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城是太北方的城市,每年冬天，都能听到有人聊天，说到了冬季是心脑血管疾病高
偶尔也有噩耗传来,说哪一家的老人突
那些噩耗总是引起无限唏嘘。
可再唏嘘,到底是别人家里的事情。
唏嘘只是唏嘘，感叹过后,永远不会想到，有一些“噩耗”它是会真实
黎簌从未想过姥爷会猝然与世长辞。
她甚至从未想到过她的姥爷,有一天会老到病榻缠绵。
她以为,姥爷会老当益壮，会长命百岁、长寿长禄。
她以为他们有的是时间,也以为一切总是来得及。
可是当黎簌坐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过去的生活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天色渐暗,对行的运货大车开着远光灯和她们的车子擦肩而过,灯光晃了黎簌的眼睛，她安静地流着眼泪,没眨眼。
车子行驶
黎建国去世的事情
她只需要用最高的效率,把“突
哭，是黎丽看来最无效的解决方式。
她不会把力放
黎丽已经
她
没有按照泠城的习俗，
管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劝说过，说当地的民俗是停留三天，让过世的人的灵魂回来看看，但黎丽依然决定加急火化。
她冷静地反问殡仪馆的人，人真的有灵魂吗
所以
如果说，当黎丽说起这些时，黎簌还有力气
后来黎丽说会把泠城的房子卖掉时，黎簌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黎簌闭上眼睛。
可以不可以，赐给她一些勇气。
哪怕一点点就好。
让她
黎丽只给黎簌拿了她的书包，象征性地塞了些她的学习用品。现
她告诉黎簌“哭闹是没用的，你必须和我去帝都。”
黎簌没有其他家属了，只有妈妈。
除了去帝都她别无选择。
可是她固执地重复“我不要去帝都。”
那间她和姥爷生活了十几年的房子怎么办
住
黎丽说“让你一个人留
黎丽曾
李红萍对黎建国的去世表示惋惜，说老人家看起来身体那么硬朗，走得太突然了。
可话音一转，李红萍说起黎簌。
她对黎丽说“哎小丽啊，听姐一句劝，孩子还是自己看着的好，隔着辈的老人看，那是看不住的。”
“黎簌怎么了”
“你是不知道，黎簌这孩子以前挺好，这半年这不是那谁，你知道吧陈羽家那个男孩子回来了，现
李红萍说，她经常看见黎簌和靳睿
三更半夜的黎簌一个小姑娘也往人家男孩家跑，她看见都不止一次了，12点多黎簌才抱着书包从靳睿家出来。
“做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李红萍哼笑着，“以前就和黎大爷提过，老爷子不当回事儿啊，还说我瞎说呢，你可得把孩子看好了，带去帝都最好。你说你
黎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确实没打算把黎簌留
管，她其实并不愿意照顾谁。
临分开前，李红萍转转眼珠“欸小丽，你家这房子要是没人住，卖给姐得了，姐给你出个价回头我儿子结婚，正好能用上。”
黎丽给黎簌的班主任老高打了电话，了解黎簌的成绩，问到期末考试名次，她皱了皱眉。
后来黎丽问老高问靳睿家长的联系方式，老高叹了一声，说他也没有。
说到靳睿，老高有点骄傲，说那孩子很有想法，成绩也好，听说是一直准备着出国的。
所以，黎丽和黎簌说，别想着回泠城，以后你就
黎簌承受着黎丽道听途说后的猜测，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去反驳。
姥爷的去世给她的打击太大太大，几乎击垮了她所有的灵动和生气，她再也没有力气告诉黎丽，那些每天
她没有办法
又开始下雪。
陈羽说过，雪花簌簌，簌簌是很美的词。
可她不是雪，她是一株植物，根深深扎
现
黎簌太疲惫了。
她紧绷着的所有神经都断开了，只剩下堪堪那么一根，上面写着靳睿的名字。
靳睿失去小羽阿姨时，是怎么挺过去的呢
可以不可以，从他那里，借到一点点让她可以坚强起来的理由。
可黎丽像是知道她
他们没有
靳睿没有说过他要出国，他只说过，高考后要带着她和姥爷去江城逛逛。
黎簌崩溃了。
她的眼泪无声砸下去。
随黎丽到帝都后，黎簌开始迅速消瘦。
黎丽回到帝都后马上投身于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只留黎簌一个人
她们的住所并不大，还没有
失眠，睡着也会做噩梦
有时候梦到姥爷孤单地倒
她梦到过江城，那座她从未去过的城市。
梦到她高考结束，真的考上了帝都，姥爷兴奋地
靳睿请她和姥爷去吃了很贵很贵的豪华餐馆，
每一个梦境，无一例外都是一把刀子，
她不敢想她离开后被卖掉的家，不敢想姥爷那些珍视的旧家具被人丢出门外堆成废品，不敢想楚一涵和赵兴旺。
更不敢想靳睿。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说好”
“因为喜欢你吧。”
因为喜欢你吧。
因为喜欢你吧。
因为喜欢你吧。
黎簌把自己蒙
已经哭不出来。
和黎丽的相处十分简单，家里只有她们两个
黎丽的房间不断传出敲击键盘的声音，也不断有信息提示音，黎簌
帝都的冬天树梢仍挂着叶片，翠绿金黄。
她想起泠城光秃秃的树干，树枝上片叶不存，随风摆动。
年关时，黎丽有一次喝了酒回来，指着垂头坐
黎簌不吭声。
任由她骂。
那天晚上，她又梦到姥爷。
老人慈祥地说，你妈妈一个人
小簌，乖，别难过。
他唠唠叨叨说了很多。
醒来时，黎簌想起来，她梦到的是真实
那是楚一涵出事之后的某天，他们
后来姥爷安慰楚一涵
“还是要坚强啊，现
黎簌，要坚强啊。
姥爷
新年过后，黎丽帮黎簌办理了转学手续，转到一所竞争十分激烈的高中寄宿。
黎簌不再哭了，她安静顺从地去上学，去学习去备战高考。
春去秋来，到了高中的最后阶段，她沉默地刷完一套又一套模拟试卷。
她没有按照新学校的时间，脑子里像是有泠城三中的时间表，什么时候打了上课铃什么时候下课铃又响起，她就按照过去的时间，哪怕坐
又一个春天过去，黎簌和一群“陌生人”站
然后是高考，出成绩，黎丽勒令她必须报帝都的学校，黎簌也没反驳。
只是会想，这么好的分数，如果姥爷看见，他会高兴吧
她没有惹妈妈生气了，很听话，这样姥爷会放心吧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她什么都没有。
从泠城出来时，她的手机被黎丽走，之后再也没还给她。
姥爷去世那天，她戴着靳睿送的四叶草项链晕倒，可醒来后，那条项链她也再没见过踪影。
曾经那么期待考入帝都的大学，现
她会想起靳睿。
也许他已经出国去了，原来帝都市这么大的一线城市，也留不住他。
也对，他那么有能力，是该去更好的地方的。
黎簌像个傀儡，她听黎丽的话进了某大学的经管学院，学了工商管理。
不知不觉，大学也了很久。
午夜梦回，她会梦见姥爷笑呵呵地用抽奖抽来的小烤箱给她烤红薯。
老人站
她
原来人真的可以“混日子”，把每一天、每一年都过得了无生趣。
她的所有悲欢都被尘封
室友们嘻嘻哈哈
“美女浮肿了也一样是美女呀”
“走吧黎簌，我们吃早餐去。”
“黎簌就是话太少太高冷。”
“哈哈哈咱们学院不是有个贴子，每日一问，今天有人把高冷女神攻略下来了吗”
“当然没有，那些男的
周围的声音都像是蒙
不是别人的原因，原因
再也不会好了。
大三时，黎丽要求黎簌考研。
黎簌就开始准备考研，笔试过了，面试没过。
黎丽要求她再考一次，她就又投入复习，准备再考。
临近毕业，答辩过后的大家都很轻松，寝室里的室友们凑
偶尔从学习资料里抬头愣神，听见室友们讨论
“太eo了吧，这预告感觉好虐啊，啊我明天不敢看了”
“真的太虐了，我害怕我心塞我不敢。”
“那怎么办，明天还看不看啊”
“要不别看了，我觉得要开始下刀子了，我心脏受不了”
黎簌坐
如果生活也有预告就好了。
那年冬天，她走
转眼到了毕业聚餐的日子，因为天南海北，不少同学都是“就此别过”，很可能再难有交集，所以依依不舍，热闹极了。
吃过饭班上的同学又吵着转战ktv，黎簌安静地坐
有人坐
是林宥嘉的心酸。
“走不完的长巷原来也就那么长，跑不完的操场原来小成这样，时间的手翻云覆雨了什么，从我手中夺走了什么”
男生的声音被伴奏渲染得沉郁深情，那些歌词，一字一句砸进黎簌心里。
她
“牵你的手人群里慢慢走，我们手中
她只是
那张脸好看到，哪怕只是走到讲台前去解题，就能吸引班里女生的目光
那张脸曾
黎簌起身，仓皇从包房里跑出去。
厚重的门关上，挡不住里面的歌声
“辉煌哀伤青春兵荒马乱，我们潦草地离散，明明爱啊却不懂怎么办，让爱强韧不折断，为何生命不等人成长，就可以修正过往”
过廊装潢奢靡华丽，欢呼声和欢笑声不断传来，嘈杂中，黎簌捂住胸口缓缓蹲
“我曾拥有你，真叫我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