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姣姣,看到我不开心吗。”◎
闻姣似乎以为谢雨时并没有发现, 那个时候她停留在原地,并未立刻躲闪的动作,她好像觉得谢雨时只是被那幕她差点受伤的景象吓到了。
谢雨时收拾出了新的客房, 房间中的香薰气息很温暖,被子也选得十分柔软。
“你不是看到了吗, 我现在好好的,别担心了。”闻姣洗过澡, 穿着浅色的睡衣, 靠在枕头上。
女生总是会照顾到别人的想法, 会留在这里,也是想谢雨时放下心来, 别再露出那种紧绷的神情。
“嗯,睡吧。”谢雨时坐在床旁, 男子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平时会显得清冷疏离的容颜在暖色的灯光下似乎被柔和了棱角。
“你要在这里看着我吗?”闻姣微微瞪圆了眼眸, 今天的谢雨时好像哪里都变得不太对。
谢雨时点点头,他从旁边的桌面上拿起了一本书, “我等你睡着再离开。”
闻姣有些别扭,她的手指将被子的边缘揉出一道道褶皱来, 她5岁之后就没有被别人看着睡觉过!
“睡不着吗, 要不要我给你读一则故事。”谢雨时晃了晃掌心中的书。
那是一本世界名著, 内容有些悲苦晦涩, 在这个时候拿来催眠倒是刚刚好。
闻姣抗拒的摇头, 脸颊皱成了一团,“我不用, 你快点自己去休息,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谢雨时静静看了她一会, 眼眸微微弯起浅浅的弧度。小孩子吗,如果能够从小认识姣姣,看看她小小一团,走路都会摔跤的样子似乎也挺好的。
男子收回视线,打开书,却没有听她的话,反而自顾自的从第一章 念了起来。
闻姣决定收回她觉得今日的谢雨时有些特别好相处的想法,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又管的宽。
女生捂住耳朵,又缩起脑袋侧过身背着他,假装看不到人,他就不存在。
谢雨时的嗓音像是流淌过溪石的清泉,声控的人大抵会觉得享受,但闻姣只觉得他像是在念咒。
女生孩子气的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被子中,十几分钟后,女生蜷缩成了一团的茧,缩在被褥中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谢雨时终于放下书,他试探性的伸出手,在要掀开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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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又停顿住。
他的内心深处埋藏着惶恐的疼痛,像是一片了无生机的荒原。谢雨时自己都无法直言说出原因,他其实害怕着,当闻姣离开他的视野中,就会像是一朵失水的花一般自己枯萎。
谢雨时的感官何其敏锐,人类的情绪有的时候也是一种可以被收集分析的数据,而他在目睹了女生灰蒙蒙的败落之象后,也感同身受的触碰到了那份痛苦。
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生活在他们身旁的女孩子,看起来娇媚的像是生机勃勃的花束,根部却早已经虫蛀衰败。
疼意啃噬着心脏,怜惜令他甚至升起了退缩。他只敢小心翼翼的去碰触她,想要将她从充满着病灶的土壤中移植出来。
想让她流露出更多的情绪,依赖他最好,讨厌他也可以,只要不再露出那样空白的像是对任何事都没有留恋的神情就好。
………………………………
闻姣原本以为自己不会睡着,但迷迷糊糊的,她还真的在谢雨时的注视下闭上了眼眸,也不知道谢雨时是何时离开房间的。
第二日她醒来时,吃了谢雨时做的早餐就回到了公司。早晨的时候,谢雨时的模样看起来也奇奇怪怪的,明明不是性情温和的那类人,偏偏一直都挂着那种柔柔和和的笑容,看着有点恶心,有种年轻却带着点不知道是爹系还是人夫的错位感。
总之让闻姣觉得身上有点起鸡皮疙瘩。
她忙了一天,感觉天昏地暗的,她是打算直接将冉遗药业的负责人都送进监狱,让这个集团直接由执法机构宣告破产清算的。
而之后,想要吃下这个庞然巨物,她就必须要与其他的企业合作。闻姣与数斯集团的人开完会之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路灯亮起,小飞虫在光下聚集。
闻姣婉拒了南絮影饭局的邀请,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中。
她推开门,室内的灯没有打开,只有玻璃窗透进来了一些凄冷的白光。
她微微弯腰,裙摆弯折出褶皱,小腿抬起来,她一手解开了高跟鞋的绑带,将鞋子脱了下来。
暗处隐晦的目光游移在她的身上,闻姣敏锐的抬起眸,黑暗之中,某个身影动了动。
闻姣踮着一只脚,一只手中提着鞋子,看着粘稠的阴影里,模糊的人影走出来,晦暗的面容逐渐清晰。
柏枫渟注视着她,轻笑,“姣姣,我说过,我想你了。你不来找我,我就只好自己来见你了。”
闻姣直起腰,她指尖中的高跟鞋晃了晃,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
柏枫渟走到她的面前,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大腿,带着几分暴虐的将她的腿抬起来,“姣姣,看到我不开心吗。”
他将女子按在门上,这一次没有多少怜惜,女生的蝴蝶骨撞在冰凉的金属上,硌出红痕,而男子已经带着几分残忍和侵略性的压了过来。
漂亮的女生都像是带着毒的蝴蝶。
柏枫渟之前还在嘲讽别人,没想到他竟然也是那个愚蠢的猎物。他到底有多相信她,才对她百般纵容,一头撞进她编织的网里,被吸食了骨髓还没想到要挣扎。
他手上的力气很大,带着几分恨意,揉出一道道红痕,“不想和我说话吗,发消息不回复,姣姣,我是不是对你太温柔了。”
空气中氤氲出了血腥气,闻姣同样没有对他留情,两个人看起来比起旖旎的暧昧倒更像是想要将对方撕咬成碎片。
柏枫渟以前不屑于,也不喜欢戴生物矫正设备,金属外骨骼覆盖在他的腿部,让他能够站直身体,沉重的合金甚至能够压住女生的挣扎。
好像只要被冰冷的机械包裹着,就在无声提醒着他是一个废物。
但此时,气到极致的人顾不得这样多,他第一次想要个Alpha,可这个人却是想要至他于死地。
闻姣用力将柏枫渟推到一旁,男子的身子砸在柜台的花瓶上,碎片散落了一地,他却只知道将女生也拉下来,掌心锁着她的咽喉,去寻她的唇。
“姣姣,我好像一直都没有享用过你,配合一点,知道怎么伺候人吗,真是没有做情人的模样。”柏枫渟的手心肆虐的抚过女生的皮.肤,他的脊背被地面上的瓷片划开了一道道口子,男子的容颜因失血而变得苍白,又染上情.潮的红晕。
他的指尖握紧了一块碎片,他几乎想要抬起手,将那碎片刺入女生的脖颈了。
而某个瞬间,柏枫渟的神情一窒,那种夹杂着恨意、杀意与情.欲的神情微怔,他下意识低眸看过去,“…你是?”
柏枫渟的眼睛在此时被女生按住,那颗漂亮的,像是蜂糖的眸子被微微下压,好像下一瞬就会爆开糖浆。
成年男子信息素的气味反而是有些甜腻的桂花糕的味道。
闻姣浅笑着,在夜色之中艶丽的容颜半边掩藏在阴暗之中,唇色嫣红,仿若罂.粟,“你是特意来找艹的吗?”
柏枫渟的耳根愈发的红,背部流淌出的血液似要盛开成花。他却没有因女生的这句话而动怒,沾染着水渍的指尖微颤,反而有些困惑似的,“你是…”他在这一刻思绪闪回,记忆起了文件上那些黑色的字体。
珠子连成串,柏枫渟清楚了原因,“omega…”
被骗了,像是个讽刺的笑话,柏枫渟第一个看上的人,竟然是个和他一样的omega。她从一开始就在诱骗他,柏枫渟自以为是的关心,喜欢,都是假象,不…那些女生曾经冷硬的,偏激的,被他当成是傲娇的说出的那些话才是真的。
柏枫渟来到这里,除了质问,宣泄被愚弄的冷怒…也许也带着两三分杀意。既然已经被拖到这个地步,不如直接玉石俱焚,至少将女生也一起拽到地狱之中,怎么能留她一个人大仇得报的独活。
柏枫渟本来应该停止,和一个omega做什么,不觉得恶心吗?
他是想要折辱她,不是在厌憎着他,将他看作是脏污的需要忍受的东西吗,柏枫渟偏要喂到她嘴里,与她相互折磨,要她每次和别人在一起,都不得不回忆起现在的滋味。
柏枫渟本来已经不需要对她拥有任何的怜惜,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自甘下.贱的来接近他,玩弄着感情,那就让他来弄.废了她,至少也要在她的身上留下永久的印记。
流淌的血液染红了地毯,爱欲有的时候是某种代表着支.配的暴.力。
柏枫渟以前曾经夸口过一整夜,后来才知道,被当做某种器具的使用,被毫无感情的,仿若另一种形式的征伐,凌.虐,被当做宣泄恨意的端口…能够如此痛苦。
无声的侵.略与反制之中,他们彼此都想要彻底的从身到心令另一个人匍匐。柏枫渟因为某种原因心中产生了迟疑,于是被更加冷心冷情的人漠然的勒紧着咽喉,再一次处于了下方。
狼狈屈辱的溃败,感知不到任何柔情,连曾经那一丝,不知是不是伪装出的温柔都察觉不到了。
柏枫渟短暂的在地板上睡了一会,可能更准确的词语是昏迷,瓷片几乎刺入了他背后的肌肤下,划出狰狞的血痕,躺在地板上,几乎像是某个凶案中的尸.体。
他支撑着身子,半跪在地面上爬起来,男子差点重新摔倒。身子的最后一丝力气都好像被榨干了,连指尖都是酸软的,如果不是机械外骨骼的辅助,柏枫渟只怕等到闻姣回来都起不来。
客厅中依旧残存着气息,花香缠绕在一起,糜丽腐败到极致。闻姣不在,她没有管他,将他扔在这,可能早已经离开了。
盖在他身上的衣服坠落下来,遮掩住了地毯上与血液混杂在一起的深色痕迹,柏枫渟慢吞吞的低眸,看向他斑驳的,错落着狰狞青紫的双腿和腰腹…
不知为何,他居然勾起唇,轻笑了一下。
那件西装外套是他的,但之前被扔到了别的地方。
柏枫渟的手心压在了一截瓷片上,而他好像感觉不到疼意,手指微缩,攥紧。他像是自虐一般,另一只手又紧紧圈住惨不忍睹的另一个部位,微微闭上眼眸,轻轻唤出了女生的名字,“…姣姣。”
似恨又似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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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她到底有没有一刻…爱过他。◎
在柏枫渟整理好衣襟离开闻姣的别墅后, 还未等他去医院之内处理伤口,就被调查组的人带到了无法与外人联系的地点。
柏枫渟面色有些苍白,身体似乎还残存着昨夜的触感, 在审查室接受问讯时,眼眸不时恍惚, 回答时也仿佛懒洋洋的,反应慢了半截。
负责审查的人坐在另一边, 面容肃穆, 眉宇蹙着, 对这位资本家的傲慢狂妄多了几分不喜。难不成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只手遮天的商业巨鳄吗,今日之后, 他就别想再自由的过富贵生活了。
被称为“恶鲨”的检察院调查组组长是从下城区调上来的beta,手段狠厉, 向上爬的道路也不光彩, 什么人都敢得罪, 是一只择人而噬没有人情的孤狼。即便是在检察院之中,都有许多人觉得他像是顽固的石头, 周身都是尖锐的棱角,带着泥垢里的老鼠气息, 不懂得圆滑, 摸上去就是一手的刺。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 原本以为是一个硬骨头的柏枫渟却在这种漫不经心的回答中, 轻易自己认下了所有的罪孽。
组长微微挑眉, 唇角勾起一个讽刺而血腥的笑意。好嘛,原本他还不知道这些牛鬼蛇神在弄些什么勾当, 看着柏枫渟的反应, 他倒是清楚了, 冉遗药业能够安稳的做那些下贱勾当这么久都平安无事,背后果真是有人的。
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大官了。
组长虽然是检察院一把见谁砍谁的利刃,能够从下城区那种地方爬到这么高的位置,他自然也精通于趋利避害,不是个蠢货。上面的那位议会首席执行官和皇室都允许了动冉遗药业,可在它之后那个潜藏的隐秘保护伞,可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管的。
在将这位商场上搅弄风云,堪称恶毒的omega关进监管室内时,有beta过去搜了他的身.体,将违禁物体掏出来。
过程自然是丝毫不给人尊严,将人当成赤luo的动物一般对待的。
组长站在一门之隔外看管,在刚刚褪下柏枫渟的上衣时,他一瞥而过了对方耳根、脖颈上的暧昧红痕。
啧。他偏移过视线,脊背抵着墙壁,手臂环着胸,那印子还挺新鲜的。这位年龄大没结婚的omega还玩的挺花,看起来浪得厉害,这前一天还能跟野Alpha厮混呢,是傲慢到以为自己这次还能相安无事吗?
也不对啊,看今天他吐露东西的痛快劲,这分明是已经被人舍弃当替罪羊了,顶多能买一个今后少受些罪,应该顺从的认命,知道自己翻不了天了呀。
组长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柏枫渟刚刚从他身旁走过时,身上那一股子腻人的气味。beta自然是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的,他还以为是这人骚包的喷香水了,合着是他没闻着骚.味啊。
……………………………………
对于冉遗药业的审判下来了,集团被宣布破产,相关产业由法院进行拍卖,涉案人员也都被判了不同的刑罚。
闻姣后来去见过柏谨翰一面,男子缴纳了巨额的罚款,被判了三年有期。再次看见闻姣时,柏谨翰也分不清自己心中的情绪,是被欺骗、家破人亡的恨?还是道不明的终于从紧绷的弦放松下来的解脱?
柏谨翰不知道,他只是在想,如果一开始,他的身份普通平常,能够以简单的方式和她做朋友就好了。
至于闻姣,她一开始接近他,也许就不是为了他这个人吧。
其实细细想起来也挺好笑的,柏枫渟以为是他自己破例的去选择和闻姣交友,但其实连这一点,都没有逃脱小叔的影响。柏谨翰从始至终,好像都只是柏枫渟的一条狗,一个打上了别人的标记,被控制的傀儡。
但如果非要抽丝剥茧的一件件较真,柏谨翰同样也隐瞒了闻姣许多事情,他从来不敢反抗小叔,也不曾抵着压力单纯的选择她。到了此时,似乎也不能够全然的怪罪她。
“对不起。”闻姣微微抿唇,最终低声说道。
柏谨翰不知道,这句对不起到底应该由谁来说,毕竟在女生眼中,整个冉遗药业都是她的杀父凶手,其中的他又怎能逃脱。柏谨翰不愿意去想,当闻姣在看着他时,是不是也会带着几分恨意,心中只想要他赎清自己的罪孽。
柏谨翰摇了摇头,垂眸,他想要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最终他也只是与闻姣见了这一面,无话可谈。
柏枫渟因为性别特殊,又患有基因崩溃病症,在帝国被列为残疾人士的分级之中。男子被判处了终身监.禁,罚没所有财产,关押在特殊的封闭疗养院之内。
闻姣站在病房门外,见过他一次,隔着透明玻璃门,门内的人没有自由也没有隐私。疗养院出于尊重,给予了柏枫渟一个特殊材质的轮椅,单人的房间很小,但还算干净。
柏枫渟的模样看起来不算狼狈,男子身上的伤经过了人道主义救治,印着勒痕的脖颈也被缠绕上了纱布。他的双手握在轮椅的扶手上,有些嘶哑的声音通过传声器落在闻姣的耳旁,“姣姣,过来。”
闻姣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她只是仿佛在向已经结束的什么东西道别,为自己按下停止键。她根本没想再听柏枫渟说什么话,相处的过程中有过一丝情感或是怜悯吗?闻姣没有心思去回想,她过分的凉薄,似乎曾经肌.肤张贴的亲昵都不值一提。
闻姣转过身,看过他此时的处境后便打算离开。
身后,柏枫渟的声音带了几分急切,甚至破了音,“姣姣,停下来看我。”
“我有事情要对你说。姣姣,我要你求我,若是你就这样离开,你一定会为此后悔。”男子的嗓音高高在上,此时仍要端着姿态。
女生的脚步停顿了片刻,又继续抬腿向外面走,柏枫渟伪装出的淡漠神情微微慌乱了些,他几乎是下意识倾身想要站起来。过于急迫,柏枫渟的轮椅被带倒,他向前走了几步,双腿孱弱的颤抖,显得那般丑陋,是他绝不愿意流露在任何人面前的狼狈和软弱。
他还有话想要对闻姣说,女生那一夜没有再对他有一丝不忍,男子被乌发掩盖住的后颈几乎要被她咬烂。让柏枫渟浑身战栗的疼意,令他蜷缩着身子,被迫敞开自己接纳她,象征着占有欲的标记行为,信息素仿若风暴一般将他整个人搅碎,恍惚之中仿佛要将他塑造成她的形状。
咬痕探入的更深时,甚至让柏枫渟产生了一分惧意,她好像要将他的腺体咬掉吞下,刺到心尖的恐惧,在琴弦危险的紧绷成线时,竟然泛起了另一丝甜蜜。那是近乎由omega的生理因素决定的,柏枫渟在正常情况之下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被一个Alpha标记,那会让他从身体上无法抗拒的依赖她,臣服她…
甚至能够自欺欺人的令自己在那刺骨的恨意之中感觉到隐晦的将他缠裹起来的爱。
直到此时,即便柏枫渟再不想承认,当他再次见到闻姣时,脑海中最先升起的念头却只是想要女生来拥抱自己,想要将掌心覆盖在她的肌.肤上,想要亲吻她的唇瓣…
他无法接受闻姣真的仅仅只是看他一眼,男子瘦弱的腿无法支撑身体,不过短短的一段距离,膝盖便突然弯折下来,身子摔倒在了地面上。
沉闷的声音隔着玻璃,听不清晰,看着闻姣越来越远的背影,柏枫渟甚至产生了一种恐慌,仿佛这就是她与他的最后一面。这种慌乱让柏枫渟顾不及再维持自己的自尊,亦无法再强装出宁折不弯的高傲姿态。
柏枫渟的手指扣着地板,用手臂支撑着向前爬着,膝盖蹭着地板,背部已经愈合的伤痕重新裂开。他的掌心终于覆盖在玻璃上,用力拍下去,要引起女生的注意,“姣姣,你回头,听我说话。”
他提高了音量,又重复了几句,音调逐渐尖锐而凄厉,可闻姣毫不在意,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柏枫渟的脸颊贴在了冰冷的玻璃上,突然痴痴的笑起来。姣姣,我说过,你会后悔的,莽莽撞撞,天真的愣头青的只想要置我于死地,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惹了什么人。
当年,是那位的支持和帮助,柏枫渟才能够清算操控自己的家族,拥有如今的地位。而同时,他得到了惹人忌惮,无人敢动摇的地位,也必须要帮那位做一些暗地之中的脏事。桩桩件件,冉遗药业难不成真的能够手眼遮天,而上面的那些人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闻姣根本不知道她在与谁为敌,将自己像是一个耀目的灯塔般放在光明里,不知道会碍眼的挡到谁的路。
柏枫渟本来想要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提醒她,此时觉得他真是傻的可以。
柏枫渟自己都怀疑他是不是被女生中了什么蛊,或是下了什么降.头,怎么这时候,他居然还想要问女生那个蠢问题。
他就像是那些脑残的电视偶像剧中的omega主角一样,想要问闻姣,她到底有没有一刻…爱过他。
作者有话说:
小叔是恋爱脑,而姣姣没有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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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姣姣,是他的小月亮。◎
闻姣没有想到, 谢雨时不知在哪里得到了厄里倪厄斯城区的街道监控。
闻姣本以为这些数据早就已经被销毁了,也并没有再抱什么希望。
那段视频不长,感觉上也经受过剪裁。画面之中, 是虞景独自在街道之上行走,他的手中提着一些用塑料袋装着的蔬菜, 袋子边沿处露出了一枝白色的百合。
后半段谢雨时其实有犹豫过要不要给女生看,但他的性格并不是过分温和的类型, 比起在自己这里隐瞒, 他更想将能够查到的一切都交付给闻姣。
哪怕这对于她而言可能是伤害。但出于某种默契, 男子默认着,闻姣和他的思想是相似的。
虞景被遗弃在后巷之中时, 其实还活着,后颈被剥离了腺体, 在极大的痛苦之中, 却依稀可以见到, 他的指尖颤了颤。
酸雨腐蚀了监控系统,雨幕中, 画面之内的景色显得有些模糊。他侧着身子,唇瓣微微翕动, 看不太清晰, 似乎是在唤着“姣姣”两个字。
城市最高的塔顶上, 闻姣微微屈着一条腿, 另一只腿伸出去, 在空中轻晃。她的身旁放着些盛着酒水的易拉罐,星际时代依旧保存着一些古蓝星的旧玩意, 闻姣也同样喜欢旧东西。
会想要待在这里, 可能也是因为这里是厄尔庇斯星球距离邬潼最近的位置。
仿生人陪在她的身旁, 沉默无声,闻姣有一段时间总是在做噩梦,梦里的情感浑浊,虞景冷漠的注视着她,眼眸中含着失望和厌恶,醒来的时候胸腔会感觉到些许闷闷的窒息。
酒精摄入过量后,人便会很容易入睡,她蜷缩在塔顶的边缘,继续沉入那个经年的梦里。
她站在街角的对面,看清了虞景的脸。后来梦境沉入了一片的黑暗,似乎录像带终于放到了末尾,重复的景象被雨水冲刷的褪色,不会再出现了。
可闻姣并不知道的是,那个时候,虞景的确在唤着她的名字,咬在唇齿之中,忍受着身体折磨的疼意和引诱着他闭上眼眸的黑甜睡意,在刺骨冷意中挺了许久。
他在等着闻姣来找他。
虞景的生命已经油尽灯枯,实验室将他丢弃时就不会让他再活下去。他只是想要告诉女生,一直以来,从来不是闻姣是他的累赘,而是他将闻姣当成了他残破人生之中的支撑。
姣姣,取自较好之意,她的诞生对他而言哪里都是好的。虞景本以为这个孩子是侵蚀他生命的癌症,可当他看见她的第一眼,第一次将她抱在怀中,第一次牵住她像是软团子的小手时,令他痛苦的没有意义的人生才像是开出了一朵花来。
姣姣,是他的小月亮。
如果最后一次见她,他不是在与她吵架就好了,怎么直到这个时候,都没能对她说出一些坦诚的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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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好像紧跟着的就是期末的各种考试。
闻姣并不打算按部就班的读四年大学,她已经参与了导师褚凌的两个重要项目,打算通过特殊渠道跳级跟随着导师读研深入到更前沿性的专业科研项目。
闻姣并没有和莫寒星提分手,但男生就是能够感觉出来,女生对待他似乎变得疏离了一些,令他的心总是不自觉惶恐着,似乎稍不注意,就再也无法握住她。
因为心中的恐慌,反而让莫寒星更加想要留住她。宿舍楼偏僻的楼梯间中,男生轻轻握着女生的肩,细细的亲吻着她的唇。
莫寒星的动作带着过分的讨好,汹涌的爱意怕她不能够感知到,溢满了心脏几乎要冒出来。
亲昵的情爱有的时候能够麻痹情绪,闻姣微微闭着眼眸,任由男生取悦着她。
原本幽暗的,只透过一丝浅淡光晕的走廊突然亮了起来。半关着的门被推开,南宥汐站在门口,眼眸冷冷得注视着他们,“你们在做什么。”
莫寒星像是被现场抓jian了一般,整个人像是被吓到的猫一样向后窜了一些。原本染着浅淡红晕的面容一瞬间变得惨白,好像有一盆冷水从他的头顶浇下来,让他从情潮之中冷静了下来。
莫寒星慌乱的摇头,磕巴的解释,“我不是,没有,我和姣姣不是那种关系的,我们只是,只是朋友之间的抚慰…”
他一直都记得很清楚,闻姣是不愿意与他公开关系的。从一开始,这段关系就掩藏在黑暗里,莫寒星必须像是老鼠一样偷偷摸摸的,才能够窃到一点点快乐的时间。
南宥汐容颜冷冽的走过来,将莫寒星从楼梯下拖了上来。男子一拳直接砸在了莫寒星的脸上,灰眸之中含着阴郁的杀意,手下没有一丝留情,像是要将莫寒星活生生的打死。
莫寒星在被动的挨了几下之后,似乎火气也跟着上来了开始还手,两个人像是野兽一般扭打在一起,互相都好像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闻姣倚靠着墙壁,静静的看着撕打的两个人。脑海之中,系统在不断的对她警告,无非是又影响了剧情,要给她施加惩罚,让她将剧情拨到正规。
闻姣的唇角微扬,女子在内心中冷清的说道,“我其实也一直都想要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其实从某种角度而言,谢雨时一开始的直觉并没有错。数斯医药集团的嫡次子南宥汐,帝国议会首席执行官的长子谢雨时和帝国的三皇子纥骨翊黎,接近这些人,对她的复仇计划自然是有好处的。
闻姣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并不在意使用一些肮脏的手段,不在乎她会变成什么模样,自然也不在意是否利用了谁。
因此,无论是突然出现的系统,伪装成Alpha,还是代替闻雅轩成为F4中的一员,对于闻姣而言都拥有着一定的利处。
即使后来,她好像不太想要将他们扯进来,但谁又能说,她可以真正覆灭冉遗药业,没有他们的因素呢。
谢雨时也是在那日的实验室中发觉了女生身体中的自毁倾向,她像是从心脏处裂开了一道缝隙,风吹过,就会干枯的碎裂。可谢雨时在之前的相处中竟然从未发现这一点,后怕、怜惜、心疼,这些情绪左右着男子,将他拖入了潮湿的深海之中。
“宥汐,你在生什么气啊。”闻姣忍着要撕碎她的头疼,语气平静的说道。
南宥汐的动作停顿了半拍,便被莫寒星收不住势的在右脸上砸了一拳。男子偏过头,唇角裂开,血液从唇边流淌下来,半响后才慢吞吞的说道,“他在欺负你。”
闻姣轻叹了一声,走过去,蹲下.身,将人扶起来。南宥汐顺从的和刚刚发疯的兽像是截然的两个人,他甚至带着些委屈的看向闻姣,像是得不到安抚的小狗。
“宥汐有看到我挣扎吗?你不是有喜欢的omega了吗,也应该知道吧,有的时候人是有欲念需要疏解的。”闻姣神情带着些淡漠,她用指腹帮男生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回去擦些药吧。”
南宥汐揪住了闻姣的衣袖,眼瞳渐渐红了,“我不喜欢omega,我有omega恐惧症,我最讨厌omega了。”
男子的嗓音之中渐渐带上了些哭腔,他倔犟的看着女生,“你想要人陪你疏解,为什么不找我,闻姣,你到底还当不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了。”
闻姣下意识抽回了自己的手,她并非是故意这么做的,她原本还想要继续哄一哄南宥汐,可她实在是被男生的话吓到了。
女生的表情微微生出些尴尬,即便看到南宥汐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她都没有再继续靠近他,或是说一些软话。
闻姣好像此时才感觉到,她伪装成Alpha的身份,似乎是有些卑劣的,“对不起,你们两个人都去医疗间找校医看一看吧。”
南宥汐抿着唇,他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听闻姣对他说什么解释,但总之,绝对不该是像现在这样。那副神情,她刚刚是在躲避着他的碰触吗?凭什么,他都还没有质问她主动的疏离和古怪的态度,她凭什么像是现在这样…他已经够下.贱着跟在她身后伏低做小的舔着她了,凭什么,她以为他是什么人?
南宥汐闷不做声的转过身,生着闷气,也没有再和闻姣说一句话。
闻姣低眸,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指尖,轻轻叹了一声。
她并没有想要伤害南宥汐,只是这样,男生就已经这般气恼。如果知道真相之后,大抵会连见都不想见到她,会与她两看生厌,南辕北辙吧
莫寒星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像是连尾巴都夹起来,男生沮丧,又害怕,“姣姣…我,对不起…”
他想要占据闻姣心中更多的位置,因为不安而变得大胆,拉着她在这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做这种亲昵的事情…
明明就知道随时可能会被人看到,偏要追随着刺激感,可…为什么真的会被发现呢,他被发现了,姣姣是不是就…
“寒星,我们以后…”闻姣的确在此时感觉到了一丝厌倦,喜欢是有一些的,但又好像不是那样深。她似乎的确凉薄的无情,在此时停止反而是一种仁慈。莫寒星与她不同,她不想再看着他因为她而愈陷愈深。
闻姣只是想要一个陪伴的人,是谁都可以,她给予不了他同等的深情。
可莫寒星却在此时打断了女生的话,他的脸上扯开了一个比哭泣更加难看的笑容,“姣姣,我们继续当朋友好不好。”
莫寒星无法接受自己被当做陌生人疏远和遗弃,他不要闻姣与他避嫌的保持距离,与其在分手之后被她隔离在外,再也没有理由亲近她,他宁愿…
男生眸中近乎含着一些卑微的哀求,“姣姣,让我继续当你的朋友吧,我们只做朋友,好不好。”
莫寒星宁愿,永远只守着朋友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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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遥的官司经过了法院的判决,男子终于脱离了巴别塔公司持续数年的掌控。《圣经》之中称人类用沙建造起了妄图通往天国的巴别塔,而最终,那座试图触碰欲望最顶端的塔终将坍塌破碎。
闻姣在听洛水遥说起他的遭遇之前,从来没有将系统与人类本身的意志形态产生过关联。
而当她得到了冉遗剥离人类数据复制体的实验资料时,带着几分微妙的发觉,这种技术发展下去,也许有可能在将来的某一日延伸出真正的人工智能,机械生命。
闻姣猜测过系统的来源,是外星的科技,平行世界,还是源自于人类未来的时代?
这些时日的相处,不仅是系统在单方面的操纵着她,闻姣同样也在收集关于系统的信息,至少她现在可以确认,它的本体此时就寄生在她的大脑之中。
也许是在睡梦之中,从眼睛,鼻腔,或者耳廓之中钻进去的。
闻姣之前一直都没有想过剥离它,是因为她同样也在利用着它,在想做的事未能成之前,她其实自己都不清楚会付出什么代价。所以它代表着什么意义,为什么选中她,又想要利用她达成什么目的,闻姣其实都不太在意。
而现在,闻姣并不想让这个不知名的科技产物来伤害她的朋友。说是维护命运的轨迹,遵循原本的剧情?不如去骗骗5岁的小孩子。
闻姣的身体就是系统的身体,她的眼睛,鼻子,手脚,就是系统的延伸。而同样的,她的躯体也能够成为一具牢笼。
当她的身躯被注射入药剂,彻底昏睡,在黑暗的空间之中,五感被尽数剥夺时,系统便同样被束缚在了其中。
在洛水遥身上施展的手术在某一方面启发了闻姣,也令她拥有了剥离它的思路。
若是失败了,那便失败了吧。
闻姣能够彻底信任的除了仿生人,便是邬潼,而邬潼恰好擅长着编程技术,系统是跨时代的科技,可这个时代,同样也存在着智多近妖的天才。
系统,编号JIXH783—6716,隶属于银河系清洁能源第二局的辅助性工具。
当它再次能够感知到周围的世界时,入目是一片刺目的白光。
任何族群的发展都需要大量的能源支撑,在系统存在的宇宙,能源的掠夺也近乎是隐秘而无形的。对于高阶的种族而言,更是润物细无声,仅仅需要通过对于某个星球上个体的影响,就可以间接左右文明的发展进程,从而将其侵蚀转化成清洁能源,供给到本源宇宙。
JIXH783—6716是一个遵守命令,没有情感的智能程序,或者,也可以称之为被程序代码禁锢奴役的硅基生命。
闻姣半倚靠在洁白的手术台上,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她的肢体还有些虚弱和酸软,近乎透明的肌肤表面能够看清血管的青色轮廓,她的心脏还带着些紧缩的惊惧,剥离系统一共消耗了13个小时,而过程的成功几乎可以称之为幸运的巧合。
系统的触丝几乎遍布了她的全身…若不是闻姣同样精通于纳米科技,身体中本就寄存着一具机甲,她也许根本不会察觉到血管之中蔓延的令一位“住客”。
因果有的时候像是一个莫比乌斯环,闻姣看向被圆形的透明金属禁锢在其中的“系统”,身体有些发凉。
构建出它的科技是闻姣可以理解的,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它根本就像是从他们这个时代延续诞生的产物。
作者有话说:
南宥汐:我不喜欢omega,我只喜欢你。
闻姣:知道了,你讨厌omega(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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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你说你是个omega?”◎
闻姣最近出现在莫迪洛维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也不再回宿舍内住,她似乎总是很忙,看不见人影。
图书馆里, 莫寒星低着头坐在窗边看着专业书籍复习,可他的身旁却没有了那个熟悉的, 会让他的心脏忍不住软成一滩水的身影。如果之前没有过相似的情景,大概他不会感觉到这样寂寞。
南宥汐上次见面还在和闻姣闹着别扭, 他这次不愿意先低头, 哪怕每天晚上都要反复的点开聊天记录许多次, 都不肯主动去向女生认错。而他不主动联系闻姣,女生就竟然真的将他忽视了, 像是从他的生命之中失踪,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和他之间的情谊。
南宥汐憋着气, 竟然也真的忍住委屈, 在心中带着几分倔犟的想着, 这世间想要巴结他的人数不胜数,他才不会在意那一个人的想法。他何必非要满心纠结的想要与她和好, 分明,她根本就不想要回来, 连给他递一个向下的台阶都不肯。
与南宥汐相反, 谢雨时和闻姣却经常见面, 关系不但没有受到影响, 反而不知不觉间相处的氛围都变得自然了些。
系统从闻姣的身上剥离了之后, 伪态的Alpha信息素也渐渐褪去了。系统的核心代码尚未能被分析拆解,闻姣也并没有得到转换体内信息素气息的方式。
禁锢着系统本体的透明舱和房间都使用了能够屏蔽星系级信号的特殊材质, 从解析出的片段信息来看, 系统来源于另一个宇宙, 并非是本时代的产物。根据系统运行的方式可以推测出,即便是在它所处的世纪,妄图掠夺能源,能够跨越时空投放的物质也就只有系统自身的质量。
闻姣并不清楚它与创造者是否可以进行通讯联络,但她期望屏蔽装置能够起效用,她并不想在此时引起一些不知名存在的注视。
闻姣在医疗实验室中经过了数次的检查,除了身子有些虚弱亏损之外,并未发现其他的隐晦病症,她的腺体也渐渐呈现出了omega的性状。
闻姣这些时间除了跟随导师去各个保密的科研基地参与相关项目,就在忙于自学专业课程,准备跳级考试。身体方面的原因她已经和校方解释过,目前医学只能诊断为是当初性别二次发育不完善,而她在身体激素成熟,趋向于稳定之后表现出来的性别实际上是omega。
偶尔上学时,为了不给同学们带来困扰和惊诧,闻姣会用实验室开发出的第一批试验性的信息素消除剂遮掩住自身的气息。而在亲近人的面前,包括在公司之内,她都不再掩饰自己omega的身份。
弊处自然是有些的,至少闻姣觉得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搭讪和“美人计”比之前的几个月加起来都要多。人们似乎理所当然的认为omega会被生理因素和腺体控制住大脑,好像征服了他们的生殖腔就能够操控他们整个人似的。
这些人似乎都不知道被完全标记的omega也会申请离婚一样,盯着闻姣的眼神像是贪婪的饿狼,仿若把她和她身后的白泽集团都当成了自己觊觎的东西。
性别歧视和莫名其妙的轻蔑也遇到过一些,以往在闻姣面前点头哈腰伏低做小的人也敢对她说三道四,自大的指导她教育她。
不过也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公司内的事务闻姣几乎都已经顺利接管掌握了,尤其是武器研发部门和哈耳庇厄角斗场几乎能够算作是她的心腹。闻姣手中目前有几个专利项目明显前景明朗,又与数斯集团有了紧密的合作,未来的市场是一片可见的蓝海,商人逐利,集团的董事股东都对可以给他们赚钱的闻姣很满意。争权逼位不现实也不合算,闻婧芝是闻姣的支持者,又还没有真的完全退位放权,在此时,他们反而是最想维护闻姣地位,维持集团形象稳定的人。
不如说,闻姣omega的身份反而戳中了他们某种阴暗的心思。最近她在公司里都能偶遇一些老董的富二代们,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美A计都是集团里自家先玩起来的。在他们心里只怕美滋滋的幻想着最好能让闻姣生个孩子,权利的让渡就更加轻易,自然而然了。
闻姣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自己的学业上,和导师在一起时,学术研究的氛围简单,去的也都是一些严谨而保密系数高的科研基地,见不到乱七八糟的人。在公司里或是在外面和其他总裁经理谈合作时,也有哈耳庇厄角斗场里调出来的合格保镖挡着,讨厌的人只要闻姣说一声,也就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碍眼。
纥骨翊黎作为给哈耳庇厄角斗场签署过“卖身契”的人,也自告奋勇的当了闻姣几次保镖。
南宥汐显然并不清楚,他的两个朋友都有偷偷和闻姣接触的其他路子。
纥骨翊黎犹如角色扮演一般,十分欢乐的穿了一身紧绷的黑色保镖服。他挺着胸脯,像模像样的对着闻姣行了一个骑士礼,完全以角斗场明星赛手的身份跟着闻姣,为了不让其他人认出来,他还特意低调的带了帽子和口罩。男生本来就长得高,身材也比同龄人发育的好了几倍,于是看起来还真有些唬人的意思。
结果第一日,皇子殿下就遇见了十分经典的一幕“狗眼看人低”。纥骨翊黎本人自然不是真正的保镖,于是他和闻姣的相处难免会带上些越界的亲昵,看上去就有些没规矩。
与白泽集团有合作的Alpha自恃于身份,每次想要和闻姣单独谈话都会被没有眼色的保镖挡住,不由火大的阴阳怪气了几句,指责纥骨翊黎专业素养低劣,还想要给闻姣送几个他调教好的人。
纥骨翊黎本身就是个脾气高傲,一点就炸的爆仗,他正看这个小白脸不顺眼,当时就直接一拳砸过去动了手。
皇子殿下的帽子掉到地上,标志性的金色发丝散落出来,让宴会瞬间安静了几分钟。
等到教训完人,男生回到闻姣的身旁,理直气壮一点都没有自己闯了祸的意思,还继续掩耳盗铃的捡起帽子遮住了脸。不过经过皇子殿下这一闹之后,倒是让闻姣旁边层出不穷的搭讪者变得少了些,也算是个有些特殊用处的保镖了。
纥骨翊黎十分的天真纯洁,在闻姣的身旁“横眉冷对千夫指”,严防死守了两天之后还一脸懵逼,疑惑的问闻姣怎么感觉最近有A同倾向的人变得这么多,一个个花枝招展花里胡哨的,果然现在Alpha都得学会保护自己了。
闻姣这时才想起来她还没有和纥骨翊黎说过她的真实性别,她还以为他能自己从别的渠道知道或者感觉出来呢。闻姣的神情一时有点点的复杂,她甚至想要伸出手摸摸傻儿子的脑袋,看他与她相处时这么自然,闻姣还以为皇子殿下是不在意,原来他是习惯性思维,根本就没有发现。
三皇子这两天伏小做低的当闻姣的跟屁虫,令商政两界思维复杂,长了几颗玲珑心的人都不由多想了许多事情。两人的友谊在那些最喜欢复杂化一切阴谋的人眼里便是白泽集团与皇子有了亲近与联姻趋向,纥骨翊黎身份敏感,皇帝尚未立下一任储君,三皇子似乎也逐渐能够成为夺嫡之争中的考虑对象。
而纥骨翊黎本人还在玛卡巴卡的双眼冒星星,傻愣愣的看着闻姣问道,“什么?”
“你说你是个omega?”男生的表情就像是刚刚发现自己的好兄弟居然并没有长牛子一样。
他抱住自己的脑袋,眼神清澈而愚蠢,纥骨翊黎开始回忆之前自己是怎样明里暗里对闻姣说自己是个同性恋的情景了。
当然纥骨翊黎以前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也真的是承认了自己可能不太喜欢软绵绵的omega这个事实的。母亲的病弱实在给年幼的纥骨翊黎造成了阴影,他完全无法想象omega生孩子,被撕裂身体夺取所有生机的场景,恐惧令他甚至生理性的会对那些敏感易碎的omega产生排斥心。
而在遇到闻姣后,很奇怪的,纥骨翊黎发现自己莫名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她说的话他都爱听,她无论做什么事,他都不会暴躁的生气。说是兄弟,又好像不太对。
反正他想对闻姣做的事,他觉得自己是绝对无法对南宥汐和谢雨时做的。想一想都会觉得恶心。
于是纥骨翊黎就这么被吓跑了,这一跑,好几天都没能回来,可能是有点心理阴影了吧。
闻姣没怎么在意纥骨翊黎受伤的少年心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谢雨时好像将她的家当成了自己家一般,每天闻姣回到别墅时,三次有两次总能够看到谢雨时一脸平常的从她家的客厅中出来,为她开门。
谢雨时是议会首席执行官的长子,他不仅在学生会中可以做闻姣的引领者,在其他方面也能够教导她,为她分析商业前景,帮她规避错误。
有这样一个比终端还要智能的人在,闻姣自然并不算排斥。莫名的习惯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谢雨时就得到了别墅的密码,还总喜欢自己买了菜到别墅里给她做饭。
在男子的口中,仿生人做的菜千篇一律,克度精细到ml,没有人情味也不健康,于是自己当了家庭煮夫,乐于亲手下厨。每次闻姣回到家后,谢雨时几乎都做好了饭等着她,开门就能嗅到饭菜的香气,好像不知不觉,就为人增添了一分眷恋。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下一章大概会换一个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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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她的家中进了一个不请自来的贼。◎
平静的时间似乎突然过得很快, 像是海面上飞驰而过的列车,于纤薄的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再次见到莫寒星时,是在某一科的专业课考试结束之后。闻姣交卷总是很快, 每次莫寒星都会和她差一点,等到男生从考场中出来, 便又寻不到已经走出教学楼的闻姣了。
这门课是莫寒星复习的最好的科目,于是眼睛瞥到女生从座位上离开亭亭玉立的身影时, 便也迅速用笔在卷子上潦草的落下最后一个字, 追了上去。
等到在走廊中叫住闻姣的名字后, 莫寒星又局促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男生穿着一件连帽衫,显出几分了青涩的少年气, 他双手揣在兜里,紧张的握了一下, “姣姣, 寒假的时候, 你有什么安排了吗?”
两个人之间隔着几米的距离,莫寒星没有再继续向前接近她, 小心翼翼维持着距离。
闻姣一手将透明的文具袋捧在怀中,另一只手将垂在脸颊旁的发丝撩到了耳后, “我要跟着导师进行几个科研项目的研究, 大概不会留在南流景。”
“…是这样吗。”莫寒星微微低下头, 嗓音也变得失落了起来。他原本想要约女生出去旅行, 可和她比起来, 自己又好像变得很幼稚。
“还有什么事吗,我一会还有别的考试。”女生轻声说道, 闻姣通过了跳级的报名申请, 教授为她准备了特殊的试卷, 令她的每分钟都像是被压缩起来,比其他人都要更加忙碌许多。
最不甘的事情,是只能与她当朋友。而莫寒星停留在原地,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女生只是与他相交过的直线,往后只能够渐行渐远。
纥骨翊黎似乎有段时间没有出现在闻姣的面前。她听说,三皇子似乎在寝殿之中惹了陛下的恼怒,被斥责幽禁在宫中反思,连考试都是将试卷送入了皇宫之内。
当闻姣再听到纥骨翊黎的消息时,是通过隐秘流传的谣言,被陛下派遣去厄里倪厄斯城区办理工作的三皇子失踪了。皇室压下了消息,闻姣这个时候才发现,纥骨翊黎好像有许多天没有在[三秋]上给她发送消息了。
虽然之前纥骨翊黎现实中没有再与闻姣见面,但隔着网络,男生的表现就像是没事人一样,消息烦得让闻姣都有些懒得看。
彼时,谢雨时正蹲在沙发旁帮她收拾着行礼箱,男子将一些生活用品和文献资料整齐的分门别类叠放好,显出一种强迫症般的规整感。他是提前来给闻姣送行的,女生假期要去的实验基地地址涉密,但谢雨时也大概知道,建筑的大致区域是在混乱的下城区中。
即便明知道,闻姣之前就在那里生活,可男子还是止不住担心,像是每一个觉得自家孩子离开他就会吃不好睡不暖的家长一般,谢雨时微蹙着眉,不断对她说着一些注意事项。
“厄里倪厄斯城区负责人的联系方式我已经发送给你了,我让父亲同他打了招呼,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来不及联络我,你可以向他寻求帮助…”谢雨时絮絮叨叨的说道,他微微抿唇,有些担忧,“姣姣,你们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去那里吗。”
厄里倪厄斯城区此时显然处于更加混乱的境地之中,当地发生了自然灾害,有人目睹到了虫乱,环境感染和新式的饥荒令生活秩序陷入了新一轮的糟乱。而权利阶层在动荡之中产生了更替,上一任管辖者主张无为而治,纵容了太多贪腐的事件,新上任的执政官手段却过分狠厉,根基不稳之下反而激起了新的反叛。
纥骨翊黎之前被派遣到帝国的遗落之地,本是代表着皇室,负责监察下属官员,令厄里倪厄斯城区重新回归和平。陛下的召令看起来像是对三皇子的历练,可他本人进入下城区几日后反而失去了消息,杳无音讯。
无论在哪一点上,都很像是陷入政治斗争中的阴谋。
谢雨时在嘱托着闻姣的时候,甚至告诉她不要去管纥骨翊黎的事情,也别去想着找他,让她自己安心跟着导师在实验基地内完成研究,其他任何事都不要掺合。
第二日谢雨时没有来送她,男子自己似乎也有许多事要忙,他和纥骨翊黎是友人,两人之间的关系紧密,在外人眼中早就已经不能轻易切割。即便原来纥骨翊黎自暴自弃,任由政党往他身上泼脏水将他塑造成纨绔浪荡的皇子,没有一丝要竞争皇位的野心,谢雨时的身上也从来没有沾上一点皇权的争端。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出于对朋友的担忧,还是复杂的利益纠葛,谢雨时都身不由己的会被缠绕到许多绊脚的漩涡之中。
厄里倪厄斯城区并不是一个规则的,被独立划分在某一片的区域。若是在星球的上空俯视,会发现繁华的上城区呈现出一个类似圆形的构局。皇室的宫殿坐落在圆心的位置,愈是接近皇城,建筑便显得愈繁华,环境净化设备铺展开也是一个透明的圆形,而厄里倪厄斯城区,是包裹着这个圆形的外环。
重新回到下城区的土地上,呼吸着带些刺鼻气味的空气,闻姣反而寻到了几丝熟悉感。
实验基地在城区的郊外,导师褚凌和几个师兄师姐订了酒店。第一日,他们也不急着立刻赶去基地,而是打算先在这里休整两天,调整作息适应糟糕的环境和水土不服。
厄里倪厄斯城区派遣了专门保护技术人员的军.队,在他们从飞舰室中出来时,就有一列五人小队在舱室内等待迎接,跟随在他们的身旁。
闻姣并不打算和导师他们一起回酒店中休息,当女生说出自己的想法时,褚凌眸中带了些不赞同的担忧看着她,“你要自己一个人离开?不行,我既然将你们带出来就必须要确保你们的安全,下城区这么乱,你又是…姣姣,听话。”
闻姣的眉眼间浮现出几分浅淡的温柔和无奈,“老师,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从厄里倪厄斯长大的,我想回家看看。”
褚凌的神色一时有些怔忪,他迟疑了一瞬,还是想要坚持。
“当时走的匆忙,家里很多东西我都没来得及拿,我想去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剩下父亲的物品。”闻姣继续说道,女生神情柔和中带着些悲伤,听到虞景的名字,褚凌眼神又显得有些动摇。
他记得那个孩子,虞景也像是天边一闪而逝的流星,而他留下的闻姣完全继承了他的天赋,于是褚凌每次在看见闻姣时,都会想起从前的那个学生。
褚凌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拜托了酒店中负责看守保护他们的军官,请求对方派出两个人保护闻姣,跟随女生一起回家。
闻姣婉拒了几次,到底无法辜负老师的关心,于是最终只是让一个beta士兵跟在了她的身后。
在下城区,Alpha和omega都是不常见的性别,即便是守城军也几乎都是由beta组成,而来保护他们这些技术人员,自然也只是派遣了五名beta士兵。
可若是上城区的人因为性别优势而傲慢自大的轻视这些beta士兵,却只怕会吃许多闷亏。beta没有精神力,可每一个守城军几乎都通过了精神力抵抗能力测试,恶劣的环境天生就能够锻造身体素质,穷山恶水之中,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人,自然比起养尊处优的温柔乡中训练出的兵多了几分尖锐的戾气。
跟在闻姣身后的beta存在感很低,他不主动同女生说话,脚步寂静无声,有的时候不注意,甚至会将他忽略掉。
在beta的眼中,这些技术人员自然是细皮嫩肉而金贵的,此时的厄里倪厄斯城区就像是深海之中的断崖,表面看不出端倪,底端却遍布着暗礁。即便用暴虐的手段血洗了一系列的商政人员,眸子都快嗜血的杀红了,执政官也不想让这些麻烦的人在他这里出事。
闻姣打开了院落的铁门,灰尘簌簌的落下来。厄里倪厄斯的环境本就不好,缺少人的气息后,居所很快就被侵蚀的不像样子。
闻姣没有对导师说谎,从她离开之后,的确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很多东西她都没带走,因为大部分好像都是虞景的事物,使用的人不在了,也就没什么搬走的意义。
后来她也没有雇佣别的人来收拾,闻姣自己很忙,没有时间再来管这种小事,而她也不想其他人进来,侵入到她的领地之中,碰触他们的东西。
闻姣有些恍惚,像是踏入了一个旧时光之中,因此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家中某些入窃的痕迹。
当然,闻姣也并没有失神很久,虞景他们当初在这个街区算得上比较有钱的人家,因此才能够买得起地段不错带着院落的独门独户。而能够在这个混乱的街区安全生活这样久,还能让虞景平安的养好一个孩子,他自然早就在这个院落附近暗布了许多防护设施。
长久的习惯形成的敏感让闻姣很快就注意到了装置被引动过的痕迹,即便连地面上的灰尘来人都刻意没有打扫踩乱,器械关卡的细微差别还是令闻姣立刻察觉到了,在她离开时,她的家中似乎进了一个不请自来的贼。
在闻姣眼神微动的瞬间,一柄银色的剑从侧面穿过了女子的发丝,流水一般的银色剑光晃在眼眸上,身后之人嗓音清冷,月华一般的白发在风中轻轻缠绕住了女子的乌色长发。
“别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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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请问,你是我的皇妃吗?”◎
“先生, 擅闯民宅的人似乎没有资格对主人说这句话吧。”闻姣轻笑着,剑锋似乎能够割破她的肌肤,而她的眸中却并未流露出任何惊惧之色。
身后挟持着女生的男子抬起的手臂姿势摆得很稳, 剑刃距离闻姣的脖颈仅隔着几毫米的距离,却并未真正伤害到她。男子似乎是个Alpha, 霜冷的气息不知收敛的肆虐在体表,而他的声音却带着一点柔和的歉意, “对不起, 这是你的家吗, 你可不可以不要动。”
一片枯萎的落叶坠落,风卷起尘埃, 在男子微微闭上眼眸的一瞬间,女子侧过身, 不过是几秒钟, 他的手臂便被反钳制住, 而那柄秀丽锋利的长剑被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面容冷清华美的男子像是有一些愣神,碧色的瞳眸带着些迷茫的看向她。
“二皇子?”
闻姣的眸子浮现出了些惊讶, 犹如雕塑一般清贵雅致的男子气质中带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像是端坐于高台之上的神像, 令人不敢轻易冒犯。
她没有想过, 擅自来到家中“做客”的人竟然会是帝国的二皇子, 纥骨槿安。
“殿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闻姣放松了手上的力气, 一时心中想到了许多。皇室从来没有流传出有关纥骨槿安动向的消息,她之前根本不知道二皇子竟然也来到了厄里倪厄斯城区。
纥骨槿安手中提着剑, 静静的注视着闻姣, “我来寻找我的皇妃。”
什么?等等…
闻姣艰难的从记忆之中翻找了一会, 皇妃?啊,是的,她似乎之前看到过皇室的花边新闻,是说二皇子的皇妃似乎逃婚了。所以她也是逃到下城区来了吗,然后这位二皇子殿下就一个人来寻未婚妻了?
闻姣觉得有些微妙,她调整了一些院子中的防卫机关,虽然一直没有人维修,又荒废了很久,器械的性能倒是没有太大的损伤。确保外面跟着的那位士兵不会发现屋里的情景,闻姣才客气的邀请皇子殿下进入了房间中。
“殿下怎么会在我的家中,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如果需要保密的话…”闻姣其实并不是很想掺合到皇室的秘辛之中,但纥骨槿安毕竟是翊黎的兄长,她莫名就有了些微妙的责任感,没办法真的放着他不管。
纥骨槿安不言不语的跟在闻姣之后进了屋子,房间之中显出了一些男子生活过的痕迹,看起来人似乎已经在这里待了几天。屋里倒是没有被碰乱什么东西,殿下显然还是有规矩和分寸的,闻姣从厨房中拿出了水杯,发现壶中竟然还有烧开的热水。
二皇子殿下正坐在客厅中的椅子上,坐姿板正,仪态优雅,眼眸安静的下垂。
闻姣将水杯放在了纥骨槿安的面前,抿了抿唇,继续向他询问。
纥骨槿安双手接过水杯,一板一眼的道了谢,轻抿了一口后,重新将水杯放在桌子上,直视女生的眼眸,白皙似雪的脸颊渐渐染上了一层红霞,“请问,你是我的皇妃吗?”
……
闻姣蹲在故障的家务机器人旁边,手中拿着修理工具,一时没有说话。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假装自己很忙,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刻意找事情做。
二皇子殿下继续乖乖的待在客厅里,他似乎从小就养成了良好的规矩,自己一个人也能够不声不响的安静坐着。
闻姣将几个零件拆解下来,用手背蹭了蹭脸颊,脸上流露出了些懊恼的情绪。
她就应该知道,一个人停留在这里,身旁还没有个下属的皇子殿下一定是惹上了什么麻烦事。闻姣没想到,二皇子就是那个最大的麻烦,那位向来光风霁月,性情端方,政治能力优越的殿下现在不仅失忆了,智商还疑似倒退回了孩童时期,除了会玛卡巴卡的说自己要寻找逃婚的皇妃,就是用澄澈的浅色碧眸静静注视着她,其余一问三不知。
闻姣拿出终端,在通讯记录中的人名上徘徊了许久,终究没能够打出一则通讯。头疼是真的,但她也不清楚是不是应该将这样的二皇子直接交给其他人,纥骨翊黎此时也在失踪之中,闻姣根本不清楚她的行为会不会导致了什么连锁反应的后果。
“你饿了吗。”
身后之人的脚步很轻,陷入思虑之中的闻姣竟然没能够第一时间发现他。
女生侧过眸,她的双手上沾染着一些深蓝色的粘稠液体,脸颊旁也被她自己蹭上了一点脏污,身前的机械被她拆解了一地,看上去和温柔淑女沾不上边。
纥骨槿安拥有着十分优越的Alpha身材,个子很高,肩宽腰窄,银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又为他添了一丝高洁的气质。让人根本无法想象到,这一具美丽的成人躯体内装着的是一个小孩子。
他本人也伪装的很好,也许在孩童的时候就已经学习了许多皇室中的礼仪,于是举止中会显露出些许的成熟气息。
可即便如此…
“我现在去做饭,你喜欢吃什么。”纥骨槿安淡淡的说道。
闻姣还是会有罪恶感啊,她还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支使小孩子做事情。
“不用了,我直接叫外卖送来就行了。”闻姣站起身,“你真的没有想起什么吗,信任的人,或者联络方式,什么都行,我可以将你安全的送离这里。”
纥骨槿安微微抿唇,眸子中的光有些黯淡,他从衣服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条白色的手帕,手帕的边沿用银线绣着月桂花,男子抬起手,“擦一擦。”
闻姣修理东西的时候不太顾及自己的形象,她知道自己的脸颊可能被弄得脏兮兮的,女生低眸,笑着摇头拒绝了,“没事,别把你的手帕弄脏了。”
闻姣的视线落在纥骨槿安的身上,欲言又止,她一直忍着没有说什么,但男子身上那件衣服…明显是虞景之前穿过的。那些衣服闻姣自然也都放在这没有动,她也没想到皇子殿下竟然会翻出来给自己穿上了。
纥骨槿安的手停留在半空,下垂的眼眸带着些失落,他将手帕重新放回口袋之中,注意到闻姣的视线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容颜上羞赧一闪而过。
他的身上一直佩戴着那柄细长的剑,此时突然珍重的将腰侧的剑解了下来,双手捧着递给了女生,“对不起,未经允许用了你的东西,我将这柄剑先抵给你,当做这段时间我叨扰的赔偿,可以吗。”
闻姣的心一瞬间软了下来,懂事礼貌的孩子总是会令人更喜欢些的。虽然很烦这个麻烦,对待真正的成年人她自然可以冷漠的不假辞色,但小可怜的滤镜让纥骨槿安的每个行为都变得惹人怜爱了些,让闻姣没办法硬下心肠。
“剑你自己拿着防身吧,等你恢复正常回到皇宫之中再谈赔偿。”下城区的菜系还是原来的味道,闻姣以前收集的外卖联系方式也还可以使用,没有过期。
二皇子殿下的用餐礼仪也很好,让闻姣不由有些怀疑他和纥骨翊黎的血缘关系,毕竟另一个男生身上可是从来看不出什么规矩的。
不清楚纥骨槿安这些天是怎么自己生活的,家务机器人还没有修好,男子也没有等着闻姣这个主人收拾东西,反而很自觉的自己拿着碗筷去厨房洗碗,又开始打扫起地上的卫生。
纥骨槿安的样貌实在会让人产生恍惚,闻姣有时也很难将他当做心智不健全的病患看待。
终于,闻姣秉着良心,还是将男生拦下来,迟疑的询问,“你自己的衣服放在哪里了,你身上有带终端吗,是不会用,还是密码忘记了?”
纥骨槿安眼睫微微颤了颤,女生问一句他便回答一句,“衣服坏了,放在橱柜里。终端不在,好像被我自己摧毁了。”
在他短暂的记忆之中,仍旧正常着的自己担心他的终端会落在其他人的手中,在昏迷之前便被他捏碎了。
闻姣翻开了柜子,细密的针法绣在真丝的衣料之上,仿若艺术品的长袍被划烂了许多口子,撕裂的长痕依稀可以辨别出是刀剑的痕迹,边沿处还晕开着没有洗干净的深色血迹。
闻姣身子微顿,抬眸看向了一旁的纥骨槿安,“你受伤了。”
男子轻轻点头,眼眸微微偏到一旁,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我没有衣服可以换,所以…拿了些这里的衣服,抱歉。”
闻姣轻叹了一声,“过来,把衣服tuo下来,我看看。”
智商退化的皇子殿下出乎意料的有些内向拘谨,乱七八糟的布条缠绕住了腰身,显然没有经过任何的治疗,只是粗糙的止了血。
闻姣揭开一层层黏着的布时,纥骨槿安咬着下唇,也没有吭声。
模糊狰狞的伤痕遍布在本应该白皙的后背之上,显出几分残破的美感,令人怀疑他之前是怎么行动自若,一点疼痛都没有显露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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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疼就吃颗糖压压。”◎
Alpha的体质自然都很优异, 继承着皇室血脉的皇子殿下也同样拥有着这样作弊的身.体。
衣物被褪下后,未经过处理的伤皮肉外翻着,淤血将布料和伤口黏在了一起, 想要上药就是将伤口重新撕裂一遍。
男子的肌肤是那种霜雪一般的冷白,可此时后背血痕错布, 血腥味令人作呕,看起来格外狰狞可怖。
纥骨槿安咬着下唇, 细密的冷汗自额角渗出来, 记忆和心理年龄倒退到5岁的男子自小在皇宫之中养尊处优的生活, 被宫人紧张的照看着。
年幼之时跟着老师提着剑日夜不息的学过剑术,受伤时却总有医师前来小心的为他处理, 他又怎么能自己学会如何处理伤势。
他的母亲是品性端庄的皇贵妃,日常会跟随在皇帝左右协理朝政, 对纥骨槿安的要求极其严苛, 因此他幼时便已经学会忍耐, 礼仪规矩每一样都能够得到宫人朝臣的称赞。
即便身上的伤口疼痛难捱,独自身处在陌生危险的境地, 脑海之中唯一遗留的信息只有“寻找未婚妻”和“安全掩藏起来等待身体恢复正常”,纥骨槿安心中无法自控的蔓延起害怕, 他也一直都没有软弱的哭泣。
身后的女子手指很温柔, 落在伤口表面, 比起疼更多的像是痒。闻姣并不是第一次处理伤口, 她从小到大都不是那么乖巧的孩子, 在外面弄了一身伤后,不想被虞景担心听他唠叨, 于是自己学会了怎么上药隐瞒。
家中的医药柜里药物还在保质期内, 闻姣帮纥骨槿安将伤口清了创, 涂抹了药,才重新缠绕上纱布。
他身上的衣服显然不能再穿了,银发遮挡住了脊背,男子身上的肌肉紧绷着,耳根泛起浅浅的薄红,眸子因疼意而氤氲起一层朦胧的水汽,像是雾里的湖面。
闻姣看见他的容颜后微愣了一瞬,偏过眸收拾起来旁边的废弃医疗用具,“疼吗?”
纥骨槿安摇了摇头,因眼眸过分的清澈,仿若含着些单纯的依赖,“不疼,谢谢你。”
女生端着染成红色的血水走出了房间之后,纥骨槿安才挎下了脸,泪水积攒在眼眶之中,他渐渐放松了身体,咬住自己的衣袖低低哼了两声。
闻姣从外面走进来时,恰好便看见了皇子殿下未来得及掩饰的通红眼眸。注意到她的视线,男子抬起了手臂,有些狼狈的迅速擦了擦眼睛,欲盖弥彰的偏过头,假装若无其事。
他不清楚自己因肌肤过薄而在眼尾和鼻尖都晕开了惹人怜惜的深红,让闻姣迟疑了片刻,走到他面前,摊开了手心,里面是一颗气泡水味道的硬糖。
莫寒星很喜欢这种糖,他不知道从哪里寻找到了和他的信息素味道一模一样的糖果,往闻姣这里塞了许多。
纥骨槿安抬眸迅速的看了她一眼,男子似乎有些困惑,修长的手指最终小心的从女生手中捡起了那颗糖。
“疼就吃颗糖压压。”反正小孩子大概都是这么哄的吧。
纥骨槿安垂下眼睫,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眼睛,轻声说道,“谢谢。”
“嗯。”
这间房屋的主人对待纥骨槿安大部分时间都会显得有些疏离客气,男子对于人类的情绪很敏感,他能够感觉到,闻姣似乎不是那样喜欢他,可是…
他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即便不与人说话,一个人也可以独自待在房间中不哭叫吵闹。
纥骨槿安的观察力很好,因此他很容易就发现,当他忍不住生理性的哭泣,或是流露出懦弱无能的姿态时,女生便会下意识的关注他,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补偿一般的对他做一些温柔的互动。
纥骨槿安并不知道缘由,在皇宫中时,他是绝对不可以显露出一丝弱势的。他已经拥有着一个武学和才能都极其优秀的兄长,因此母亲对于他的要求便更加严厉。纥骨槿安被寄予着期待,不被允许像是普通的孩子那样向父母撒娇,唯有收敛起孩童的幼稚和蠢笨,每项课业都达到完美的成绩时,才能够得到母亲一声简短的称赞。
纥骨槿安一直以来都接受着这样的教育,将规矩和教养刻在了骨髓之中,成为了某种引导他行为的真理。而在闻姣的面前,这种“真理”似乎颠倒了。纥骨槿安其实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有问题的状态,他并不是5岁的孩童了,他的身姿抽长,年岁增长,在他自己尚且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时光被窃走,而他其实早就已经长大了。
那个成年的他在脑海之中印刻下了管束他的教条,纥骨槿安因此知道,“他”的未婚妻逃婚了,他之前正在寻找她,她是一位女性omega,而她大概并不喜欢他。
与二十七岁的纥骨槿安不同,5岁的纥骨槿安还不能够理所当然的接受政治联姻。他会带着些伤心的想到,他未来的妻子是厌烦到要躲避到遥远的地方,也不愿与他相处的人。
即便再如何早熟,小孩子的思维也没办法真的如同大人一般理智而井井有条。他未来的皇妃是个omega,而现在收留了他,会关心他,允许他停留在房间之中,还愿意给他上药的闻姣也是个omega。
纥骨槿安不明显的微微鼓起脸颊,他故作聪明的想,也许闻姣就是他逃走的未婚妻。她只是欺负他失忆了,才要继续哄骗他。
受到了背叛的小孩子本不该再继续相信她,可纥骨槿安并没有成年的记忆。在男子的心中,属于这具身躯的那个成年人并不是他自己,他没有将以后的纥骨槿安和他当做一个人。
所以未婚妻讨厌的纥骨槿安也并不是现在的纥骨槿安。他也不需要因为另一个纥骨槿安遭到了背叛,就故意选择疏离她。
……………
夜里下了暴雨,闻姣睡得不太安稳,女生的眼睫微微颤动,被惊醒后才发现屋顶正在漏水,滴滴答答的水打在桌面上,浸湿了一大片的被褥。
这间房屋终于向女生证明了它的年久失修。闻姣穿着睡衣,带着些起床气的翻出工具箱,打算爬到房顶修补好渗水的位置。
走过另一件屋子的门口时,她想起来里面居住的纥骨槿安,停下了脚步。闻姣向后重新退到了房门前,思索,皇子殿下应该不会怕打雷吧。
算了。
闻姣只有那么一刻升起了点良心,想要去看看小朋友有没有受冻被吓哭。但她本人自觉对小孩过敏,实在不太想去黏糊糊的安慰人。
于是闻姣又默默从走廊中的另一头离开,假装她并没有停留过。风将树枝吹得狂魔乱舞,她顺着梯子爬上了屋顶,轻车熟路的用扳手拧着螺丝。
雨水润湿了脚下的金属,睡衣紧贴在身上,她补好了几处漏水的位置,心情有些烦躁的想要爬下屋顶时,脚下的拖鞋一滑,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摔落了下去。
下方并不是湿冷的疼意,她的身体砸在了一个柔软的物体上,男子的手臂圈着她的腰,闷哼了一声。
会在此时接住她的人也只有养伤的纥骨槿安了。闻姣撑起身体,回过眸,男子银色的发散落在脏污的水洼之中,他的手肘蹭在地面上,有深色的血液渗透出来,对方清澈而干净的碧眸落在她的身上,“你没事吧。”
相同的事情,由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和一个失忆的人做出来带给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闻姣忍不住在心中感觉到了一丝愧疚,她连忙起身,将懂事的孩子扶起来,“你怎么跟着我出来了,外面还下雨呢,以后看到别人摔下来自己不要去扶知道吗,你身上还受着伤,首先要保护自己的安全…”
闻姣因为自己小时候皮惯了,于是自认为当她成为家长后,一定会非常开明宽容,尊重孩子想法,对孩子进行放养政策。
而当她面对着纥骨槿安时,却完全没有自觉的开始头疼的唠叨起来。闻姣将一声不吭,乖顺的任由她拉着衣袖,跟在她身后的纥骨槿安拉进了房间之中。
男子就像是被人类救回来的雏鸟一般,眼眸跟随着女生,她走到哪里,他的视线就移到哪里。见到闻姣走到他面前时,还软软的弯起唇角,“只要你没有摔坏就好。”
纥骨槿安丝毫没有不耐烦,不如说,他其实很喜欢听到女生担心他,也喜欢让闻姣看着他,将心神放在他的身上。
“是我在走廊的时候,把你吵醒了吗?”闻姣有些尴尬的坐在男子的身后,面对面的时候,皇子殿下的眼神过分纯洁,于是会减弱他身上成年男子的侵略性,让人能够看出他心智有损。
可当他背对着她,只能够看见对方的脊背后,异性之间的差异就显露了出来。闻姣出于莫名心虚的愧意,这次亲自小心翼翼的将男子的上衣揭了下来,他后脊处的伤果然又被压得裂开了,这样糟蹋身体,很有可能会在原本如玉一般温润的肌肤上,遗留下丑陋的无法祛除的疤痕。
“嗯,我听到你在外面,以为你是有事情找我。可是我出来时,你就不在了。”背对着闻姣,纥骨槿安的眸色微微晃了一下。小孩子天生就是会说谎的,因此纥骨槿安也在对闻姣说谎。
他知道,闻姣并没有想见他,也没有话要对他说。但是她已经在他的门前停顿了,是他想要来见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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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赶我走了。◎
闻姣的指尖停顿住, 心中又渐渐升起了微妙的尴尬和愧疚。
“你那个时候,没有睡着吗。”闻姣有些干巴巴的说道,手臂穿过男子的胸膛, 将纱布包裹好。
纥骨槿安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怎样表达,才能够令女子对他多一点耐心, “嗯,我不是故意不睡的。”
他其实一直都很懂礼貌, 既不会像是没有分寸的熊孩子, 也不会像是成年男子一般让人感觉到不安和威胁感。
酸雨浇在人的身上后, 最好用干净的水冲洗一下。闻姣虽然并不是很想与纥骨槿安进行太过亲密的互动,但他刚刚毕竟才垫在她的身.下, 护住了她,人总是不能太过忘恩负义的。
他的身上还有伤, 不能直接沾水, 闻姣烧了一点干净的热水, 用水盆装着,将毛巾浸入水中, “你自己可以吗?”
纥骨槿安点了点头。
闻姣坐在另一边,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和几分沉默的寂静。她看似手指划在终端上, 实际眼眸却没有落在屏幕上, 在男子轻轻发出点声响时, 便立刻看了过去。
他原本正弯着腰洗头, 洗发水似乎沾到了眼睛中, 男子用一只手背揉着眼睛,刚刚被沙的发出了一声浅浅的叹息。
的确不能因为他个子很高, 就认为他现在能够照顾好自己。
闻姣拿了一个干净的毛巾, 将人拉着到沙发旁坐了下来, 纥骨槿安的脸颊被自己揉得有些泛红,长发湿漉漉的垂下来,显得有些委屈似的。
闻姣用毛巾帮人擦了擦眼睛,男子微微低下眸,白色的眼睫轻轻颤抖,他似乎不会感觉到害羞,专注的看着闻姣,反而让她忍不住移开视线。
毛巾搭在他的脑袋上,闻姣用双手轻柔的帮他擦着头发,从头顺到尾,虽然气氛依旧静默,但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了无声的默契,不再感觉到那样陌生不自然。
窗外的风雨声似乎也渐渐变小了,闻姣打了一个哈欠,纥骨槿安听到声音,懂事的自己接过了毛巾,“很晚了,你先回去睡觉吧。”
他弯了弯眼眸,“这里我来收拾吧。”
“可是…”闻姣有些迟疑,纥骨槿安已经握着她的肩膀,将她向卧室的方向轻推过去。
纥骨槿安站在原地,低眸看着掌心中的毛巾,眼眸向下弯起来。原来只要他显得可怜一点,她就会看向他吗?
——————————————
闻姣第二天醒来时,窗外的雨声已经停了。她似乎很少会睡这样安稳的一觉,也许是因为房间内残存着熟悉的气息,让她并没有梦到什么特别痛苦的事情,反而梦见了小时候和邬潼在一起的场景。
闻姣用肉骨头将流浪的小野狗拐进了家里,在被虞景拿着雨伞绕着屋子追着打过几次后,家中最终还是多出了一个属于男孩子的房间。
在厄里倪厄斯城区,健康有营养的肉食是很少的,大部分廉价的食物都是从战场前线送过来的异兽肉。又柴又硬,对于人体而言也没有什么营养。
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初时相遇与闻姣差不多高的少年,被投喂过半年多的肉后,身体很快就像是小白杨一样长高了。
对于邬潼而言,那个时候的闻姣和虞景就代表了一个温馨的“家”的字眼,而他也愿意将自己形容成看家的犬,会用尽自己的力气保护这里。
于是每当闻姣被虞景斥骂教训的时候,邬潼总会挡在她的面前,忠诚的在中间拉架。
小的时候总觉得大人很了不起,于是以气他们为乐。她记得,虞景将她关在房间中禁闭时,她便自己研究破坏了院子中的安全防护设备,从墙头爬上去,而邬潼就站在墙外,伸出手等着抱住她。
闻姣走出房间的时候,便看到气质湛然,姿容绝艳的男子正在客厅中打扫卫生,黯淡的房间一瞬间都仿佛变成了金碧堂皇的大殿。
也许是因为梦境,也可能是因为纥骨槿安身上还穿着虞景的衣服,在这个特殊的场景之中,闻姣的肩膀轻轻靠在门框上,久违的就这样放松了下来。
她并不是狗血的将谁看成了谁,只是这一刻像是回到了许久之前的状态,那些让她心情晦暗的,迷茫的情绪逐渐褪去。
“殿下,你不用做这些。”闻姣走过去,不由想到,若是被哪位议员看见此时的场景,只怕会在皇宫中愤慨的弹劾咒骂她吧?
纥骨槿安没有去抢女生手中的卫生用具,只是有些失落的垂眸,轻声说道,“我想要做些事,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赶我走了。”
小孩子对于大人的情绪似乎总是敏感的,也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闻姣有些恍然,她其实并不清楚,如果她真的独自一人回到这里会是怎样的感受。也许熟悉的事物都已经破败了,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都被尘埃侵蚀。
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纥骨槿安,才打断了闻姣可能会产生的思绪,令她不用去陷入潮湿的情感之中。就当是她的善心吧,虽然下城区的人身上本不应该存在这种东西,“你可以留在这里,直到你恢复了正常为止。”
男子闻言,眉眼几乎是立刻便浮现出了柔软的欣喜。闻姣只认为他是心智退化因此喜怒都变得明显,却并不知道纥骨槿安自小就要学会收敛自己的情绪,本不应该随意泄露出多余的感情。
纥骨槿安坐在女生的对面,餐桌上,他用公筷夹了一点菜,放在了闻姣的碗中。年幼的孩童,性格尚且天真,最向往的事物大抵便是陪伴。纥骨槿安的记忆之中,几乎没有几次父母陪他吃饭的经历,而在皇妃这里,她会关心他,照顾他,陪他用餐,听他说话…
在纥骨槿安的心中,这便是他幻想之中与未来妻子相处的全部画面。他有的时候,能够感觉到沉眠之中的自己在脑海之中隐隐挣扎的妄图苏醒,在闻姣未出现之前,他也一直都在配合着那个他,即便这会让纥骨槿安痛苦,额头像是被锥子硬生生的钻进去,他都一直安静的忍耐着。
可纥骨槿安在抬眸看到眼前的闻姣时,却第一次产生了些迟疑。他听懂了闻姣的话,她认识的,会在意的那个人,始终都是成年的纥骨槿安,而她的内心甚至是不喜欢他,即便逃离也不愿与他生活的。
若是他想起来了,她便不必再继续因为他的病症而心疼他,担忧他,而是能够理所当然的离开他。纥骨槿安的心脏感觉到了一丝痛苦,这种带着些酸涩的疼意比起想要恢复记忆时的疼痛还要让人难过,自小接受皇子教育的人,其实很少直白的感受到爱意。
宫人不会对他这般亲近,父亲公事繁忙情感内敛,而母亲只会对他寄托期冀。反而是和皇妃在一起的这短短几天,却拥有着能够腐蚀人,令人忍不住贪恋的温暖。
如果真正的那个“纥骨槿安”回来了,他是不是就会消失了。年幼早慧的纥骨槿安其实一直都清楚,他只是一个记忆的片段,一个不应该“存在”迟早会消散的人。
他原本一直安静的接受了命运,可渐渐的,他却升起了不应该拥有的不舍。他不想就这样被替代,不想离开自己的皇妃,不想让另一个人生疏冷漠的对待她,不想让她重新厌恶他。
他知道,成年的“纥骨槿安”并不喜欢她,他也只把她当做一个责任,一件摆设。
可是他喜欢她。
…………………………
闻姣自然不能够一直待在家里陪着纥骨槿安,她实在很难想象,自己竟然能够担忧的嘱托一个成年男子,一个人在家里居住一定要注意安全。
她微微有些心虚的想,明明刚开始捡到这位二皇子殿下时,她还很阴暗的想过让他最好自己突然失踪,自生自灭来着。
分明长着一副很能够在艰苦环境中存活下去的主角脸,男子偏偏行为举止都单纯的像是个乖宝宝,好像轻易就能够被人拐走似的。
“院落中的防护设施我都已经打开了,你在家中不要自己出去,不论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管,知道了吗。”身高比纥骨槿安还要矮的女生仰着头,严肃的一板一眼说道。
纥骨槿安点了点头,他有些不安的揪住了闻姣的衣袖,像是有分离焦虑症一般,可怜的说道,“你还会回来吗。”
“放心吧,这里是我的家,我不会丢弃这里的。”闻姣想了想,从柜子旁边找出来一对方形的按钮挂件,“你拿着这个,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的事就按一下,我能够立刻看到。”
这个小东西是当初制作出来交给闻姣和邬潼用的,有的时候他们会出入一些比较危险的场合,终端的信号可能会遭到屏蔽。
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人便会佩戴上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使用这个简单的装置用摩斯密码进行通讯。
纥骨槿安握住了小巧的按钮,蜷缩起手指,温润的眼眸落在女子的身上,“只有危险的时候才能按吗。”
在女子疑问的眼眸中,纥骨槿安轻声说道,“我想你的时候,也可以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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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我看着你,就不会感觉到害怕了。◎
导师褚凌带领着师兄师姐和闻姣来到的地方是一处隐秘的军.事基地。
在进入戒备森严的保密基地时, 门口的守卫果然搜寻了他们身上的设备,终端的信号在这里也被完全屏蔽了。
“这是什么?”男子神情严肃,从闻姣随身携带的背包中找到了那个方形的按钮, 攥在指尖轻晃。
闻姣想了一会应该怎样解释,“是安抚玩具, 家里的孩子看不见我会担心,他如果遇到什么事情, 按一下这个我就能知道。”
守卫的眼眸从上至下扫视了闻姣一遍, 神情有些微妙, 将按钮挂件还给了女生,在心里默默想着原来看着这么年轻的omega竟然都是生过孩子的妈妈了。
“年轻妈妈”弯了弯眼眸, 轻声说了句谢谢,便跟着导师进入了基地。褚凌教授在之前除了教导学生之外, 就在科研机构进行机甲升级, 更新换代的研究。
前线的战役惨烈, 因此机甲性能每提高几个百分比,放在战场上便代表着用数字计算的人命。
褚凌教授在基地之中的地位显然很优越, 跟随着他的闻姣等人也很受尊重,并没有因为年龄低就被看轻。
搞科研的师兄师姐们几乎都已经是研究生博士生, 每个人神情都有种常年熬夜又营养不良的疲惫感, 因此对于队伍中唯一的小师妹都比较偏宠。
具体表现在连吃饭的时候, 师兄师姐们都会自觉把最贵味道最好的天然菜系给闻姣留着。
忙起工作时, 几乎每个人都是昼夜颠倒的, 这一点连闻姣也不例外。在她几乎快要忘记了家中的皇子殿下时,女生挂在终端上的按钮挂件一闪一闪的亮了起来。
长长短短的闪烁汇聚出了短短的几个字“我想你了”。他似乎并没有想着要让女生回复, 只是单纯的想要告诉她这件事, 想要让她知道, 他在挂念着她。
闻姣在调试完参数,等待试验时注意到了那枚闪烁着温润蓝光的按钮。于是有关二皇子的画面便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其实孩子能够有点动静也是好的,避免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在家噶了。
就这样在实验室之中不知道待了多久,师姐终于看不下去,拽着昏天黑地快要发霉的闻姣出去锻炼。
比起干燥的室内,外面的空气反而是潮湿的。操场上,Alpha教官穿着笔挺的制服,守卫们站成标准的队列,在沿着跑道训练。
师姐拉着闻姣跟在他们的后面小跑,教官看到也没有阻止,偏过头当做没看见慢吞吞的两只娇弱的垂耳兔。
师姐是一个beta,与闻姣的关系最亲近。彼此的处境类似,在被Alpha垄断的领域之中,两人都是因为足够的优秀才能够站在这里,于是似乎比起他人,更有相同话题可以聊。
“姣姣,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看看自己小胳膊小腿的,别学着他们不要命的熬夜。你是omega,本来就应该更娇贵些的。”师姐自然是好意,她已经结婚了,眉眼间都是那种含着母性的温柔,组内的氛围很好,她对待闻姣也没有一点嫉妒的意思,反而像是看待妹妹。
闻姣默默点点头,其实很想说,她从小就让邬潼帮助她训练,虽然因为体质问题总是看起来不够强壮,但像是学姐这样“脆皮柔弱”的beta,她轻轻松松就能够抱起来跑个一百米。
“对了,我之前听你说,你家里还有个小孩子,是亲戚家的小孩吗?”学姐性情温柔而健谈,拉着女生便开始说起自己的育儿经,又开始对闻姣念道要怎样找到一个好的结婚对象,绝对不能选择那种唯我独尊,霸道傲慢的Alpha…
beta学姐小跑了一会便慢下了脚步,显然她才是真正体质虚的那个人。身后的士兵队列从她们的身侧跑过,已经压了她们一圈。
beta嗅不到,闻姣却能够感觉到Alpha在运动中逸散出来的强势的信息素。这些守卫个个挺直胸膛,面色红润,雄邹邹气昂昂,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气很足,在少见的omega面前每个人都下意识的展示着自己最好的面貌。
————————————
在这百年间,帝国其实发现了一种能够提供机甲运行,代替传统能源的清洁生物能。
而这种能源,闻姣其实很早就已经清楚,便是在异兽波雷斯科罗的躯体之中提取的生物能量。
在发现侵蚀着帝国的疆域,与帝国为敌的异兽体内储存的生物液竟然能够代替昂贵的机甲能源时,从前的机甲机械师也是极其震惊的。
似乎生物之间存在着微妙的联系,人类用异兽本族的尸体,在抵御着对方的侵.略。
厄里倪厄斯城区多雨,实验室中点着灯,而在窗外,细细的雨丝又打在了玻璃窗上。
科研人员每天是能够有半个小时接触到终端,与家人进行通讯的。当然,信息的内容都会受到监控,以免泄露出基地内的隐私。
闻姣靠在窗边,夜深下来,银色的闪电划过苍穹,会令孩童感觉到恐惧的雷声也随后而至。
闻姣的指尖划着终端的屏幕,想着自己是否要给皇子殿下发一则消息。她其实有些排斥与纥骨槿安产生更多的情感联系,他们本来应该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而在他失忆的特殊时期,她也不应该“趁虚而入”,借此在他的心中留下什么印记。
若是等到他恢复之后,两个人重归殊途才是最好的。
闻姣看了看纥骨翊黎的信息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许多天之前的一句撒娇,[姣姣,你再晾着我,我就不要理你了]。后来便是一片空白,无法继续下滑了。
她随手回了几条母亲与朋友的问候,在打算关上终端时,突然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了通讯。
她没有存,但是新的终端是闻姣给纥骨槿安买的,号码她也记得很清楚。
闻姣划开了通话健,屏幕另一端的景象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画面中有些昏暗,视频在微微发着抖,被子动了动,渐渐露出了银色的发,和一双涟漪着水色的碧眸。
男子似乎是在房间里,屋子中没有开灯,他躲在被子里,窗外的闪电亮了一瞬,让闻姣看清了他湿润的额角。
纥骨槿安像是躲藏起来的松鼠,只探出了一双眼眸和半张脸颊,“我打扰到你了吗。”
男子的指尖揪紧了被角,解释道,“对不起,我以为你不会接的,我不应该打给你,我是不是很麻烦。”
他像是不安的小孩子,湿漉漉的眸子也像是淋了雨,“我只是,感觉有点害怕。”
闻姣看过了终端内的通讯记录,在之前的几天,男子其实都有在听她的话,一则信息都没有发过来给她添乱,让她担忧。他只是几分钟就会按一下那个按钮,也许觉得闻姣并不会注意到,于是专心的,像是将它当成了依恋症的寄托,想到她时,便会按一下。
“家里有漏雨吗,害怕就把灯打开,柜子里应该有眼罩和耳塞,你自己找一下戴上。”于是这个时候传递到终端内的视频就像是一个心有灵犀的巧合。是因为外面下了暴雨,纥骨槿安才会因为害怕不安而下意识想要看见她。
小孩子总是害怕打雷和闪电的。
纥骨槿安摇了摇头,终于将整个脑袋露出来,长发被揉的乱糟糟的,而他没有吵闹,像是注视着闻姣就能够感觉到安心,“没关系,我看着你,就不会感觉到害怕了。”
他在自己的家中,应该也是会令父母感觉到心软的孩子。
闻姣微微抿唇,“我一会还要继续工作,只剩下…五分钟。”
“那我就只看你五分钟,你可不可以,不要挂通讯。”纥骨槿安眸中闪过些不舍,他像是有些着急,终端的画面又晃了一下才被握紧。而他露出了更多的身.体,能够看见微微扯开的睡衣衣领,嶙峋的喉结被汗液浸湿,在屏幕的反光中映照出似是涂抹了闪粉一般的色泽。
躲在被子之中的人,因为看见了信赖的人,于是能够自己冒出来,想要更近的贴近她。
闻姣微微偏过眸,没有再说话,也的确五分钟内都没有挂断电话。
呼吸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像是响在耳边,两个人一起沉默着,气氛却又好似弥漫着一些温馨。
纥骨槿安数着时间,在秒表走到最后一针时才主动开口说道,“我已经不怕了,姐姐也注意休息,不要工作的太累,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也不要害怕。”
闻姣微愣,懂事的孩子已经不需要她为难,主动暗灭了视频通讯。
屏幕中的内容重新变回了默认界面,过了一会,黑了下去。她看着屏幕之上反射出的自己的容颜,不知为何,反而升起了些无法忽视的在意。
另一端黑暗蔓延的房间内,纥骨槿安侧躺在枕头上,握紧了掌心中的终端,唇角渐渐扬起了一个单纯而欣喜的笑容。
窗外的雷雨声还在继续,而他的眸中已经看不出胆怯的畏惧。他其实并不怕闪电和雷声,纥骨槿安只是觉得,如果他这样表现,闻姣便会心疼他。
小孩子也是有心机的,自小便被名师教导的皇子殿下城府便更深,他很轻易的便察觉到了闻姣的心软之处,也学会了,如何取得大人的在意和关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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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我醒来的时候,还能够看到你吗。”◎
雨下得愈发大了, 黑色的雨伞被收拢在一起,女子在玄关处褪下了冰寒的外套。
窗外的雷雨声对于感觉敏锐的人而言过于噪杂,因此纥骨槿安并没有睡着。听到声音时, 男子掀开了被子的一角,白色的灯光亮起来, 他微愣的看向门口,眼中的人周身像是披着一层柔光, 心中完全没有想到, 闻姣会赶回来, 出现在这个房间之中。
其实他并没有过期待,好像一直以来纥骨槿安的感受都是会被忽略掉的, 如果表露出任何任性或是不够懂事的行为,都代表了他作为皇子的失格。从前纥骨槿安需要扮演好一个能够令每个人喜爱, 称赞的殿下, 于是他会觉得, 自己连撒娇都做不好,他试探着用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讨好闻姣, 有的时候也会生出些不自信,惧怕反而会招惹得人厌烦。
他在给闻姣打了那一则通讯时, 也做好了不被接通的准备, 而每一次女子对于他的纵容, 都会令纥骨槿安的心尖长出摇曳的嫩芽, 让他试探的继续向前侵入一点。
男子那张冷清的, 霜雪一般不可亵玩的容颜上流露出了一点与气质截然不符的傻愣,“姐姐, 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实验室中一直心神不宁, 最终借了一把伞, 冒着雨回来的闻姣发尾还带着些潮湿,她的神情平静,“嗯,有点担心你,就回来看看。”
闻姣看着男子,微微蹙眉,“你没有睡吗。”
纥骨槿安的眼眸微微瞪圆了,碧色的水光在灯光下轻轻摇曳。她,是特意回家来看他的。当这个想法自心尖产生时,他的身.体内部就像是变成了柔软的沼泽。他开始感觉到了某种愧意,只有纥骨槿安知道,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感觉到害怕,而只是担心闻姣会遗弃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引起她的注意。他为自己的谎言而羞愧不已,从未有人,会像是闻姣这样选择他,也没有人会只因为他说害怕,就晚上冒着雨来到他的房间中安慰他。
纥骨槿安并不知道会这样,于是那个谎言就显得那样不堪。他是习惯不给人惹麻烦的孩子,被大人珍惜的照顾时,会升起惶恐般的幸福。
“因为害怕,所以睡不着吗。”雨天对于闻姣而言,也是一个很特殊的天气,因此那点不安蔓延在了心脏处,让她也做出了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情。
她只是不想再经历什么遗憾,也不想再在这个天气听到有谁失踪。
好孩子对待亲近的人是应该诚实的,可最终纥骨槿安却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眼眸都像是逐渐被点亮的星河。他坐在床褥之中,手指绞着被单的一角,轻轻说道,“嗯,姐姐可以…陪着我睡吗。”
…………………………
女子换了一身柔软的睡裙,水珠顺着脖颈滚落,逸散出一些沐浴后的芬芳。
客房的床足够大,枕头放在两边,中间也还留有很大的空隙。
闻姣不记得她有没有因为害怕打雷而要虞景搂着她入睡的时候了。自从她进入下城区之后,就像是陷入了记忆的潮汐之中,让她会不时的想到以前的事情。
纥骨槿安侧着身子,亮晶晶的眼眸盯着她,很有种不听话的小孩子要让大人陪着玩耍不肯睡觉的模样。
也不知道皇子殿下是怎么开始想到要叫她姐姐的。
“别看我了,转过去,睡觉。”闻姣侧着身子,原本闭着眼眸,此时睁开了眼睛说道,声音不算凌厉,带着一点糯声的柔软。
纥骨槿安的睫毛很长,和长发是同一种颜色,这令他有时候会显露出一种非人感,冷色调天生就会让人觉得疏离。
纥骨槿安有些贪恋的不愿意移开视线,但他一直都是个听话的乖宝宝。被褥摩擦的声音在黑夜之中响起,纥骨槿安转过身,背对着闻姣。
没有办法看到人让他产生了一些不安,但女子身上温柔的气息一直萦绕在他的身侧,让纥骨槿安的眼皮沉沉的垂下来,竟然真的生出了一些困意。
闻姣迟疑了片刻,伸出手,轻轻拍在男子的后背上。指腹下的肌体紧绷了一瞬,便安静的松懈下来,渐渐趴在了床褥中,像是睡熟了。
闻姣收回手,闭上了眼眸,陌生Alpha的气息令她有些应激的难以入眠,过了不知道多久后,她眉宇微拢着,眼前逐渐出现了色泽模糊的景象。
梦境之中的发展没有什么逻辑,但可以感觉到是过往的记忆画面。
闻姣的叛逆期来得很早,在邬潼被她拐到家里之后,女生就变得愈发嚣张肆无忌惮了起来。
无论闻姣想做什么,邬潼都会不询问任何原因的帮助她,他会掩护她从家中偷溜出来,也会瞒着虞景不让对方知道女生在外面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其实那个时候她并不是喜欢那种糟乱的场地,只是出于某种反叛的心理,虞景越不想她去的地方,她便越想去。
青春期的孩子逐渐发育,她知道自己是一个omega,却还并不清楚这一点意味着什么。邬潼跟在她旁边,眼眸像是某种野性未褪的兽,机警的看着周围的人,身体紧绷着保护身旁的女生。
在邬潼的族人尚未被屠戮殆尽时,他的幼年也泡在糖果罐子里,只是他很快便像是穿破荆棘的果实一般成熟了起来,为自己塑造出了一个沉默而坚固的壳子。
邬潼的话很少,有的时候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于是看着便有点像是一头无法沟通的倔驴。
在酒吧中,成年的男女在舞池之中身.体紧.贴在一起,在扭曲的光线和糜烂的乐声中扭动。酒吧的规模不大,消费低廉,大部分的人都是beta,不曾被关系束缚的男男女女呈现出一种过分的自由,蒸发的酒精逸散在大厅之中,闻着都像是会令人不知不觉的醉了。
酒液的味道没有那样好,苦而涩,但闻姣并不清楚摄入过度的酒精后,是会陷入一种轻飘飘的微醺状态的。
梦里,在酒巷的后街,她和邬潼穿过绘着涂鸦的巷道,路边的街灯下,有情侣拥抱在一起,唇瓣相贴闭着眼眸旁若无人的接吻。
闻姣的视线落在那两个人身上,不知羞耻的目不转睛,她穿着戴帽子的卫衣,齐肩的短发被掩在帽子之中,走路的速度都慢了点。身旁的男生突然伸出手,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眸,像是不愿意她看见那些,觉得脏污似的,邬潼因为这样的举动不可避免的离闻姣的距离更近了些,手臂绕过她的肩,像是将她半环在了怀中。
梦里总是不讲道理,闻姣为他的动作不耐烦的生起气来,走过街角后将男生推倒在了墙上。
邬潼有些茫然的看向她,哪怕肩膀被粗鲁的磕在了墙面上,也没有因为女生突然的行为而生气,“回去吧。”
他总是这样,呆愣,沉闷,读不懂人的心思,平时也像是没有任何喜欢的东西,像是闷着气的罐头,有的时候,这幅模样反而会令人莫名的生恼。
可能是青春期的激.素,也可能是醉意微醺,或是好奇的尝试。闻姣将人按在墙面上,学着那些陌生的人,将唇贴在了男生的唇瓣上。有些凉,摩擦时会感觉到一点不自然的痒意,没有什么特殊的,不知道那些人为何会这样热衷。
闻姣轻蹭了一会就觉得不耐烦,坏脾气的用牙齿咬了一下,男孩子的性子硬,唇却依然是软的。
反而是邬潼的反应有些大,他睁着眼眸,瞳孔微缩着,黑白分明的眼倒映出了女生的身影。在被咬了之后,腰更是一瞬间软了下来,几乎难堪的站不住,要顺着墙面滑落下来。
他好像完全不知道闻姣为什么要这样做,整个人都是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
而闻姣虽然觉得有些无趣,却较劲一般不愿意半途就退缩。她更紧的贴在男生的身.体上,膝盖蹭进去抵住了他,闻姣抓着邬潼的额发,将人拽下来,有些粗鲁的继续亲咬他的唇。
男生发出了小狗一般可怜的哀喘,轻轻唤了声她的名字,“姣姣…”
他因此张开口,然后在某个巧合的瞬间,舌尖不小心相触。闻姣向后微微退了一点,眸子染上了一点水汽,她停顿在原地,看见男生追逐的向她靠近,一点点弯折下腰来,“可以吗。”
闻姣不愿意露怯,当然点头,于是邬潼便用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颊,很细致的轻轻吮.吻过她的唇。女生的帽子在仰头时垂落了下来,黑色的短发落在脸颊旁,缠绕在男生手掌的指缝中。
与闻姣毫无章法,甚至会令人疼痛的吻技不同,他很有耐心,甚至有一点过分的轻柔,好像只是为了满足女生的想法,想要取悦她令她高兴起来。
这个吻是带着情yu的吗?
闻姣下意识想要蜷缩起来,然后她的肩又被男子被迫分开,被揉展开拥入了怀里。于是她才知道,为什么那些男女会吻得那样留恋,像是要融合在一起,一点点都不愿意分离。
舌尖探索得太过深入时,即便男生的动作一直是轻缓温柔的,也会令人生出一种仿佛要被吞入腹中似的恐惧。
脖颈生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大脑也像是变得黏糊糊的,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要窒息了,胸腔也升出疼意。
闻姣的身.体蜷了起来,屋外的雨声绵绵,玻璃上划过一道道细线,而她的脸颊晕开酡红,睡衣扯开了一点,露出了红润的肩。
她又听到男生在唤她的名字,呼吸缱绻的萦绕在她的耳侧。
“姐姐…”
“你还好吗,醒一醒。”
闻姣的身.体也变得黏腻而沉重,她勉强睁开眼眸,在黑暗之中看见眼前的人影。她的思绪似乎仍陷在梦中,而身.体在渴.望着抚.慰,她伸出手,想要拥抱对方,想要感知到另一个人的温度。
她的发.情.期在这个寒冷的夜里到了。
在即将拉住对方时,闻姣终于清醒了过来,近在咫尺的成年男子身躯会让她下意识的戒备排斥,可另一种截然相反的吸引却又让她想要贴近他。
在闻姣要缩回手时,纥骨槿安却伸出了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姐姐,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闻姣还记得眼前的人现在记忆退化,只能当做一个5岁孩童看待。她抽出了自己的手,意识到今夜的心软是一个错误,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和一个成年Alpha睡在一张床上。
她刚想要起身,却在身后被人搂住,女生的身子单薄,男子的手臂轻易就能够将她环在怀中,“姐姐,是不是因为我,你淋雨回来才会生病。”
闻姣的身子经不住的微微颤抖,而身后的人跪在床褥上,头低下来,顺滑的银发搭落在她的肩上,引起了一点痒意,“我会照顾你的,我会负起责任来。”
纥骨槿安低垂着眼眸,注视着女子微红的脸颊和后颈,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们理所当然就是该如此相互依靠的。
闻姣下意识用了些力气将人推开,纥骨槿安跪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像是有些迷茫又受伤的看着她,还想要继续爬起来,“姐姐,对不起,你生我的气了吗,都是槿安不好,是槿安的错…”
闻姣站起身子,唇瓣微抿,他不过是什么都不清楚的小孩子,只会看着她的脸色害怕的道歉。
“和你没关系,我没有生病,你自己睡吧。”闻姣将人按回在床上,将被子的边角掖严实了,在他身上拍了拍,“闭眼,别多想了。”
纥骨槿安听话的闭上眼,半响又忍不住睁开,“我醒来的时候,还能够看到你吗。”
“…嗯。”闻姣坐在床边,看着男子的呼吸声归于平稳之后才起身,走出了房间。
后颈灼烧的疼痛,身.体一阵阵涌上令她战栗的情.潮,闻姣蹙着眉,蹲在客厅中的柜子旁翻找自己带过来的抑制剂。
连续拉开了几个柜子,却只发现几个早已经过期了的药剂。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陷入情.热期,带来的抑制剂现在都放在了基地内的实验室中。
闻姣蹙着眉,拿起了门边上的大衣,外面的雨小了许多,毛毛细雨浇在脸颊上,带来一些湿冷的气息。她没有拿伞,肌.肤表面几乎快要产生刺痛的疼意,叫嚣着要得到安抚,她必须去买到一支抑制剂,或是找个人,渡过这段时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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