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妈将托盘放到床头的杌凳上, 把茶盅送到顾云筝面前,“是新出的一种茶,酸甜可口,您尝尝。”
顾云筝笑着接过, 取下盖碗细看了看。哪儿是什么茶, 分明是桔子水之类的饮品。缓缓送往唇边的时候,她视线瞥过钱妈妈与顾太太。
钱妈妈正焦虑地看向顾太太。
顾太太则正神色木然地看着顾云筝。
顾云筝端着茶盅的手又缓缓放下,
春桃连忙从袖中取出茯苓粉和珍珠粉,送到顾云筝手里。她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紧张怪异, 只是不知顾云筝要如何应对。
“你去门口守着。”顾云筝将药粉丢
春桃如今特别佩服顾云筝能平平静静扯谎的功力,闻言垂下了头。
“我得想想,把你们毒死之后,怎么跟侯爷交待。”顾云筝姿态愈
钱妈妈闻言立时筛起了糠,她想跑,却知道顾云筝身怀绝技,哪会容得她逃脱。
“你、你居然想杀我谁跟你说那是毒药了”顾太太撑身坐了起来,一面说一面落了泪,“你成婚前就知道我是前怕狼后怕虎,不为此,我怎么会病倒难不成我不愿意你好好儿的可太夫人另有打算,侯爷与你爹又鲜少走动哪一个不能要了我的命我有一点儿法子,也不会听凭人摆布”说到这里,对上顾云筝的视线,见她眼神如刀,竟似真正起了杀心,忙又解释,语声却已颤抖起来,“不是毒药,真不是毒药,只是让你不能怀胎的药,你应该是心知肚明啊。”
钱妈妈跪
顾太太抖着手,从枕下取出一个荷包,“这、这是二夫人送来的,你婆婆给我的两万两银子,要我快行事。”
顾云筝拿到手里,转手丢给春桃,“着。”刚刚给了汪鸣珂一万两,这一转眼就有两万两得手,倒赚了,“说说吧,太夫人都让你对我做过什么”
顾太太目露困惑,还是连忙答道“太夫人要我过段日子见机行事。可我知道,你今时不同往日,今日一见二夫人前来恐怕就会生疑。我这才急着行事,料定你会看出异样”
顾云筝心里不屑冷笑,急着行事是料定她能看出异样,这是一个可能,可另一个可能,应该就是怕她生疑后再不肯回来。
顾太太已又道“你成婚之前,太夫人也让人送来了这种药,你也知道啊这桩婚事能成,是太夫人与侯爷暗中较量之后的结果,最后各退了一步,太夫人同意婚事,侯爷同意纳妾。太夫人原本是想让侯爷娶个听她摆布的,侯爷要娶你,她自然是不放心,这才找到了我,一再施压恫吓。”
一些疑惑,顾云筝到此时才恍悟。
怪不得,太夫人盼着她与霍天北琴瑟和鸣,原来是早就打通了顾太太这条路。娘家人下手,她一辈子也别想生儿育女,霍天北的妾室也定是如此。霍天北没有子嗣,到最终,侯爵定会落到霍天赐、霍天齐膝下子嗣的手里。
太夫人想的很长远,若是真正的顾云筝还
如果今日不是凑巧撞见二夫人,如果她今日不是做出下狠心要杀人的样子,顾太太也不可能道出这些实情。
顾云筝暗暗庆幸之余,又是不解
思索片刻,想到霍天北,她明白过来,笑了。霍天北通医术,给她一把脉,就能
想通了这些,顾云筝问顾太太“我成婚之前,你是不是就做过这种事”
顾太太再次惊讶地望着顾云筝,片刻后才讷讷地道“是。那次能保你半年不能怀子。你竟不记得了”
顾云筝就又吩咐春桃“你去外院,让管家请个大夫来。”
春桃
顾云筝指了指茶盅,“这是什么”
“是柿子蒂粉冲的。”顾太太见顾云筝眼中的寒意消散,放松下来,倚着床头哑声道,“这一次,太夫人想要让你一辈子不能怀孕,可我怎能照着她的话行事却又不能不敷衍着,让钱妈妈少放一些,一两年之后,你
顾云筝看着茶盅,若有所思。
顾太太喃喃地道“太夫人早就让杨妈妈过来递过话了,我整日里提心吊胆。惹不起太夫人,又何尝惹得起侯爷。太夫人只要跟娘家说一声,你爹爹与我的性命就难保,我也不知到底是要顾着你还是顾着你爹爹,真是进退两难你能不能跟侯爷说说这些事听杨妈妈说,侯爷通医术,请他给你调理好身子吧,再者,能不能把你爹爹调到外地去这种日子我实
“我会斟酌这此事的。你歇会儿吧。”顾云筝委婉地请顾太太闭嘴。
顾太太这才不再絮叨。
大夫过来之后,顾云筝吩咐犹
钱妈妈慌慌张张起来,旋踵拿着柿子蒂粉过来了。
大夫认真检查,又用小银勺试了有无掺杂毒粉,神色颇为不解,嘴里则对顾云筝道“是柿子蒂粉,此物是避子药,服用少量,则一两年不能怀子,调理后便无妨;服用多量,则终身不能怀子。”
顾云筝颔首一笑,又问“服用多少,能保两年不能怀子”
大夫便用银勺舀出一点药粉。
顾云筝走过去,将银勺接到手里,让春桃取出散碎银子给了大夫,又道“你送大夫出去。”
等春桃走了,她从茶几上拿了个空杯子,又唤了一名小丫鬟取来温水。
顾太太与钱妈妈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顾云筝把温水倒入杯中,放进药粉,用银勺轻轻搅动。随后,将水喝了。
“你这是”
顾云筝笑意浅淡,“你有你的难处,我总要让你对太夫人有个搪塞之词。却也信不过钱妈妈,她万一手重,害得我一辈子不能怀子怎么办”
顾太太与钱妈妈语凝。
“我该回府了,近几天还会每日过来探望,不论真假,你还要病几天。”顾云筝将杯子轻轻放回茶几上,又瞥过床上的药粉,“茯苓粉和珍珠粉,一个宁神,一个养颜,你留着吧。”
顾太太心中五味杂陈,与钱妈妈相对无语。
路上,顾云筝心绪怅然。
她
听顾太太的话音儿,成婚前服下避子药的时候,是心知肚明。
成婚后,母亲把她当成了摇钱树这种事其实也不是没有,只是鲜少有人会如顾太太做得这么明显这么过分。
知道母亲会站
既然知道顾太太是奉了太夫人之命,当然也能看出太夫人是面慈心狠之人。
让人很失望、很无望的局面。
顾云筝生出一个很荒谬的猜测,怀疑那女孩明知夏莲
她不相信真正的顾云筝什么都不明白。习武之人多为聪慧之人,所谓武痴,很可能就是对尘世意兴阑珊才只潜心习武的。官宦之女,对尘世再失望,也不能断了六根落
念头一起,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回到府里,已是傍晚。更衣后,顾云筝唤来李妈妈“你去太夫人房里说一声,我日后不会去晨昏定省了。”明知别人对自己心怀歹意,实
李妈妈讶然,还是笑着称是。夫人没说为何如此,她自然只需将原话带给太夫人。
顾云筝又吩咐春桃“去告诉三夫人,注意饮食,请个通药理的人查看饭菜羹汤,嫌烦的话,就
二夫人知道太夫人的打算,绝不会愿意看到三夫人生下儿子,不想太夫人心愿得偿后,多一个争夺侯爵的人。
至于正房的膳食,冰琴本就谨慎,又有两名药膳师傅帮衬,不需担心。
二夫人听说之后,预感很不好,极为沮丧。事情出了什么岔子难道顾云筝当即就识破了她与太夫人的打算那可就糟了,她还想着与顾云筝修得妯娌情分,让四房帮忙给锦安找一门好亲事呢。又骂顾太太蠢笨,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从娘家回来的大夫人也很快听说了这件事,沉思多时,漾出了舒心的笑意,更衣后便去了太夫人房里,且让太夫人遣了房里的下人,婆媳叙谈了小半个时辰。
顾云筝听说霍天北
到了请安的时辰,霍天北走进门来,见她一副懒得动的样子,笑道“今日要不然就别去请安了。”
“本来我也没打算去。”顾云筝道,“侯爷想去只管去,我日后都不会再去了。”
“是么”霍天北坐
顾云筝笑起来,“那不大好,房里要有个章程,太夫人那边是另外一回事。”
霍天北这才问“怎么忽然就不去请安了”
顾云筝直言不讳“我想要的只是主持中馈而已,没打算做孝敬她的媳妇。”
霍天北微微挑眉,“成婚时就这么说该多好。”
顾云筝隐约猜到了他回来将她看做陌生人的原因,想来恐怕不是很愉快,也就淡了细问的心思,只表明自己如今的立场“这不是开窍了么以前考虑的跟现
霍天北懒散地斜倚
能怎么想最起码不会一味的做太夫人的乖儿媳。顾云筝反问“我费心思经营了这么久,你还看不出”
霍天北笑起来,“不大确定而已。”又握住了她的手,“日后也一样,好好儿跟我过日子。”
不是很确定的语气,含着探究。顾云筝点点头,“我会的。就算不能做你的贤妻,也不会帮着这府中的人算计你。”
霍天北连目光都变得柔和起来,“说定了”
“当然。”
霍天北揽过她,
是那样自然,仿佛他们之间从来如此亲昵。
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什么都是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
顾云筝的那点不自
“他要吃珍珠鱼丸、水晶梅花包,还有你之前从醉仙楼给他带回来的那几样。”霍天北无奈地笑,却含着一丝宠溺,“你想吃什么一并吩咐人去买回来。”
“这些就够了。”
霍天北忽然道“你总往外跑,怎么也不知道带上熠航他
这一刻,顾云筝简直爱煞了眼前的男子,“这不是才跟他亲近了一点儿么倒比我还心急。等堇竹回来,我和她一起扮成男子模样,带熠航四处游玩,怎样”
“行啊。到时候让贺冲拨给你一些人手,以防意外。”
“嗯”顾云筝笑着唤来李妈妈,让她派人去醉仙楼买饭菜回来,又唤来连翘,问她愿不愿意扮成男子带熠航出门。
连翘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这种事还是找堇竹为好,她本就是男孩子性情,我还是留
顾云筝忍不住笑,也就不勉强她。
李妈妈回来后犹豫半晌,还是对顾云筝道“不去请安,还是给个说辞妥当些吧万一太夫人用这理由做文章,说您不孝”
“不会。”顾云筝解释道,“你别忘了,她
李妈妈知道顾云筝不是说空话的人,也就放下心来。
顾云筝又道“对了,我要做几套男装,你让针线上的快做出来,颜色样式全照着侯爷的穿戴。还有堇竹,给她也做几套。”
李妈妈一阵心惊肉跳,“男装”
顾云筝笑道“侯爷让我得了闲带熠航出去转转,扮成男子方便些。”
李妈妈瞥了霍天北一眼,打心底服了他。
过了一阵子,熠航过来给顾云筝和霍天北请安,三个人一同用饭之后,说笑了一阵子,顾云筝送熠航回房,直到他入睡才回到屋里。她写了一会儿字,这才洗漱。
霍天北躺
顾云筝熄了自己这边床头的宫灯,脱鞋子上了床。刚要躺下,身形被他揽到了怀里。
这叫个什么事儿昨天还算相敬如宾的,今天就是这情形了。她暗自嘀咕着,找到个舒适的位置,见他没说话的意思,转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想着快点儿入睡。
霍天北的手却隔着薄薄的衣衫
顾云筝暗自恨得咬牙切齿,转头斜睇他,“你专心看书不行么”
霍天北
所以,要专心对付她了。
顾云筝欲哭无泪,想到那难捱的漫长过程,自心底打怵。可这事是无从回避的。别的事情上,她可以不同于别的女子,他则是不拘泥于小节的人,对她的不计较已到了纵容的地步。但这事是他的权利,是她必须到的义务。
心里明白这道理,应对起来还是放不开,从头到脚跟心意拧着,别扭得很。
霍天北啼笑皆非,轻咬着她耳垂,柔声问她“不愿意,还是怎么回事”
耳垂被他轻咬着,让她气息不宁,脑筋险些停止转动。不愿意的话当然是不能说的,她别过脸,“不是不愿意,就是不好受。”
“怎么不好受”霍天北很有耐心的样子,“很疼么”
她轻轻摇头,心说还不如疼呢。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不说清楚怎么行呢是这样难受还是这样难受”他一面说,一面或轻或重地调整力道。
关心她的意思莫名淡了许多,反而带着几分调xi戏的意味。跟他计较的话,估摸着会被他磨死气死。她忍着气,实话实说,“都不好过。”
霍天北释然,“那就是不习惯。时日久了就没事了。”
“”想到下午
霍天北心头荡起层层涟漪,板过她若朝霞的小脸儿,吻住她唇瓣,越来越热切,待她的身体却越来却温柔。
慢慢的,她舌尖都有些
她是各种别扭拧巴,也不知是
她隐约明白此刻这一切因何而起,心头某一处被触动,少了几分刻意的配合,多了几分由心而生的甘愿。闭上眼睛,让他引领着自己浮沉。
霍天北心头大喜,不自知地孟浪起来,惹得她申荶出声,睁开眼来,带着惊讶、不满看他,一手抵
宫灯柔和的光影下,平日光华流转的翦水双瞳,此刻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氤氲,迷离惑人。
他俯首,双唇轻柔地落
十指紧扣。
上午,顾云筝
她干脆利落地告诉众人“你们是定远侯府的管事,而非哪一位夫人的管事。不论当家主事的人是谁,有点儿脑子的都会一如既往,心当差。我最厌恶的无非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却自作聪明上蹿下跳。你们好自为之,不要还没等我有麻烦上身,自己先被我撵出府去了。”
想到吴妈妈梁妈妈的人不
示下之后,顾云筝唤来李妈妈,当着几个管事的面吩咐道“你跟春桃拿些银子,去寻一些伶俐的丫鬟、婆子,也留心找几个能胜任管事的,府里没变动的话,我另有安排,有变动也能让她们当即补缺。”
李妈妈笑着称是。
顾云筝端了茶,等人们散去,才叹了一口气,眉宇间现出疲惫之色。
被折腾到大半夜,她到此时都从骨子里透着酸软。
他却是神采奕奕地出门了。
可除了恼火,再想起他,心头便会泛起层层涟漪。
她用指节用力刮着额角,遏止那份不同于往日的情绪。
她只是他认为合适的妻子人选,如今他也不过是想过的舒心安生一些。如果她不是一副积极的态度,他早就放弃她了。
不,他
这样的男子,过于冷静理智,而且无情。
她不会傻到去奢望他会对自己生出情意。
别人给你什么,你才能回馈什么。而男女间的情意,他给她,她都回馈不起。
这样最好。她是被选择的结果,只管与他各取所需。
午间,霍天北与郁江南、沈燕西
赶得不巧,顾丰去城外会友了。
霍天北望了望内宅。终归是过来了,顾太太又称病修养,连个招呼都不打损的是顾云筝的面子,便问管家“岳母身体好些没有方便让我去请个安么”
管家忙道“小的这就去内宅通禀一声。”
那边的顾太太一听,想当然地把霍天北的突然到访与昨日的事联系到了一处,面若死灰,喃喃地道“完了,完了”回过神来,想着迟早都有这一天,早些把话说明白也好,强撑着起来,由钱妈妈搀扶着,哆哆嗦嗦地去了外院。
霍天北见顾太太进来,连忙起身,却没想到,他这岳母二话不说就将下人遣了出去,随即就给他跪了下去。他心中讶然,却没说话,审视着顾太太,心念数转,想到了昨日顾云筝忽然不去给太夫人晨昏定省了,想到了平日顾太太与太夫人、二夫人不时走动。
他回身落座,温声道“你起来吧,与我细说如今的事。”
给人一种他什么都知道了的错觉。
顾太太却没依言行事,而是泣道“我自知罪该万死,不该助纣为虐,可我也有我的难处”
霍天北温声打断她的话“就先别说你的处境了,与我细说说事情的经过。云筝不计较的,我也不会计较,只是要你说实话。”
顾太太一面抹着眼泪,一面把往日直到昨日种种是非说了一遍。末了,她又道“云筝是个好孩子,怕太夫人利用娘家为难她爹爹,才服下了药。都是我们无能,只苦了她。侯爷便是将我千刀万剐,我也无话可说,只求您善待云筝,帮她调理身子。”
霍天北目光宛若浴血的刀锋,指节一下一下叩击桌面。
顾太太大气也不敢出,不敢看霍天北,却清晰地感受到了无形的杀气。
室内气氛如同冰凝。
霍天北纵然憎恶面前的府中的那些人,却也十分恼恨自己。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些怎么没防患于未然
至于顾云筝,她那样做,到底是出于孝道,还是她根本就不想为他开枝散叶
他不愿意这样想,可那分明又是很可能的。
事情没有糟糕到全无周旋余地,她却还是当着顾太太的面喝了避子药。现
他越想就越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她不想给他生儿育女。可恼人的是,他还不能责难她,因为她是不想让顾太太为难,她是受害者。
如果猜测属实,他娶的哪里是个武痴,又哪里是个偶尔孩子气的女孩,分明是狡猾透顶的小狐狸。
半晌,霍天北端起茶盅,语气如常“我还有一些想不通的事情,要你为我解惑。你说实话,我给你与岳父一个安稳的前程。自然,若是你们自认已有退路,只管对我谎话连篇。起来说话。”
顾太太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恢复如常,这才吃力地站起身来回话。
方太太如约而至,顾云筝亲自将人迎到室内。
顾云筝
方太太二十岁左右,貌若春花,身如杨柳,气质娴静,言行不卑不亢,给顾云筝的第一印象很好,想到太夫人寿辰时她也没有不请自来,不论是她还是方元碌的意思,都是好事,好感又加一分。
方太太虽然是首次来定远侯府,这两日却没少听别家太太说起顾云筝,都说她与传闻、想象中大相径庭,生得是少见的清丽如兰,为人又八面玲珑,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今日得见,果真如此,自心底不敢怠慢。再想到昨夜汪鸣珂到访,与夫君促膝长谈至深夜,今日一早夫君又跟她说了很多关于这位侯夫人的话,又添三分恭敬。
两人正寒暄着,李妈妈进来通禀“侯爷回来了,刚到垂花门,大夫人便命安夏请侯爷去了凝翠轩。这会儿林太太带着林三小姐过来了,还请夫人示下。”林氏母女的心思昭然若揭,由不得李妈妈不忌惮,否则,也不会
顾云筝笑道“林太太是来见大嫂的,我就不过去打扰了。她若是要来我这儿,就说我有客,不便款待她。”
李妈妈心里很不是滋味,转念又想,也是,这种事哪里是夫人或者正房这些人能拦得住的与其千防万防,还不如看看侯爷是个什么心思。
方太太却听出了弦外之音。看起来,定远侯夫人根本不打算与林家交好,否则,不会当着她的面说这样的话。她心念一动,想到一事,笑道“说起来,林太太前些日子去了我家里几次。”说完这句,只是喝茶。
顾云筝一笑,摆手遣了屋里服侍的。
方太太这才继续道“外面的事,我是一点也不知道,只知道林太太近来手头拮据,与我提过两次借银子的事。我哪里敢答应,却又怕林太太心生怨怼,只给了她几百两银子救急。”说到这里,无奈地笑了起来,“林太太竟要给我写个字据,说还的时候会给我些利钱,还说日后不论借多少,都会如此。”
顾云筝展颜轻笑,“几百两的银子,我们这些内宅女子借出去也无妨。若是数目大了,就是当家人的事情了。”
方太太目光微闪,轻轻点头,“夫人说的极是。”
顾云筝想了想,又道“日后你有什么事,随便哪一日都能过来找我。我每日上午都
方太太点头应下,之后笑道“早知如此,今日就该上午过来才是,若是耽误了夫人的正事,岂不是罪过。”
顾云筝笑起来,“怎么会。见你就是我最要紧的正事。”
明知是客气话,方太太还是受用得很,由衷的笑了,心神随之放松下来,这才敛目细看顾云筝的衣饰,不由目光微凝。
浅紫色春衫,涂白色月华裙,衫裙没有镶嵌滚边,只
方太太忍不住啧啧称奇“怪不得人们都说夫人会穿戴打扮。”
顾云筝低头看了看,笑,“是衣物上的图样绣得好。”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推荐郑师傅的机会。
果然,方太太追问起这套衣服的由来,又问清楚漪清阁的地址,用心记了下来。到底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正是注重穿着打扮的年纪,看起来再沉稳持重,说起这些话就多了起来。
女子之间,有这种话题做铺垫,很容易拉近距离。顾云筝对这些是比谁都手拙,却是比谁都会说,自然能够轻松应付。
方太太告辞时,才唤了随行的丫鬟,送上两份礼物,一件是给顾云筝的,一件是给熠航的。
顾云筝也不客气,爽快接下。送走方太太,折回来打开匣子观看。送给她的是一个和田玉摆件,上好的玉质,雕成了一只小兔子。
“要是雕成一只猫就更好了。”顾云筝喜滋滋的,交给春桃,“摆到多宝阁架子上。”
春桃直笑,“方太太哪里知道您喜欢猫儿样式的物件儿。”
方太太送给熠航的,是一个翠玉九连环,顾云筝也很满意,估摸出两个物件儿的总价,从自己近期买回的珠宝里挑选出一个价值相仿的,交给春桃,让她明日去方家回礼。随后,她把九连环送到熠航房里,告诉他这物件儿的有趣之处。
熠航很快就投入到了这个他从没接触过的游戏之中,一心一意要解开来。
霞漫天时,霍天北才从大夫人房里出来,回到正房。林太太与林雅柔则去了太夫人房里,逗留片刻才离去。
霍天北神色一如往常,更衣之后,问了几句顾云筝
顾云筝完全可以确定,自己想得知什么事的话,一辈子也不能指望他,索性也不问,琢磨着晚间让小厨房给熠航做什么的时候,杨妈妈来了,说太夫人请他们两个过去,有事要说。
两人相形出门,进门前,听到了太夫人与大夫人的低语声,等他们进门,即刻终止。
见礼时,顾云筝留意到大夫人眼里的一丝幸灾乐祸。顾云筝对大夫人那一点儿刚生出的好感立时灰飞烟灭。
落座后,太夫人遣了身边服侍的,对霍天北与顾云筝道“我已与林太太商量过了,这个月二十九,迎林家三小姐进门。你们房里要添个妾室,筹备的日子虽然没多久,抓紧些却也来得及。”
父母赐,不可辞。就算是这件事荒谬,他们如果没有天大的理由,也只能接受。
霍天北与顾云筝都没说话。
大夫人笑望着顾云筝,“怎么,四弟妹不同意么”
顾云筝回以礼貌的笑容,“自家三妹要为人妾室,大嫂倒是很高兴。”
大夫人语气漫不经心的,“我三妹是庶出。”
顾云筝失笑,“我原来以为,庶女很多都是嫁给门第低一些的,或是做续弦、嫁庶出的男丁,到了侯府才知道,庶女不乏用来给人做妾的。”
大夫人不置可否。
太夫人险些变脸,垂了眼睑,连喝了两口茶,这才用和蔼的语气询问顾云筝,“你不会反对吧”
顾云筝巧笑嫣然,“我自然是听侯爷的。”
那位侯爷却做了甩手当家的,“这种事,本就是内宅的事。”
顾云筝的心头一凉。
大夫人为了娘家与霍家关系更近一些,为了她
林雅柔是如愿以偿,应该已经欢喜得找不着北了。
太夫人呢,应该是已知道她服下的药只能保两年不能孕育儿女,以后可就不好说了不听话的儿媳,她要来何用自然乐得见到她与妾室争宠,到了适当的时机给她扣一顶善妒的帽子,再加上无所出、不孝这些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命令霍天北休妻,还能闹得满城风雨。
霍天北对妾室无所谓,反正先前都有三个小妾了,再多些也无妨。
眼前三个人,都是有利可图或无所谓。
那她呢谁为她考虑过一点点换个心窄的,当场就被气得晕头转向了吧
霍天北肯定是早就知道了,否则才不可能任人往他身边塞人,不会是这样的态度。这种事他就不能提前告诉她一声么
顾云筝从容起身,恭敬行礼,“长辈赐,怎敢辞。若是林家三小姐能够进门,我自然无异议。太夫人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