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北盘膝坐
顾云筝倒头歇下，刻意睡到离床沿近一些的位置, 这样一来, 就和他相距三尺多的距离，他睡前把黑漆小几放
她隐约知道他睡的时候已过四更天, 醒来时已是清晨，见他果然如自己想的那样, 把几案放
她看了一眼几案上的书, 书页上没有书名、署名，就轻轻翻开来看内容, 才知是一部医书。
没有书名，书页中的字迹不属于他，或是工整的小楷, 或是隶书, 更有部分草书，这样说来，是什么人送给他的亲笔写就的医书。
她又看他的批注，见有的是是修正，有的是补充，有的则索性将整个药方划掉了。
这样说来，李妈妈说他通医术的话并不是夸大其词吧
她不由细看了他几眼。
睡梦中的他，神色一如孩童般无辜, 唇角有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剑眉、长睫更显得漆黑悦目。她已适应了他的存
她轻呼出一口气，轻手轻脚下地，转去洗漱。
接下来两日，霍天北总是下午留
顾云筝看得出，他要么对所处环境全无计较，只要计较起来，就力图善美，达到心里想要的样子。性情中有着懒散的一面，例如放
他用惯的东西，看似寻常，实则透着贵气。
他只要留
这样稍稍总结一下，顾云筝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已知足。
她一面时时压制着去东院看熠航的心情，一面心处理内宅事宜。含清阁的花厅小巧致，宜待客，却不宜召集管事示下，便还是借用二夫人常用的花厅。
内宅事宜是她做惯做熟的，驾轻就熟，只是因为初接手，要拿出个郑重的态度来。
比之云府，霍府的人口少，大夫人不出房门，三房不掺和事，没人跟她胡搅蛮缠局面于她而言很简单。
杨妈妈带着几名丫鬟，每日留
而府中内外院的一些下人，
也对，外院有霍天赐打理，内院是二夫人打理，两个人同时重用几对夫妇也
不解之下，顾云筝唤了李妈妈来问。
李妈妈告诉了她原由“这情形，说句不该说的话，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自从太夫人扶正主持中馈，便是这般行事。二夫人生母早逝，怕是没人教过这些，打理内宅自然是处处效法太夫人。”
顾云筝这才释然，又笑，“太夫人与二夫人都很有胆色。我就不行了，怕出乱子，站稳脚跟之后，先把这局面扭转过来。”
李妈妈也被她的说法引得笑起来。
“到了恰当的时候，记得提醒我。”顾云筝的心思不能全放
李妈妈恭声称是。顾云筝这两日处理大事小情的干脆利落，让府里的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哪里是个初主持中馈的，二夫人需要大半天才理清楚的事情，四夫人只需多半个时辰，还不算她中途歇息喝茶的时间。有些
李妈妈作为顾云筝近身服侍的人，惊讶不比任何人少，却是由衷的替霍天北高兴。
顾云筝这两天用心观察了各个管事，见大部分是随着环境而做出该有的反应，做事心力，避免新官上任三把火会烧到自己；有的是心存观望，做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样既不会得罪顾云筝，又不会因为变得勤勉惹恼二夫人；有的则是从心底不愿接受顾云筝的调遣，例如吴妈妈与梁妈妈，两个人办事拖拖拉拉，但是因为顾忌着杨妈妈，将分寸拿捏得很好，让人骂不得罚不得。
做到心里有数了，顾云筝对吴妈妈、梁妈妈有了安排。一摞准备好的大红描金请帖备好之后，她选出了十份，吩咐两个人“这些请帖由你们两个送去。时间很富裕，想来不会出错吧”
两个人齐声应诺，有些拿不准顾云筝的心思了到请帖的人，一般都会打赏，四夫人明知她们不是勤勉之人，却还给了她们这种美差，让人云里雾里。这边应下来之后，两人转身就命小丫鬟去给二夫人报了信。
顾云筝听春桃说了，一笑置之，唤了李妈妈到面前，取出十份请帖，“你这几日辛苦一些，亲自将这些请帖送到各家内院。”
李妈妈称是，接到手里看了看，见全是公爵、侯爵、阁老这样的门第。
顾云筝说了吴妈妈、梁妈妈的事，“府里的事若是出了岔子，总能及时补救，可这外面的事若出了岔子，我少不得要落人话柄。思来想去，外面的事也只有那二人不踏实，就让你辛苦一些。”她语声顿了顿，“我估摸着，吴妈妈与梁妈妈多半是装作忙忙碌碌，却不会送去。”
李妈妈想了想，笑道“夫人考虑的是，她们便是送去，若是说话让人膈应，也会让外人对您生出误会她们是二夫人的心腹，可主持中馈的却是您，别人可不会管这些，被得罪了只会说您不会调教下人。”
顾云筝欣慰地点头，“正是如此。你留心一些，见机行事。出门只说是帮我买些东西，不必告诉别人。”
李妈妈称是退下。
该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万一李妈妈
这日下午，安姨娘过来了，带来了两幅画，落座后不安地道“也不知能不能入夫人的眼。”
顾云筝见她神色很是疲惫的样子，眼底血丝更多了。丫鬟将画卷展开
是一幅工笔小猫图，图中五只小花猫。树荫下，三只小猫姿态慵懒地卧
顾云筝接到手里，身后的春桃帮她拿着画卷另一端。细细看了一会儿，她笑道“这幅很不错，我再看看另一幅。”
另一幅画中是两只白猫。一只趴
顾云筝笑起来，又叹息道“唉，这可怎么好我竟说不出哪个更好，都很合心意。”这是实话。她也善画工笔画，算得行家里手，也挑不出安姨娘这两幅画有何不足之处。
安姨娘明显地放松下来，笑道“夫人都喜欢也容易，奴婢左右无事，都帮您绣出来就是了。”
“累到你可怎么办”
“没事，奴婢还想着好生服侍夫人呢，会量力而为。”
顾云筝真想选出一幅更出的，这两幅画也是真的不相伯仲，她选不出，便笑道“那我就贪心一次。”又认真地叮嘱道，“日后万不可似这两日一般熬夜了，熬坏了身子我怎能心安”
安姨娘感激地笑了，起身行礼，“多谢夫人体恤，奴婢记下了。”
顾云筝笑道“今日别碰针线了，回到房里先好好儿睡一觉。”
安姨娘笑着称是。
待安姨娘走后，春桃问道“夫人，听您话里话外的意思，那两幅画是不是安姨娘这两日画出来的”
顾云筝颔首，“自然是。”
“那这画工当真是出。”
顾云筝笑道“嗯，我差一点儿就把那两幅画入囊中了，好
春桃忍不住嘀咕“夫人，您可要记得，您是这府里的主母，安姨娘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您对妾室的态度不用这么好。就说二夫人吧，两个庶子、两个妾室常年禁足，剩下的两个妾室，这些年了，每天都
顾云筝失笑，“禁足立规矩又怎样妾室不还是生儿育女了”
这天傍晚开始，东院的人抬着陈设箱笼送到正房。徐默更是带了一群小厮过来，说是奉侯爷之命，将含清阁里的箱笼搬到正房去。
这怎么也算是搬家吧谁会
霍天北特立独行的时候，顾云筝通常都会心生钦佩，但如果他
她对徐默道“今晚我还要歇
徐默想想也是，这次倒是侯爷有些粗枝大叶了，笑嘻嘻称是，又提醒一句“正房的大厅已经拾齐整，夫人明日让管事们去正房回话即可。”
顾云筝颔首一笑。不得不承认，霍天北手里的人办事效率很快。
徐默刚走，霍天北回来了。他一臂抱着熠航，一手拎着个小箱子，大步流星地进到室内。
熠航静静地蜷缩
顾云筝连忙跟着霍天北到了寝室，“你等一下。”轻声说话的同时抢步到了他前面，手脚麻利地铺好一床被褥。
霍天北将小箱子随手放
熠航秀雅的眉宇轻蹙。
霍天北立刻坐到床畔，抬手轻拍着熠航，待他眉宇舒展开来，唇畔逸出了温柔的笑容。
顾云筝站
他身上的玄黑锦袍染了熠航鞋子上的尘土，肩头、衣袖被抓得皱巴巴。
这一刻的他，有一点儿狼狈，落
顾云筝唤来堇竹服侍他更衣，自己则坐
想知道四嫂、琥珀、高程去了何处，想看看他头顶有没有那颗小小的红痣，眼下却不是时候。
更衣后，霍天北
顾云筝点一点头。
霍天北凝了她一眼，“可以的话，帮我照顾好这孩子。”只有她从心底接受、善待熠航，熠航
顾云筝语声诚挚“侯爷放心，我会心，不会委屈了他。”
霍天北漾出舒心的笑，“辛苦你了。”
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顾云筝竟有些不自
“去了正房，给熠航布置房间。我让他住
已经安排下去了，别说合她心意，就是觉得不妥，还能驳了他的意思不成眼下肯定不能改变他这样的做派，就只能试着接受。顾云筝这样想着，点头以示赞同，又道“熠航今晚就睡
“嗯。”霍天北起身，去拿了之前拎过来的小箱子，打开来，从一些衣物、玩具下面拿出一本书，“看看，晚间你给他讲故事。”
“”顾云筝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她对小孩子的了解，仅限于熠航从出生到两岁多，把书拿
“贺冲。”
“字如其人么”
“算是吧。”
她摩挲着书页。
霍天北看看时辰，起身道“走吧。”
顾云筝将书放
路上，她一直沉默。
霍天北
她今日出门之前没有更衣，没有重新梳妆，因为熠航么
他抬手帮她将
顾云筝回过神来，止步看着他，笑问“怎么了”
她身后是霞满天，夕阳光影将她周身镀上光晕，更衬得她容颜清丽如兰，笑颜让人如沐春风。
“没什么。不让看么”他举步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