教练们的帮助……
看对面拦防or看队友位置
宁洲目前只能做到二选其一，视野和脑子都难以再进一步。
“宁洲, 想突破自己，大多数时候没有独特秘笈，逼自己一把, 该做到的就能做到了。”
张康手中的计时器发出提示音, 他下巴朝球场一扬：
“十分钟结束，去吧。”
宁洲深呼吸, 等这一分排球落地，踏上场地。
他听到背后的张康补了一句话：
“记住, 不管你头脑多么清晰，能让攻手进攻永远是第一位的！”
“哔——”
宁洲在网前就位，下一分他的队伍是接球方。
对面这轮发球高于业余队平均水平，宁洲估摸出发球落点，放下心：
“印昊！”
“OKK~”印昊接业余队的发球得心应手，一传到位。
有印昊保障一传，宁洲能把精力专注于传球本身。
‘逼自己一把！’
宁洲半垂眼帘，集中的目光发散开，有意控制视野双向铺展。
张康刚才说的话提醒了他。
宁洲曾经在赛场上，将视野扩展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在某几个打high的时刻，对手、队友、裁判、教练、前排观众……所有细节都在他脑子里留存。
或许能够把当时的状态，变成常态？
宁洲视野疯长，如侵占墙壁的爬山虎，吸附攀爬着覆盖球场……
他感觉自己几乎就要成功了。
但印昊的一传偏好与宁洋不同，这颗一传在很短时间内掉落到二传上方。
虚幻的爬山虎瞬间枯萎。
宁洲不得不抽神，率先传球——
“Bu。”
宁洲：……
一听就是拉跨的传球声。
他转换传球状态太晚，上手传球失误，连击。
宁洲僵着脖子一点点转头，果然见张康对自己招手：
“下场，十分钟倒计时。”
一整天下来，宁洲没在场上打多久，大部分时间留在张康旁边“反省”。
张康是他特别佩服的二传，宁洲本想着从“黄金一代”主力二传这里学到新东西，但挨了一天骂。
‘你往那儿传谁能扣？站场边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记清大家的扣球点？’
‘拦网慢点给手！你赶着当破绽？’
‘才打半天就累得跑不动？别偷懒！’
……
宁洲躺床上，习惯性地原地上手传球，回想起张康的训斥，手一抖，排球砸到脸上。
“嘶！”他捂着鼻子坐起来，捡回球，喃喃道，“我都有多久没被这样砸过了……”
在一传下落的有限时间内，想要从观察拦防转到掌控双方，得全面升级视野。
范围、精度、效率……这太难了，简直是挑战人类极限。
宁洲上一次遇到这么困难的转型，还是在少年时期。
也是他与养父宁旭关系降到冰点的转折点……
宁旭是“黄金一代”的主力自由人，宁洲和宁洋受他影响，对自由人这个位置有滤镜。
尤其是小宁洲，练基础比谁都卖力，有关梦想的作文第一句永远是：
‘我的梦想是成为像爸爸那样优秀的自由人！’
直到升入体校，宁洲13岁时，体校为排球专项学生分位置。
宁洲没有听养父宁旭给他推荐的二传，而是在志愿位置一栏填：自由人。
当他将志愿单交给教练，宁旭出现在体校中，向教练要回宁洲的志愿单，递给宁洲：
‘改掉。你要当二传。’
宁洲脊背挺直，坚持自己的选择：
‘我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当二传我的个子不够用，我要当自由人！’
宁旭定定看着他，鬓角只有几根不明显的白发。
然后，宁旭当着其他学生和教练的面，将宁洲的志愿单一点点撕碎：
‘向你征求志愿位置，只是做个参考，最终决定权在教练手中。
随你想当什么，教练只会按照我的想法，按照二传培养你。’
无力的坚守和十几年的梦想，就那样被他撕成了碎末，雪花般散落一地……
很快，宁洲被分到二传组训练。
宁洋为了让他开心起来，总是带他偷溜出去，到隔壁一所初中，找朋友们打排球。
在那里，他们可以打自己喜欢的位置，交各种新朋友。
如果没有被宁旭发现，宁洲说不定能偷藏着秘密基地，成长为开朗、爱社交、追求快乐排球的运动员……
但事实上，宁旭为了断绝宁洲变成“半吊子二传半吊子自由人”，不由分说给宁洲和宁洋转校到另一个城市。
宁洲对崇拜的父亲生出恼怒，见到宁洋与朋友们道别时的失落，咬着牙向宁旭低头：
‘我会认真进行二传训练的，和朋友们只是一起玩……’
‘玩也不行。’宁旭板正的表情在家里是绝对权威，‘你只要在球场上就必须挂上二传身份，你们那些朋友水平太低，对你们没有帮助。’
宁旭向他展示已经完成的转校手续：‘你们要转去的城市出过很多国手二传，你去那边一定可以……’
‘你为什么要一直逼我！？’
宁洲呼吸抖得吐字不稳，看宁旭的眼神像是对着仇人：
‘我在打自己想打的排球，不要替我决定人生！’
成年人优先考虑前途，少年更看重友情和理想。
站在谁的角度都有道理，但无法修复的隔阂，就这样纵横在两人之间……
转校后，宁洲身边遍布来自全国各地的二传后备人才。
和他们相比，宁洲自由人出身的二传基础不够看，被陌生的同伴们嘲笑基本功差。
梦想被扭曲的苦闷、连累咩咩和朋友分开的自责、转型之路的碰壁……
一连串负面情绪压在宁洲心头，他第一次出现了情绪崩溃。
一整晚，宁洲像是被抽走灵魂，抱着一颗排球反反复复地擦拭。
宁洋被他的样子吓坏了，但没有告诉养父，只是抱着宁洲不停安慰：
‘没事，没关系，咱们两个还在一起打排球就好，洲洲，没事的……’
13岁的宁洲，逐渐成为同龄人中的“卷王”。
他永远在某个角落进行着练习。
甚至养成了将排球放在枕头边的习惯，只要还没睡着就上手传球。
很多人以为宁洲非同一般的球感是天生的。
但他们不知道宁洲每天睡前最后一件事是练传球，球感不过是他为了避免排球砸脸，练出来的一些身体本能。
自由人→二传
半场视野→全场视野
上次转型他选无可选，而这次，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
他必须做到！
“嗡嗡——”
宁洲回忆被打断，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喂？”
跨国网络通话信号不好，余柏的声线听着有些失真：“洲洲，到业余队了吗？”
“嗯，已经被训一天了。”宁洲塌拉着肩膀，“你呢？R国联赛正式开始没？”
“打了两场，我扣球数还不到10。保障不好小球，联赛教练就不让二传传给我。”
“啊哈哈咱们这都遇到的什么魔鬼教练！”宁洲吐槽，“我这边是视野用不好就下场独自复盘十分钟。”
余柏侧耳倾听：“累吗？”
“虽然没上场多长时间，但在场边的时候，张康教练建议我同时关注八个球场，真的累！”宁洲扑通一声躺倒，将排球放在旁边。
“你现在，单独和排球一起？”
“你在担心我会陷入那种糟糕的状态吗？”宁洲轻笑，声线更加柔和，“不会了，那时是因为迷茫，现在累，却目标明确——
用咩咩的话来说，必须Level Up！”
*
两个多月后。
世界排球锦标赛，排球三大赛事之一。
这次高水平竞技舞台，是诸多强队奥运会前磨合队伍的最后一次机会。
强队汇集，球星齐聚。
“嘭！！”
R国，余柏的大力跳发落在联赛教练身前，教练接住弹起来的球，顺势后退两步：
“嗯，这个落点也纳入能用的范围吧。”
余柏活动着手腕，记下刚才的手感。
整个联赛期间，教练一直帮余柏调他发球的落点。
他发球上带着暴虐力度，很难调，调出来的球野得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好在有几个落点，能保持在一个能用的成功率。
教练对着手机翻译软件：“别忘了那几个落点。”
余柏点头：“嗯。”
“也别忘了比赛中你掌握的所有细节。”
“嗯。”
“你这个赛季的联赛任务全部完成，本赛季合约到此结束。”
教练关掉翻译软件，用余柏听不懂的语速念叨了一句R国语：
“世界男排三大边攻其中一个位置，被N国队的神经刀占据已久。
你去世锦赛告诉大家，有更适合放进三大边攻的人选！”
第085章 我看谁还没进化1
R国联赛赶在世锦赛开幕前结束, 但余柏没有立马回国。
因为世锦赛的主办国，是R国。
余柏在机场接到了华国队，见到两个多月没见的教练和队友们。
教练们推着放行李的小车, 先走出接机口, 简单问候两句, 就自觉地将重逢时间留给球员们。
“余柏！”聂飞昂和许子畅眼神似乎变机灵了一些, 在机场到处乱跑，“余柏R国有啥好玩的, 快带我们去！”
陈文耀和庞天泽追了半天，才逮到这俩熊孩子, 一人拉着一个不让他们胡闹：
“余柏你是不是长个子了？你以前就有这么高？”
“没量。”余柏含糊着应付过去, 眼睛继续盯着接机口。
其他队友陆续出现，宋涵润一改墨迹的动作，大步冲出来, 扶着一面墙, 脸色铁青：
“Yue！”
“卧槽你千万别吐在这儿啊！”宁洋帮他拍了拍, 提心吊胆, “那边还有接机的球迷们呢，注意形象, 快咽回去跑厕所里吐！”
邵秋帮忙要了一个袋子，过来递给宋涵润：“晕成这样？”
余柏视线扫过他们，心底默默倒数着人数……
“~”印昊吹着口哨, 朝周围漂亮小姐姐暗送秋波, 顺便吐槽宋涵润，“我看小雀斑不仅是晕机, 缺了某人自己来比赛紧张吐了吧？”
余柏听到他的口哨声，心尖期待地上扬：
去业余队的已经归队……
在他的期盼下, 杜骏穿着与助教们相同的工作服，集合球员们：
“人到齐了，站好队！”
余柏：？
“洲洲呢？”
杜骏解释道：“小宁还没归队。”
余柏疑惑地转向同样去了业余队训练的印昊。
“张康教练说宁洲还没练成功，得再留他一段时间。”印昊食指转着发带，“我就先归队了。”
余柏手指伸进口袋，触到手机一角，眼尾抖了抖。
“别担心，洲洲打球打入迷了顾不上回别人消息。”宁洋拿出自己手机，无奈地晃，“我给他发的也没回复……”
“哎呀！”
一旁接机的一名球迷被挤了一下，手中准备要签名的排球脱手，飞了出去。
余柏没见到宁洲，满脸不开心，吊在队尾，单臂垫了一下飞过来的排球……
排球乖乖地原地上升，余柏接住后，还给那名球迷。
球迷愣住，还没来得及要签名，余柏已经冷着脸转身离开。
“……？”聂飞昂目瞪口呆望着余柏背影，“单，单臂？”
“单臂！”许子畅抬起手臂模拟着余柏刚才的动作，“他在R国经历了什么？球感不会变得比我还好吧……”
庞天泽大笑着推了他们一把：“快跟上队伍，看来这两个多月，谁都没偷懒！”
罗教练笑眯眯地旁观这一幕，行李推车重新“咕噜噜”动起来：
“全新华国队，只剩一块儿拼图就完整了……”
在R国机场接机的球迷们，很快为男排粉丝带去最新消息：
宁洲不在队伍中。
结合之前“宁洲离队训练”，球迷们不由涌现疑虑。
而随后华国队给出的世锦赛官方名单中，加重了大家的焦虑：
“宁洲不在大名单内！？”
“官方给的大合照中，宁洲穿着象征队长的球衣，可现在名单里队长怎么改成了邵秋？”
“邵秋应该是暂替队长的。我听说宁洲在国内的训练没有结束。”
“不要啊，没有洲洲上场能赢吗……”
“宁洲既然能沉得住气，就说明他相信自己队友们能打出小组赛，别慌！”
“还记得VNL时，好多强队的球星看不上小组赛。
华国男排终于也有了这种底气，少关键球员，照样有小组出线的实力！”
“嘿嘿，按这个逻辑，宁洲算是大球星了吧！/摇灯牌/”
小组赛的直播间内，解说员也缩减成了一个。
根据佟容的解释，张康在国内帮助宁洲训练，暂时由她一人解说。
球迷们的担忧彻底消散。
看来“黄金一代”主二传在给“新黄金一代”替补二传开小灶呢……
小组赛持续了几周。
缺少宁洲的队伍，并没有表现出水平下降的趋势。
相反，在邵秋的稳健传球下，攻手们表现可圈可点。
大家都发现球员们有所提升，但具体说不出来，和罗教练一贯的风格一样，藏着捏着，充满神秘感。
小组赛有输有赢，顺利出线，整体比赛不算出彩。
但各支强队教练们心中有数：华国队，憋着一股劲，还没等到可以使出来的契机……
他们现在的真实水平，没有在小组赛体现。
终于，世锦赛进入淘汰赛阶段，各国报上去了动真格的大名单。
华国队名单替补二传一列赫然变成了：宁洲。
各国教练团瞬间戒备。
尤其是淘汰赛第一轮当华国队对手的R国队，疯狂而紧凑地开始组织各种会议。
有集中研究华国队回放录像的；有召集R国二传选接近宁洲传球风格陪练的；还有邀请吃过宁洲亏的教练们发表“受害者陈述”的……
R国男排主教练人际关系很广，寻求过意见的教练包括但不限于：Sara、白魔、西装教练……
东拼西凑，R国队总算对宁洲做出全面研究，准备了PlanABCDE等应对措施。
“今天教练组又请谁开跨国会议？”
几个球员在会议室后门缝中偷看，见到投影屏上跨国视频的影像，啧啧惊叹：“金发美女，是Sara！”
“Sara是谁？”一名年轻球员斜挑眉，“很厉害吗？”
“天，你怎么会连Sara都没听说过？她是D国队的主教练！”队友们不敢置信。
年轻球员用鼻子哼了一声：“D国队，世界排名连前十都没进……”
“Sara最近才接手D国队，MTT俱乐部是她一手带成名的。”一个队友怪叫，“MTT的含金量你总该懂吧！”
年轻球员脑袋后垂着一条小辫，他高扬着下巴，小辫跟着他的动作晃：
“MTT，我知道，还不错。”
队友见状还想说什么，被一个脸侧有胎记的球员拉开：
“好了，你也知道花井是被偏远村落前国手二传培养出来的，对现今排坛的消息不了解。”
其他队友撇着嘴：“连Sara都不认识，消息也太闭塞了吧……”
花井眼神闪了一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抱起双臂，像是骄傲的小孔雀：
“咱们教练组为什么紧张兮兮的？我看华国队名单只是调整了替补，有什么可紧张的？”
“你们村子连网络都不通吗？”队友表情复杂，“你上街随便问一个路人，只要是看过VNL和奥资赛的人，谁敢说宁洲只是个替补？”
“宁，洲？替补二传，20岁。”花井回想着华国队的名单，“二传，和我比怎么样？”
“呃……这很难比。”
队友左右为难：“你们俩的天才程度，都超出我可以想象的范围了……”
“谁在门口？”
教练听到动静，推开会议室，严厉的眼神令摸鱼的球员们一窝蜂散开。
“教练，我这就看着他们继续训练。”侧脸有胎记的球员上前。
“嗯。”教练望着带细长小辫的背影，侧头问道，“花井在队伍里适应得怎么样？”
“性格不好相处，但人其实很纯真。”胎记球员顿了顿，“只要扣过他传的球，没有队友不接纳他的。”
教练满意地点头：
“有花井在，咱们必定可以抗衡华国队的替补二传……”
*
华国队球员们很想念宁洲。
教练说他最近就会归队，大家幻想着宁洲会以如何盛大的方式回归。
“洲洲会像盖世英雄，踩着七色云彩回归！”聂飞昂西子捧心状。
“你干脆让他娶你……”宁洋敲了聂飞昂一脑门，“要不搞个迎接洲洲的游戏派对！”
“咕噜噜……”
轮子滚动的声音停在训练场入口，“盖世英雄”宁洲就那样普通地探出脑袋。
他戴着一顶棒球帽，显得脸很小，等大家都转过头，歪头笑：
“背着我玩什么游戏呢？”
“洲洲——”
华国队的最后一块拼图，归位。
宁洲帽子不知道被谁碰飞，小体格几乎被队友们扔得飞起来。
陈文耀凭借身高优势，将晕头转向的宁洲接过来，平安落地：“刚下飞机？怎么不告我们一声？”
“我手机上次进了水，最近彻底报废，张康教练帮我联系的空教练他们……”
宁洲解释完，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带到了球场上。
余柏将棒球帽戴回他头上：“累吗？”
宁洲扫过队友们“如饥似渴”的期待眼神，摘掉帽子，耸肩：“来都来了，不传个球说不过去。”
聂飞昂一蹦三米多，和许子畅吵先传“超近体快球”还是“光速平拉开”。
宁洋叫停他们：“洲洲三个月没和你们配球，一来就配这些，你们觉得可能吗？”
“没关系咩咩。”宁洲换上球鞋，“想扣什么都可以。”
宁洋拿了颗排球，翻白眼：“你就宠他们吧！”
聂飞昂和许子畅还在争着要第一个扣，谁也不让步。
宁洲又点了几个队友的名字，朝球场一扬下巴：“一起来吧？”
“不要勉强！”邵秋看着攻手们走上进攻位置，“三个月没配球，直接进多点进攻阵容会失误的。”
宁洲朝宁洋示意，回应道：“嗯嗯，就试一下！”
宁洋模仿一传弧度，垫给他球。
宁洲沉心静气，回想业余队练习的那种状态。
以他为中心点，一层肉眼无法发觉的黑雾向周围蔓延——
球网两边球场上一切动向收入宁洲的视野中。
己方四个进攻点位分别是谁？他们各自的上步进行到了哪一环节？谁的上步路径终点将面临最小的拦防压力？
“嗯？”站在球网对面旁边的邵秋眉尾一抖，忍不住后退，摆脱被视野缠绕的不适感。
邵秋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刚才站的位置，根本不在球场边线内……
他喉间急促抽气，与杜骏交换眼神，都从对方表情中看出惊喜：
宁洲的视野，范围加大了！
“嘣。”
宁洲跳传，眉心上方的双手依据掌握的细节，把这球送到上步最积极的攻手手中：
“嘭！”
宁洲讶异地看向攻手们，刮目相看：
“你们所有人的上步，相较之前更流畅、更自然了……”
强者能激发强者，和业余队一比，传球手感有质的提升！
聂飞昂抱着自己扎扎实实扣到球的手，对着宁洲快要哭出来：
“卧槽洲洲，好舒服的传球，你没有忘掉超近体快球的传球时机和高度，完美配上了！”
“当然啦，我怎么会忘掉？”宁洲甩了甩手腕，毫无生疏感。
他的肌肉记忆，永远为自家攻手们留着存档。
第086章 我看谁还没进化2
小组赛结束一周后, 世锦赛开始第一轮淘汰赛。
华国队身为16强之一，小组赛的排名不高，第一场淘汰赛就对上了强队R国队。
R国男排近五年来, 一直稳居亚洲第一, 球风成熟细腻。
华国队与R国队最近一次交手, 要追溯到宁洲还没有加入国家一队时, 双方在亚洲锦标赛决赛相遇。
华国队不敌对方，拿到了亚锦赛亚军, 这个成绩帮助华国队获得了世锦赛的参赛资格。
华国队vsR国队
这是一场亚洲内部对决。
这场比赛在华国内掀起难以想象的关注度。
球迷们都说：“换了队长的新华国队起点很高，一集齐完整阵容就挑战亚洲排名第一的地位。
他们是最勇敢的挑战者。”
而这群勇敢的挑战者们, 此时正鬼鬼祟祟地互相推攘。
“快去啊印昊！”许子畅疯狂朝R国队球员的方向使眼色,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此时不上何时上？”
印昊连找小姐姐搭讪都没顾得上，抱着一本《R国语日常对话大全》焦头烂额：
“你着急你自己上, 我还没背会这几句话呢！”
聂飞昂大失所望：“不是吧印昊, 我听说你精通十六门语言, 连R国语都没拿下吗？”
“谣言！精通十六门, 你当我小说里穿出来的？”
印昊被“二傻”念叨着，像是被加了紧箍咒：“你俩闭嘴, 我再查几个词……”
一部手机突然被递到印昊眼前，翻译软件页面实时将印昊刚才的话翻译好，由AI女声念出来。
“牛逼！有这个翻译软件不早说！”
印昊从余柏手中接过手机, 随手向后一扔《R国语日常对话大全》：“谢了兄弟, 我去去就回！”
“加油情报侠！”宁洋对余柏竖大拇指，“干得漂亮, 差点忘了你在R国联赛待了俩月……你认识R国队国家队球员不？”
余柏摇头道：“我在的队伍没有国家队的。”
“可能是专门把你和他们错开了吧。”宁洋思索，“那你签的队伍不强吗？”
余柏眼底暗了暗：“R国联赛, 没有弱队。”
R国的排球普及度高，他们从小学甚至更小就接触各类运动，所以不乏基础好的排球选手。
别的国家队为球员们基础不好发愁时，R国队教练在发愁该选谁，人人都是基础绝佳的六边形选手……
没有球扣的余柏，混在满是R国球员的队伍中，是彻彻底底的垫底主攻。
听着余柏的描述，宋涵润缩到角落，给自己稳心态去了。
“……”许子畅瞅宋涵润一眼，“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基础和R国球员一样变态？”
……
印昊接近身穿R国队球衣的球员们，挨个打量他们。
印昊能问出情报，和他会说外语有关系，但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套高效的社交心得。
首先，他需要从对手中选一个年轻的、面善的、看上去嘴松的目标——
印昊以多年经验，目光锁定一名留着小辫子的R国队球员。
“你好？”印昊接近那人，嘴对着手机说话，“我是……”
“我认识你。”
小辫子身高接近一米九，却抬着头垂眼看一米七的印昊，翻译软件的语调硬生生被他的眼神渲染出高傲：
“你是华国队到处打听别人情报的吧？
我们教练专门让我们提防你，省点力气吧，你已经被各国拉入‘赛前禁聊黑名单’了！”
印昊：啊哦~选来选去挑了个语气最冲的……
另一边，宁洲作为队长，和几个年长队员们在教练那里开了个会。
宁洲放心不下自己总是惹事的小队友们，第一个跑回来，果然赶上了“小辫子”傲视印昊的一幕。
“印昊，怎么了？”
宁洲站到印昊旁边，肩膀比他靠前，呈现保护的姿态。
“情况不妙，我套情报这个技能要歇菜了。”印昊低声解释，拽上宁洲的胳膊，“撤！”
“小辫子”拧眉：“你们懂礼貌吗？问不出东西就跑？”
宁洲回以浅淡疏离的笑：“你好，我叫宁洲，华国队的队长，有什么事和我交流。”
“……我叫花井。”
花井上上下下审视宁洲，直接拉住宁洲的手，摸了一下二传都会有的茧子：
“看来基本功还可以，但你也太矮了吧？这么矮怎么想着要打二传的，小矮子？”
翻译软件敬业地一句句念出中文。
宁洲不是个嘴笨的，但“矮”这种硬性条件，很难反驳。
他们身处的运动员休息厅中，有候场的华国队、R国队，还有打完上一场比赛的男排球员们。
宁洲混迹在动辄190、200cm的“巨人国”中，确实迷你。
印昊桃花眼带上怒火：“到底谁不懂礼貌！低一些怎么了，你看宁洲比例多好，站你旁边根本不显腿短！”
“哎呀我的小祖宗们，一回来你们又惹什么事了！？”
陈文耀大跨步走来，隔在花井和印昊之间。
庞天泽和邵秋也陆续过来。
宁洲感觉自己被严严实实保护到他们身后，委屈后知后觉冒了出来：
“哥，他说我是小矮子……”
陈文耀、庞天泽和邵秋表情陡然变得恐怖，并排凝视花井：
“就是你对我队的球员有意见？”
一个两米一、看谁都得俯视，身上带着烟味；
一个体型重磅，拳头一握和黑熊出洞似的，一拳能把人揍飞出银河系；
一个颧骨微凸、眼神冰冷，标准反派脸。
三个人身上带着“不是好人”的煞气，饶是一向口无遮拦的花井，此刻也开始斟酌用词。
感觉这三个人是冲他命来的……
冲突事件引来了周围的关注，大家一看对峙双方分别穿着华国队和R国队的队服，看热闹的心蠢蠢欲动。
亚洲第一的争夺，居然从赛前就点燃了！
花井面对三个气息不善的人，高傲的性子不允许自己退让，硬着头皮瞪回去，却只瞪到了另一人的背影——
“我队球员出言冒犯，我代他向你们道歉。”
一名侧脸带胎记的球员点头致歉，语气真诚得让华国队挑不出毛病。
陈文耀几人互相对视一眼：R国队队长来了……
“我队球员也态度不好。”杜骏把他们挤到后面，直面R国队队长，“很抱歉。”
两个人握手言和，握手力度却算不上言和。
手机软件能翻译出他们说的话，无法翻译出他们眼神间激烈的火花。
R国队队长瞥到杜骏的助教服装：“我还没等到你带着队伍赢我们一次，就退役了？”
“退役，不耽误我带着队伍过来赢你们。”
杜骏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笑，转身把华国队几人领走了……
宁洲跟着往回走，感受到背后的如芒视线。
花井正紧紧盯着他，固执的神情像是在强调：我没有说错，你就是小矮子！
宁洲淡漠地朝对方眨了一下眼，没有理睬。
现在把事挑大没有好处，再争口舌，只会引来更多人。
万一余柏也参与进来，大概率会从口舌之争升级到肢体冲突……
“余柏呢？”
印昊拿着余柏手机，没找到人。
“他去洗手间了。”
宁洲脚下顿了顿，踌躇片刻，没有跟过去，心不在焉戴护膝。
余柏答应过他不会再动手，他只需要信任余柏……
洗手间里。
余柏在洗手池前，用冷水冲去手上的躁动。
“不可以再对别人说那种话了，咱们运动员在场上比球技，场下不能带敌意！”
R国队队长走进来，教导身边的花井。
“我没有敌意！”
花井撅着嘴澄清：“我只是有点奇怪华国队为什么把他当成双核心之一。
华国是人口大国，不可能选不出来一米八以上的二传，可他比女排球员都低，我刚才想问他有什么特殊才能……哎？”
花井在洗手池的镜子中，见到了一双带着凛气的寒眸。
R国队队长脚步定住：“华国队的大主攻？”
余柏在R国训练几个月，能听懂排球相关的R国语。
他就那样盯着花井，双手微抬，带有感应的水龙头自动停止。
洗手间变得宁静，唯一的声音似乎只剩余柏手指滴下的水……
余柏转身，一步步靠近花井，与陈文耀他们“不像好人”的气息不同，余柏指尖的水宛如淌下的血珠。
见R国队队长神情变得警惕，余柏才发觉自己的表情对别人来说太可怕了。
他收敛一些，避免花井恐惧到逃跑。
然后与花井擦肩错身时，微倾侧脸，说出的R国语不利落却吐词清晰：
“上场你就会明白，十几亿中的Top是什么概念。”
余柏不带温度的眼神滑过花井汗毛直竖的脖子，向R国队队长颔首道别……
余柏听到了花井喊宁洲“小矮子”，但他很平静。
以前宁洲被挑衅的时候，余柏会动手，是因为他不够了解宁洲。
现在他明白，他家小二传其实比谁都记仇。
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出气，宁洲传出的球能让所有人闭嘴。
“你手怎么湿着？”宁洲撕开细绷带，等余柏回来，示意他坐到自己旁边，“快擦干，缠完手指该热身了。”
“好。”
他只需要信任洲洲。
第087章 我看谁还没进化3
“欢迎大家进入直播间！”
解说室中, 佟容开场道：“即将直播的这场男排比赛，是世界锦标赛淘汰赛16进8，华国队vsR国队。
我的解说搭档张康老师也回归直播间, 由我们两人为大家解说比赛。”
张康对着话筒打声招呼, 一脸困倦。
【张老师终于回来啦！世锦赛小组赛听不到张老师颓颓的声线, 我睡眠质量都下降了呢。】
【张老师既然回到岗位, 就说明……/歪眼笑/】
【小替补啊啊！洲洲最近连综艺都没上，想死他了！】
【看把张老师困的, 特训了些什么，宁洲很难训吗？】
“没错, 他是我带过最难训的球员。”
张康浅叹, 含糊道：“并不是指宁洲不听话，他这次特训的层面前所未有，我硬着头皮才敢接任务……”
佟容接收到“接下来的话不能直说”的信号, 自觉接过话：
“一起期待宁洲的特训成果吧！”
此时, 转播画面有了信号, 直播间播放赛前热身的场景。
双方球员分别在球网两边进行传扣球。
一般来说, 热身时的扣球意思意思就行，确认节奏能配上, 找到手感就能起到热身效果。
而华国队的攻手们，热身时格外狂躁。
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跳到最高扣球点, 施加最大力度, 扣球砸地的分贝一个比一个猛烈……
就像是在给己方找场子。
宁洲传了几颗，看不下去：“你们想在赛前就把体力甩光吗！”
花井隔着球网, 忍不住吐槽：“你队里的攻手也太……”
还没说完，花井余光瞥到余柏, 细长辫子抖了抖，没再说话。
花井是二传，他继续传球，发现R国队的攻手们像是被华国队传染，也奋力往三米线内暴扣……
就像是在守护主场的尊严。
花井也用R国语吼出同样的台词：“你们想在赛前就把体力甩光吗！”
【好家伙，热个身“嘭嘭嘭”的，球馆安保系统都快被惊动了。】
【赛前热身，全称赛前耍狠环节，简称赛前恐吓。/狗头/】
【很有战意！】
【嘘，什么战意，大家只会扣三米线以内的球。/狗头/】
一边要捍卫亚洲第一；另一边要掀翻目前的排名。
表面看来，两方从候场、热身时就火药味十足；实际上多年以来，他们一直把彼此当成劲敌。
杜骏与R国队队长带领各自的队伍，多次交手，可以说是最熟悉对方打法的球队。
但这一次，他们都不会把对方当成印象中的对手看待——
自亚锦赛相遇之后，两支队伍都调整了二传。
华国队替补二传变成宁洲；R国队主二传改为花井。
两个都是年轻球员，在国际大赛中算初出茅庐的小将。
尤其是花井，他之前没参加过任何大赛，甚至连国内的联赛、春高秋高都查无此人，却在奥资赛突兀成为国家队主二传。
R国队以奥资赛顺利出线的成绩，证明花井这个主二传，够格。
“花井，今天的比赛也靠你了。”
R国队队长胎记像是岁月的沉淀，放低姿态，调动队友情绪。
花井一听这话，挺起胸脯：“OK，和往常一样，听我的就对了！”
队友们习惯了他的孔雀样，随意应和。
花井朝华国队替补席扫了一眼，不满地嘟囔：“都把那个二传吹上天，结果他回到名单里也没首发，难道看不起我，不派他来？”
“花井！”R国队教练投来警告的注视。
“知道了，这都是他们的战术对吧？”花井按压几下指关节的白胶，恶狠狠，“那我就来打破你们的战术！”
“……”
邵秋一直在默默观察花井。
花井双手只缠了大拇指关节，最大限度留出与排球接触的皮肤，追求自然的传球手感。
应该是个天生球感就很好的二传。
他对R国队其他球员总是臭着脸，傲娇得和动漫里的大少爷似的。
但能隐隐感觉出来，他是R国队的中心。
看来花井的实力，强到盖过了他的性格。
邵秋眼底一沉：这个二传，说不定比研究的更难对付……
“哔——”
华国队先发，邵秋这颗跳飘发得不错，有速度有变化。
球发向R国队一传数据最差的大主攻，大主攻上手接一传，化解了飘球的变化。
“接得也太轻松了吧？”佟容睁大双眼，“而且接完立马回位，球员间跑位的路线不会相撞，像是排练过无数次。”
R国队场地接一传、进攻的跑位可以被录成教材，给学习排球比赛的人打样。
张康冷静道：“R国队在排球技术这一方面，鲜少有对手。”
哪怕一传数据相对较差的主攻，一传能力也高于大多数球队的主攻。
R国队攻手们身材不如欧美选手高大壮实，和华国队平均身高比也低了一些，所以他们的进攻体系讲究灵活多变。
围绕着二传手花井，各进攻点一齐启动，R国队展开多点进攻……
“嘚。”
花井跳传姿势很自然，不拘于教练们纠正的条条框框，他怎么传舒服，就怎么摆姿势。
散漫的姿势，却没有影响传球质量。
球身不转，又快又稳地立在4号位网前。
R国队主攻挥臂，球正正当当被他扣在掌根，穿了华国队没并齐的拦网缝隙。
“哔——”
0：1
R国队开场就来了一次完美配合的平拉开。
R国队的主场跟着音乐节奏，整齐划一打节奏，将开场气氛炒热。
华国队替补席，宁洲耳尖抖了抖。
庞天泽细心察觉：“洲洲，怎么了？”
“你不觉得R国队二传的传球声音很特殊吗？”宁洲试着找合适拟声词，“一般是‘嘣’，但他是‘嘚’。”
庞天泽：……有区别吗？
“呃，你的意思是他传球像连击？”
“不，正相反，他传球动作利落得可怕。”宁洲双手摆出传球姿势，“他手指在二传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弹’……”
传球基础，99%靠练，但有些人能依靠1%的天赋，压缩练基础需要的时间。
就像是两个人一起排球入门，一个手指僵硬，学过上手传球技巧也动作生疏；而另一个手指和弹簧似的，无师自通，很快找到发力点。
花井在上手传球这方面，天赋斐然……
“而且他传球带着和他个性一样的特质。”
“带着他个性的传球？”庞天泽叉腰，学着幼儿园小朋友，又傲气又霸道，“我传哪儿你们扣哪儿，所有人必须听我的！”
宁洲笑喷：“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此时，花井观察一圈华国队球员的表情，闷闷不乐。
见识过R国队的进攻气场和他的传球后，一般对手已经吓得出冷汗了……
“哔——”
下一分，花井就理解了华国队球员们保持镇定的原因——
论进攻，华国队不虚任何队。
花井看不上非天才选手，他赛前，挑挑拣拣，只着重记了一部分华国队球员的资料。
他负责拦网的攻手，恰好在他的“资料盲区”……
宋涵润接完一传，跑回进攻位置。
他发现对面的花井盯着自己，变得局促不安，就像是去华国队场地偷了颗一传的小偷被发现了。
花井：？
传球来到2号位，宋涵润进攻气势不足，好在他扣球不靠气势。
球路犀利的直线球撞到花井拦网手臂侧边，变向，打手出界。
“花井！”R国队教练气愤地训斥，“我说过多少遍，看好他们接应的直线，你端拦网位置都偏到哪里去了？”
花井瘪嘴：“谁知道底气不足的一个人能扣成那样……”
华国队接应位置的进攻好强！
随着直线打出优势的宋涵润，华国队其他进攻位也显露出实力。
强攻优势余柏、速度优势许子畅、高度优势陈文耀、弹速优势聂飞昂。
R国队熟知邵秋的传球思路，却被这些特色鲜明的攻手扣得头疼……
第一局，R国队卓越的防守线发挥不出来，以微弱比分劣势输掉。
从第二局开始，R国队防守变得黏球了。
他们逐渐适应华国队各个攻手的进攻，拦网高度一般，但并拦快、手型好，有效撑起次数猛涨。
而华国队一旦进攻打不下去，和R国队打成长回合，便在串连小球的细节上落败……
R国队将大比分扳平。
1-1，双方展现出旗鼓相当的实力。
“旗鼓相当”的状态，一直维持到第三局末。
22：23，下一球轮到华国队打一攻。
罗教练耐心足，当R国队完全适应华国队的节奏，才亮出战术最关键的一环。
“嗡——”
华国队请求换人，调整二传。
宁洲上场。
R国队瞬间就进入一级警戒状态。
他们教练组为了研究这个替补二传，耗时耗力，光是应对他的方案，就列了PlanABCDE等若干条。
“都注意，没忘了他的优缺点吧？”
R国队队长谨慎地提醒队友，他注意到花井，顺便安抚：
“别担心，你们都是天才二传，你是正常男排身高版本的他，是他的加强版，你绝对比他强！”
花井别扭地点头，心中大石卡着，不上不下。
不亲眼见一次宁洲的传球，他什么都确认不了……
“哔——”
宁洋和宁洲同时在场，世锦赛出现了打一攻的最佳连线——宁洋接到位一传，宁洲传球。
宁洲眼角下压，轻盈起跳。
空气顺着他的视野流波摇曳，18×9m的排球场地，瞬间变成了他的领地。
宁洲是华国队进攻体系最中间的一块儿拼图。
拼图拼凑完整，进攻动力源完全开启，攻手们于各处徐徐呼出一口气：
R国队既然总显摆多点进攻，华国队便以此回敬吧！
排球飞在室内球场中，除了球馆通风系统，这里应该保持无风的环境。
而排球下落，即将与宁洲手指相接时，春风乍起。
它极具包容，流经球场每一个角落。
如果有人认为春风柔和，那就错了。
“春风吹破琉璃瓦”，R国队拦防球员们，被狂风吹得几乎立不住身形。
但春风内核是温柔的，它大力摇晃世间万物，目的是唤醒沉睡于冬季的生灵。
R国队只有花井感受出了那份温柔……
‘花井，你是个天才，这个村子太小，你迟早要走出这里，大放异彩。’
‘师父，我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天才吗？’
‘那需要你自己出去看一看。
村子外有其他村子，国家外有其他国家，你既然想追求传球的极致，就去外面闯吧。’
“嘣。”
宁洲传球出手，带给花井的冲击度，不亚于春风唤醒万物。
其他人避之不及的进攻气势，对同为二传的花井来说，依然有莫大的吸引力，粉身碎骨也想接近。
花井双脚原地扎根，痴痴凝望宁洲传球时的眼睛和手指：
师父，小村子外，怎么会有这种等级的天才呢？
我一直追求传球极致，而他用一球就教给了我，我离“极致”还差多远……
第088章 我看谁还没进化4
宁洲的“视野转型”, 是一种对视野的扩展应用。
提高范围，从“对方半场or己方半场”拓展到同时掌握全场；
提高精度，之前观察对方6人, 现在精细分析全场12人的站位和动向；
提高使用效率, 大范围视野消耗更多体力, 只能精准控制好使用时间, 保持体力。
在业余队的时间里，宁洲无时无刻不与自己的天赋互相较量, 像张康说的那样，逼自己一把。
淬炼视野, 带给宁洲一些新的传球特质——
之前的传球, 他能借视野找出拦网缺口：如果能有人能在这里扣球，会面对最小的拦网压力。
而现在，他的传球更坚决：
他确信有攻手能扣这球, 确信这条传球线路是最佳选择！
华国队年轻的替补二传, 破茧而出, 破除最后一丝犹豫, 真正成为“杀伐果决”的核心。
“R国队的拦网，动作变得迟疑了？”佟容疑惑, “以前宁洲虽然擅长晃拦网，但不会令拦网陷入这么混乱的境地。”
张康哼笑：“当我给他的特训是无用功吗？宁洲，已经和大家认知的不一样了！”
佟容闻言, 更加仔细观察宁洲传球动作：
“隐隐约约能感觉出气场有变化, 但说不出哪里变了……”
“别说咱们隔着屏幕，就算现场观众, 也不会察觉宁洲的变化。”张康眼神深邃，“但球场上, 他的队友和对手，最有发言权。”
R国队队长在后排防守，明明没见宁洲的眼珠转，却清晰感受到他掌握了自己的取位。
正如R国队教练组研究出的那样：宁洲比赛时的视野很广，这也是他晃拦网的原理。
所以赛前教练交代了R国队球员：
拦防时不要试图猜那个替补二传要传给谁，你稍微暴露一点动向，他就会往另一个方向传。
你要根据华国队攻手猜。
替补二传视野有漏洞，他看你们拦防位置时，无法关注他队友的情况。
所以华国队即将扣球的攻手，为了和他配好球，会格外注意自己上步节奏。
上步最拘谨规矩那个攻手，大概率是收到了暗号的那个！
R国队队长摆着防守姿势，越观察越思绪混沌，暗色胎记加重了表情的迷茫感：
教练，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华国队攻手，上步全都相当潇洒，根本没有人表露出配不上球的顾虑。
教练组开了那么多会，咋还靠不住呢……
R国队队长深吸，提醒了一声在网前愣住的花井。
队长打起精神，专注防守，突然注意到那个替补二传在笑。
他在笑！
自己的所有心理活动和心理落差，难道被他看透了？
R国队队长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防守信心，如高墙崩塌……
他和花井一样，愣在原地。
天地良心，宁洲不是故意笑的。
在这片严肃的赛场上，他视野捕捉到了一些不够严肃的细节——
聂飞昂上步时，翘着兰花指，双手同时翘，很妖娆。
难道聂飞昂弹速快的秘诀，就是兰花指吗？
宁洲弯着嘴角，笑没劲了。
“嘣。”
传球出手，比他预想的位置矮了一些。
聂飞昂慌忙缩胳膊，束手束脚扣到球。
“哔——”
23：23
惊险的超近体快球帮助华国队追平第三局比分。
“哎哟！”聂飞昂缩着身子扣完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洲洲，球太矮！”
“抱歉，我的问题。”
宁洲摸了摸他的脑袋，才把他拉起来：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以前稍微传歪一些，就会失配，这球帮我弥补得太棒了！”
聂飞昂像是被宁洲牵在手中的风筝，飘飘然：
“当然啦，前段时间你不在队里，邵哥得给许子畅和宋涵润传，我手痒了只能找二队的二传配快球，被社会毒打一顿，进步了！”
许子畅一巴掌给他从空中抽回来：“让你在我们对面练拦网，你跑去扣球？”
聂飞昂憨憨陪笑，躲在宁洲身后：
“洲洲说过，我的优势不是拦网，是进攻！”
“嗡——”
宁洲替补上场后只组织了一次进攻，R国队教练一秒不敢耽误，叫了暂停。
华国队球员们围在场边，听罗教练纠正场上问题。
主办方R国的工作人员拿着一个收音话筒，跑过来直接跪着，从球员们缝隙间举起话筒收音。
宁洲抬头喝水，喝完猛地发现旁边跪着一人，吓得直接把人扶起来……
他和工作人员对视几秒，搜肠刮肚，嘴里崩出几个词：
“呆胶布？”
工作人员回答几句，急着躲开了他，继续举话筒。
队友们一齐看过来：“洲洲，他在收音……”
宁洲尴尬地快要把水壶挤爆。
不如球员们高就跪着收音，这也太敬业了！
“啊哈哈！”宁洋拍手叫绝，“洲洲，我就拉你玩过一次R国的游戏机，你直接用上R国语了？”
大家跟着笑，连罗教练刘海都晃了几下。
【宁洲在一次采访上说他是学渣，谦虚了，这不连外语都有所研究？/你真的很不错/】
【洲洲，看似穿着队长球衣，实则被队友一笑就脸红得说不出话。】
【场下团宠洲洲，场上洲洲宠着自家队员，看来杜骏是安安心心退役的。】
【为华国男排一队举大旗！】
这边吵吵闹闹，而R国队在认真暂停。
“赛前给你们全面分析了应对那个二传的方法，一上场就愣神？”R国队教练沉声道。
球员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相同的惊骇。
R国队队长代表大家发言：“教练，华国队替补二传，好像和资料中的不一样。”
教练压低音量：“他传球时视野没有特殊之处？”
“不，特殊过头了……”
R国队队长回忆刚才防守时的感受，头疼道：“他的视野，根本没漏洞！”
“……你的意思是！？”
能运用视野本身就挺bug的，铺到全场的视野……
教练表情逐渐僵硬。
宁洲进入国际赛事也就将近一年，R国队教练组分析的所有数据和录像，均在一年内。
按理说，一年内的资料时效性足够。
就算有球员进步突飞猛进，也得以“年”为单位。
宁洲的视野转型，用“进步”这个词不合适，三个月没出现，他直接“进化”了。
哪有练级这么快的道理啊！？
R国队教练在脑子里过一遍“应对华国队替补二传”的PlanABCD，放在进化版宁洲身上，一条也用不上。
教练坚强地微笑面对球员们：“花井……花井！”
仍处于出神状态的花井打了个激灵：“在！”
教练定定观察他几秒，才继续问：“你认为呢，对面替补二传怎么样？”
“哼，是个普通二传。”花井说的有些卡壳，“有点天分，不多，就一点点。”
“是吗？”教练神情变得微妙，“既然一般，就换你下场保存体……”
“不不不我完全可以继续打！”
花井急地尖声插嘴：“我一定能赢过他！”
R国队队长第一次见花井对其他二传这种态度，颇感诧异：“你不叫他‘小矮子’了？”
“你多冒昧啊，人家名字叫宁洲！”花井昂着头转身，“队长连这也记不住，笨蛋脑袋！”
花井可能害怕教练真的换他下去，早早蹭到边线，等暂停结束。
R国队队长看着他的背影，心生忧虑：“教练，花井有些情绪化……”
“没事，这样刚好。”
教练在手心划了一个叉：“咱们已有的策略泡汤，花井的上限，是最好的备用方案。”
“他现在这种状态，就能达到上限吗？”
“天才二传之间，会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教练一字一顿，“至少花井，已经被对方深深吸引了！”
“嗡——”
23：23平分，接下来轮到聂飞昂发球。
R国队一传稳得可怕，把球送进三米线。
宁洲准备移动拦网之际，猝然被花井看了一眼。
不带挑衅，但明显是故意的，像是想方设法博取关注的小孩子……
宁洲：？
花井跳传姿势自然，等到一传刚刚下落到球网上方，他转换手型，打了一颗二次。
极具迷惑的二次进攻，成功骗过华国队的拦网。
“哔——”
23：24，R国队拿到局点。
花井双脚落地，小辫子也跟着拍上后背。
他对球馆内的欢呼声置若罔闻，斜着眼珠偷瞄宁洲。
宁洲与他错开视线，转身拉起防守时扑到地上的队友：“没事吧？”
花井眉头皱起，使劲跺一下脚，也找自己队友庆祝得分。
“花井，打得好！”R国队队长夸得嘴皮子都磨薄了，“连我都没看出你二次的想法。”
“他见到我的二次，不可能无动于衷。”花井自顾自念叨着。
队长一箩筐夸奖都白费，侧耳听：“你说什么？”
“你们等着拦二次吧！”花井胸有成竹，“宁洲虽然装作不在意，但肯定要暗暗与我较劲，他还在前排，下一分会打二次！”
他的队友们应下，但没敢放弃对其他进攻点的警惕。
宁洲打了今年那么多场比赛，只用过一次二次进攻，概率太小。
但万一和教练说的一样，天才二传之间，会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哔——”
R国队发球，是一颗变化轨迹很飘忽的跳飘，落点暧昧不定，在宋涵润和许子畅两人之间。
【宁洋接跳飘的数据好起来了，R国队跳飘没有追发他。】
【嘶……小雀斑以前总和别人抢到一起，专门发他和主攻的接合部，这个落点好刁钻！】
【黄毛接吧，小主攻和接应之间，小主攻优先接一传，反正4号位已经有余柏在前排，不缺进攻，要保小雀斑的2号位进攻。】
宁洲作为二传，脑中的分析与这条弹幕一致。
一传环节尽可能保留进攻点，让宋涵润腾出手，早点赶回后二进攻位置。
但宁洲没有出声。
一传队员之间的默契，不应该被其他环节影响。
“我来！”
“我来！”
宋涵润和许子畅同时喊出声。
宋涵润自从在奥资赛场放开嗓子喊一声后，比赛时交流音量增大，最起码能被队友听清。
相比他的“我来”，许子畅分贝压倒性地高。
但交流声中蕴藏的执着程度，不由音量决定。
听到宋涵润要接球，许子畅根本没想着抢，让出空间，直接退几步准备后三进攻。
许子畅的一传“师从”宁洋，更擅长接跳发。
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狂妄到跟宋涵润比接飘球。
宋涵润的基本功，扎实到队友们无条件相信：他能在接稳一传的同时，自己保住自己的进攻！
‘宋涵润，咱们今天的对手R国队，发球在强队中进攻性偏弱。’
赛前热身时，宁洲慢吞吞凑到宋涵润旁边。
宋涵润装作听不到，侧跨一步。
宁洲也跟着移动：‘你看以你那和R国队不相上下的基础……’
‘你不会要说，你想让我接出到位一传吧？’宋涵润缩着脖子，‘VNL之后，我真的只能接半到位。’
‘好吧。’宁洲鞋尖划拉地面，‘我真的很想要到位一传……’
“嘣。”
宋涵润身体带动手臂起伏，配合着宁洲的“口味”，给一传加高度。
做完这些，他盯着飞往前方的排球，朝自己的进攻位置挪步……
在宁洲去业余队训练的两个多月来，宋涵润没了帮自己沟通的中间人，只能靠自己与大家相处。
队友们很照顾他这个绝世i人，从不难为他，顶多吐槽几句。
这种队友，都会在场上娇纵他的。
“我只是队伍中一个环节，不要想别人会说什么，多想想自己能帮队友做什么。”
宋涵润默念着，见排球落向了自己预计的接球落点，雀斑在脸上悦动。
接出来了！
“好一传！”
宁洲原地没动，仰起的瞳孔映出正上方下落的排球，剧烈收缩。
球网对面的花井神经紧绷，再次提醒队友：“他们一传很好，小心二次！”
R国队网前的兵荒马乱，逃不出宁洲的视野。
身前身后、球网两侧，正常人的视线盲区范围里，宁洲仍能感受某个攻手稳定的上步。
“既然连到位一传都成功，那个，也能解锁了吧？”
排球从宁洲指尖弹出去，背传后二。
不是二次！？
花井来不及震惊，把守好宋涵润对面的直线线路，绷紧拦网手型——
一道球风擦过他的手臂外侧，疾驰而去。
花井喉间哽着，再三确认感受到的球风来向：“斜线？”
宋涵润的斜线球，解封！
扣球落在界内。
R国队教练缓缓抬头，面无表情注视24：24的比分：
“不只是替补二传，华国队接应也‘进化’了。
这三个月，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089章 我看谁还没进化5
“不是二次？”花井原地踱着步转圈, “他在前排，到位一传，怎么可能不打二次的！”
R国队队长上前阻止他继续浪费体力：
“花井, 上一分已经结束, 打好下一分, 猜错一次而已, 别钻牛角尖。”
花井看向对面，宁洲仍旧没有回应自己灼热的目光, 在询问宋涵润扣球手感。
“我和小丑一样跳了半天，他根本没理我。”
花井不服气地撇嘴, 把自己和华国队攻手们比较了一番：
“外界再怎么激宁洲, 他都更关注自己的攻手们，那群傻攻手有什么可看的，倒是理一理我啊！”
“冷静！”
R国队队长闷声呵停：“你是我见过最具天赋的二传, 宁洲不可能没有关注到你。”
花井眼神想要往对面球场瞟, 却害怕动作太明显：“我也这么认为……”
“所以你没必要刻意凸显自己。”队长笃定道, “你本身爱好怎么传, 就怎么传给他看！”
【斜线球，得分了！？/下巴落地/】
【一传稳基础好进攻线路选择更加灵活, 选到小雀斑这种性价比无敌高的接应，华国队教练有福了~】
【今天的小雀斑强得令我陌生，其实我感觉洲洲也提升了很多, 但描述不出来。】
【张康老师, 我刚预订了一张“宋涵润偶尔的神”的应援牌，是不是可以联系商家改成“永远的神”？】
【咱男排心态越来越好, 对面主场且拿到局点，稳定地拿下一攻追平！】
【这个一攻特关键！帮咱们拖到了“发球神将”的发球轮次……】
宁洲, 站上发球位。
这段时间，他没有对业余队发过“bong”的自创球，只有训练结束找时间练几球。
“不知道退步了没有……”
宁洲让球身在双手间转动，倒数到最后几秒，维持着手感抛球。
“bong。”
宛如初春抽条的柳树，宁洲的发球带着生命力，生机盎然却又在不易察觉间路过你。
这球宁洲想发后区，排球轨迹高飘远，第一眼判断像界外。
但球身在旋转，有可能突然下沉……
R国队一传球员跟着球后退，伤透脑筋。
经验告诉他们应该放掉，但教练组对宁洲兴师动众的程度，像是在他们太阳穴支了一把枪：
‘敢用常理判断他的球试试？’
一传球员还是接了。
不仅接，他不敢接到位，谨慎地起高球。
对于飘球来说，起到这种效果相当理想。
“幸好接了！”宁洲心脏狂跳。
他其实手腕没搓好旋转，发远了。
24：24的分数下，发球失误太伤，所幸对面不敢冒着一传失误的风险赌……
“呼——”
宁洲转换成防守姿势。
联想到花井打二次前专门投来的视线，和一传球员选择接球，宁洲不得不疑惑：
R国队对自己，是不是过于关注了？
超出对一般对手的提防程度，宁洲能感受到R国队散发过来的对抗决心。
“呃，不会吧……”
宁洲斜挑眉尾：“R国队总不会以为，限制住我，就能限制现在的华国男排吧？”
R国队的一传虽然只是接高，但球的落点微妙——
恰好在三米线附近。
勉强能算上个半到位一传，二传花井脚下却没有动……
“二传不去调，谁去调？”宁洲思索着，“或者说，不调，直接扣？”
正如他的猜测，R国队队长从三米线后起跳。
他引臂，尽可能蓄满扣球力度，扣球预备姿势很有气势。
华国队拦防调整阵型，集中应对R国队队长的后排进攻。
“不对！”
宁洲视野包揽R国队场上所有球员，他发现有一个攻手，错开R国队队长的进攻节奏，慢几拍进行上步。
他才是扣球人！
宁洲以最简洁的词提醒队友们：“他传！”
华国队拦防来不及反应，R国队队长已经在空中扭转姿态：
从扣球，换成了传球。
假扣真传。
磨练技术著称的R国队，最拿手“假扣真传”“假传真扣”。
别的队伍靠二传晃拦网，R国队的攻手会用这类假动作骗拦网。
“嘣。”
此刻，R国队队长侧脸胎记如岁月的沉淀，记录他出神入化的手上细节。
排球被他从后排3号位，转移到后排2号位。
真正要扣球的接应配合到位，在华国队破破烂烂的拦网对面，大力扣球！
扣球落点不在宁洲的防守区域，他抿嘴，无力回天……
“印昊！”宁洲叫出了仍有救球希望那人的名字。
印昊向侧鱼跃，单臂救球。
他的精彩救球，延续了这一球归属方的悬念！
R国队教练眼皮狂跳。
在R国队球员们配合假扣真传时，教练一直在观察华国队的拦防。
可以说拦防线基本被骗散了。
但有两个人，没有被晃乱节奏：宁洲和印昊。
宁洲是看到了“真相”，印昊则单纯地全程保持专注，意识到自己被骗一秒钟没耽误，去防另一人扣的球。
印昊这个自由人很神奇。
他是飘在云端的轻浮性子，球风却脚踏实地，不夹杂浮躁之气，一球一球全靠硬拼。
“华国队后方的防卫线，居然靠一个爱吹口哨的桃花眼撑住了……”
印昊单臂起球后侧滚翻稳住身体：“没防好，接应一下！”
他单手无法发挥出卸力技巧，扣球的力道仍旧附在排球中，驱使球弹到球网上。
双方球员一同提高紧惕：“小心弹网球！”
球网被撞，发出富有弹性的颤音。
而排球被那股弹性止住冲势，原地弹高，蹭着球网，落回华国队场地。
【差点运气，球要是弹一下掉对面，很难接，说不定能防守直接得分。】
【印昊的球感缺了点天赋，不如宁洲防的到位球多。】
【可是印昊的防守范围大，刚才要不是印昊和宁洲同时在后排防守，这球就落地了。】
【洲洲还在后排，没办法去调这球，网前的人接一下！】
【坏了，离球最近的是余柏……千万别触网啊！】
排球和晃动的球网互相搅动，形成了不停变向的滚网球。
余柏刚刚拦网落地，见到球网颤抖就猜到扣球被队友防了起来。
“我接！”
余柏夹住双臂，单腿跪在滚网球下方。
队友们盯着他，心惊胆战：这滚网球是长了眼睛吗，次次都找基础最差的余柏！
连R国队球员都挂着看好戏的表情，似乎在下注余柏会不会触网……
“注意你们的位置。”
宁洲声线清亮，倏忽间分散开聚集在余柏身上的注意力。
宁洲穿着1号球衣，身处后排看着大家的站位，释放队长的不满。
“嗯？”R国队队长愕然转向宁洲。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是杜骏在场上……
R国队队长听不懂宁洲说了句什么，只能根据华国队其他球员的反应推测——
反应最大的是攻手们。
许子畅和宋涵润刚刚还在死盯余柏，担心得像是想亲自帮对方接滚网球。
宁洲那句话之后，他们两人乖乖动起来，站回自己的进攻点。
R国队队长眼底闪过了然。
余柏现在接的，是华国队触球次数中的第二次，之后只剩最后一下了。
不管余柏能不能接好，华国队队长宁洲都表明自己的态度：
华国队绝不会错失任何一次进攻机会！
R国队队长重拍几下手，也提醒队友：“别愣着，注意拦防！”
还以为杜骏退役后，华国队会被强队吹成沙……
R国队队长不由斜睨华国队的教练席，杜骏正握着笔，目不转睛观赛。
“呵！”果然，杜骏选出的1号球衣继承人，也不是吃素的。
实力深不可测、凝聚作用无可替代，更重要的是宁洲与生俱来的队长特质——
无条件相信自己的队友。
“嘣。”
余柏很有耐心，等到球身完全滚落到球网下方，才伏低身体垫球。
他手臂力量足，即使姿势憋屈，也能给球加上足够力度：
“许子畅！”
许子畅在后三助跑的起始位置，丈量这球，边上步边乱叫：
“哇靠余柏你！蛙趣蛙趣！”
宁洲无障碍听懂了一串叫喊，给他翻译出来：“余柏怎么不糙了……”
只见余柏接的第二下，直接给许子畅立在三米线上方。
不仅没触网，还创造出进攻条件。
精致而细腻的小球串连，余柏在R国联赛，真的学到东西才回归的！
许子畅扣球时快感动哭了：“好兄弟我一定不辜负你的传球！”
垫调的速度慢，R国队并成三人拦网，封锁许子畅面前的球网。
花井作为三人拦网其中一员，神情痛苦，凶狠地瞪着许子畅：
这个黄毛扣着球怎么还如此吵！？
花井强忍着捂耳朵的冲动，腾出双臂去拦网。
然后他的拦网手尖被球黏黏糊糊磨了一下……
“！？”借拦网手的轻打处理球？
花井表情剧变：“我身后！”
排球从他绷得不够紧的指尖蹭过去，和弹网球一样的效果，变向，跌落到花井身后。
这种利用拦网人的处理球看似轻飘飘，其实落点比吊球的位置都浅，得分率极高。
“这不是你的拿手绝活吗？”
侯助教讶异地看向身旁杜骏：“他手腕变化过于明显，最不擅长这种处理球，你怎么教会他的？”
“他其实会用，只不过总被对方识破，就用得越来越少。”杜骏转着笔，淡笑，“我帮他调整了一下用法……”
小主攻这个位置，强攻能力不突出，必须加各种技巧提高得分率。
杜骏手腕灵活，而许子畅手腕变化的前摇，骗不过拦网。
所以，光靠手腕不行，他得“演戏”。
手腕的隐蔽性不够，就让整个人都成为障眼法。
比如说这球，许子畅被余柏超水平垫调感动得稀里哗啦，有一定真情实感在里面，但不多。
他表现成“不重扣不死心”的样子，吸引拦网注意，而手腕早已偷偷收力……
“在别人眼中热血澎湃的形象，会帮他的进攻更上一层楼。”
杜骏的一番解释，令侯助教和宁旭怔住。
当教练久了，见到性格与打球位置不匹配的球员，第一想法是磨平他的棱角。
而杜骏刚从运动员转到教练组，他还怀有打球的创造性。
或许所有人眼拙，没有识别出许子畅这匹千里马。
还好，有杜骏在暗处当他的伯乐。
余柏-许子畅，华国队的对角主攻线，被两个进攻型球员扛了起来。
各处连结在一起的进攻人才围绕宁洲，组建超级进攻型球队。
亚洲，这个曾因身体素质吃亏的大洲，有一支队伍从逆境爬起，冲破“亚洲男排只能以技术和速度求胜”的束缚。
“果然，大家都不一样了……”
宁洲眼中跃动琥珀光彩，分离两个多月第一次共同站在国际赛场，被熟悉又陌生的队友们激得战意勃发。
每个人提升一点，华国男排，得到了质的飞跃！
第090章 我看谁还没进化6
许子畅的处理球, 近乎贴着花井后背往下掉。
“我身后！”
花井急切喊出，忽地，他直勾勾朝球网对面射去——
见到队友进步的宁洲, 呈现出胸口起伏加速的兴奋状态。
二传之间的“化学反应”, 让球网双方的情绪共通、交融。
引线被宁洲点燃, 冒着火花闪到花井这边……
“虽然不是因为我, 但你如我所愿，要展现最认真的一面了吧？”
花井指尖微颤, 从没有其他任何一刻，比现在的手感更佳。
花井弯着嘴角结束拦网动作, 转头追踪防守情况——
R国队自由人反应极快, 一个鱼跃扑了好几米，手背将排球救起一小截高度。
【这都没落地？R国队好烦，防守遍布所有角落, 就是打不下分。/扯头发/】
【自由人这次鱼跃的远度……/傻眼/】
【卧槽, 我终于理解, R国队为什么能成为平均身高最低的强队了, 技巧拉满。】
【许子畅好不容易打出动脑子的球，不能得分好可惜！】
【没事, 至少他逼得R国队只能送机会球。】
【可他们并没有要无攻过网的意思啊！】
R国队除了刚刚防守完的自由人，其他各处都在筹备进攻。
因为防起的球，在花井旁边……
“不是吧, 他要那样传！？”印昊都准备好上球了, 草草转换成防守姿势。
宁洲眼角微眯：“拦防转换！”
他一直没理睬花井的刻意挑动，但他有感官, 就在刚刚，他察觉到花井的眼神不一样了。
不服输、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
花井此刻面对排球的表情, 藏着二传对传球的执念。
球被防起来的高度很低，能垫调已经是理想情况，而花井明显在追求自己的极限状态。
不好传，但他能传。
花井下蹲到最低，后仰着腰、微屈手肘，用一个匪夷所思的不利姿势，进行上手传球……
排球从低处猛然上升，划出一道剧烈起伏的弧线。
这枚传球有球头，不偏不倚，给攻手立在了最舒服的扣球点。
攻手挥动的掌根，与传球100%配上。
“我承认华国队的替补二传挺厉害，但R国队以二传为核心，花井是一支强队的单核心，难道比不上华国队双核之一？”
R国队教练满足地欣赏花井的传球，抱起双臂：
“二传，最需要的天赋只有传球。
用视野天才挖掘二传这个位置，是不纯粹的做法。
花井，才是当今男排界第一天才二传手！”
“嘭！”
防守后紧接着出神入化的传球，R国队配合的这球速度快于华国队球员反应时间。
华国队拦网没有完全就位，被对面攻手找到了扣球线路。
宁洲和印昊，一个翻滚救、一个鱼跃救，都没能防到。
“哔——”24：25
在主裁的哨声中，宁洲完成完整的翻滚动作，脑袋晃了一圈，终于想通了花井传球的特殊之处。
花井传球精度太高了……
对于二传来说，给攻手传的目标点，其实是一个区域。
球立在某个三维区域中，攻手能微调自己的动作，完成扣球。
但花井，是奔着一个点传的。
比赛到现在，除了偶尔几次不够到位，花井传的球，根本不需要攻手调扣球点。
立体的球场，被花井建立坐标轴，并且给定每一个攻手专属的xyz坐标点。
精确到和机器一样的传球，组织扣球像流水线。
“R国队，有个怪物二传……”
宁洲爬起身，幽幽吐出这句话。
发球权转换，双自由人换位，宁洋一上来就听到宁洲这句话，表情复杂：
“你好意思说别的二传是怪物？”
“至少我的传球精度，比不上他。”宁洲视线穿过半场，果然与偷看这边的花井相触，“那个人的传球空间感，无人能敌！”
花井回应的眼神愈发炙热，骄傲的小孔雀翘起翎羽，对宁洲徐徐挑眉。
“传得好花井！”R国队队长扒拉他的肩膀，打断两人对视。
“是吧，我这球传得真好。”
花井收紧手指，深呼吸缓解激烈的心脏跳动：“一球就让宁洲领悟到，这场比赛，是二传之间的比拼……”
“嗡——”
罗教练用了本局最后一次暂停机会。
宁洲下场后第一件事，就是朝教练们点头，低声道：
“那条猜想是对的。”
对于花井这种突然坐上国家队主二传位子的球员，华国队教练组认真研究过。
他的比赛经历少，教练组根据奥资赛花井的数据，初步判断他是一个以传球精度为长的二传。
罗教练追问道：“精度能细致到什么程度？”
“（x，y，z）”宁洲眉眼低垂，“整个球场，是他制造出的巨大坐标系……”
“我靠！”聂飞昂震惊，“坐标系是啥意思来着？”
庞天泽把他拉到最外围：“这种环节，你就不用参与了。”
聂飞昂不情不愿：“我虽然没听懂，但我看出洲洲受到了对面小辫挑战，我也想帮忙出份力……”
庞天泽错愕，抬高手拍两下聂飞昂的头：“别想太多，你总会等来帮洲洲的时机。”
“只等着，时机自己会来吗？”
庞天泽重新粘了一下大腿部分的护具，腿部紧绷：
“它就算自己不来，庞哥我也会把它揍过来，等着吧！”
“嗡——”
暂停结束后，直播画面角落重新浮现24：25的比分，担忧的弹幕刷屏：
【上一分没得分好难受，被R国队又拿到局点就算了，宁洲的发球轮也被一球终结。】
【洲洲发球，居然没能赚到分数。】
【R国队既谨慎又细致，打得不露破绽，最主要是他们的二传……】
【R国队二传传球速度没有宁洲快，但只要出手，必定到位。】
【粘黏的防守＋到位率逆天的二传，咱们的进攻，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宁洲走回球场，重新系鞋带。
队友们的运动鞋陆续从两侧经过，其中一人走过时，宁洲光洁的后脖颈被指尖扫了一下。
“……”
宁洲系鞋带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抬头，加速系好。
他单手背后，给大家打出暗号。
那个手势只维持不到一秒的时间，许子畅还没看清，宁洲已经结束暗号。
“？”许子畅挠挠头。
虽说暗号做给看得懂的人，可这也没给人看懂的时间呀！
算了……洲洲总有他的道理。
宁洲后脖子残留一丝痒意。
他知道场上有个队友总是在关注自己。
那个暗号稍瞬即逝，但一直看着他的人，能收到。
“哔——”
R国队这一轮是大力跳发，宁洋保护许子畅的一传，半到位。
宁洋接球后单手撑地：“洲洲调一下，矮了！”
宁洋为了接许子畅一传区域的球，完全侧身，没接好。
宁洲脚下很快，朝排球落点迈出第一步时，视野开始侵蚀球场……
‘整个球场，是他制造出的巨大坐标系……’
暂停时，罗教练听到这话，反倒笑意更深：‘而他的坐标系，被包围在你的视野中！’
华国队vsR国队，宁洲vs花井
双方的二传，掌控欲极强，无时无刻不在争夺球场领主的身份。
精度、视野
两种天赋虽然没有正面交锋过，但依附在各自的攻手身上，让攻手的对决反映二传对决的结果……
爬山虎向四面八方攀附，每一片叶子都是宁洲的又一只眼睛。
所有人抬头看球，发现赛场笼罩于花井的“坐标系”之下。
如果他们低头，必定惊觉“坐标系”已经被无数双眼睛缠紧。
花井在R国队场地上猛吸空气，喉咙仿佛被空气灼烧。
“要来了……”
他眼球瞪出血丝，锁定宁洲的动作：“也给我展现一下，你的真本事！”
华国队教练席。
“这颗一传，宁洲很难发挥。”侯助教笔尖在记录纸上洇出墨点，“高度不够，还需要宁洲移动中传球，没有时间留给他用视野！”
宁旭眉间褶皱渐深：“还好前排副攻是陈文耀，送一个短平快，陈文耀能靠高度扣过去。”
“可今天的对手和往常不一样……”杜骏咬着笔头，“威胁度不够的扣球，R国队总能防守到。”
侯助教和宁旭对视一眼：
“破解防守型强队的关键点已经在场上了……
这场比赛，宁洲主动放弃双核心打法的话，转换成余柏单核心高举高打，能压制R国队！”
“让小宁，主动退出双核心？”
杜骏一脸“你们仿佛在逗我”的表情：“不可能，除非把他换下场！”
“？”
宁旭：“他很温柔啊。”
侯助教：“他像是为了球队什么都能付出的类型。”
“呃……”
杜骏一个用力，不小心把笔盖咬了下来：“很难解释，小宁确实温柔，但在场上是那种强势的温柔。”
杜骏刚从“宁洲的攻手”行列毕业，他曾亲身体验在宁洲身后接收暗号的感受。
宁洲其实和花井很像。
花井会抱着双臂大声喊出：“我传球很厉害，你们必须听我的！”
宁洲呢，表达方式内敛而含蓄：
“我和你们一起扛进攻，我的传球会帮你们，你们也要帮我扣下去！”
杜骏扣上笔盖，耸肩道：“谈不上放不放弃当核心，小宁只要站在华国队攻手中间，必定会变成核心。”
“嘣。”
宁洲边移动边传，身体朝向倾向3号位，他用身体朝向配合陈文耀，一同发挥诱饵作用。
陈文耀吸引到R国队的副攻，副攻陪跳，只剩两边拦网人提防着这次传球。
排球出手，略慢于“光速平拉开”的速度，是适配于余柏的正常速度平拉开。
余柏在4号位蛰伏已久。
恍若月光朦胧的夜晚丛林中，隐约闪现出两束森冷目光，丛林发出响动的瞬间，就是野兽出动的嗜血时刻……
余柏上步时，回想起宁洲给的暗号：
‘我需要无视防守的强攻。
余柏，准备砸，帮我扯烂他们引以为傲的防守！’
“Yes， my lord.”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