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皇后的反击(3)

    杨清宁清楚陈钰的意思, 无非是拉拢不成,又来威胁,这是他

    们惯用的手法。

    杨清宁沉吟片刻, 笑着说道:“前段时日咱家生了一场病,统领应该有所听闻吧。”

    陈钰是禁卫军统领, 这宫中发生的事, 他怎能不知,更何况这事还牵扯到徐珍儿, 自然一清二楚。他明白徐珍儿为何会那么做,若换成是他也定会如此。

    只是他不明白杨清宁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这件事可与他没有任何牵扯, 难不成是有所猜测?想到这儿, 陈钰不禁有所警觉, 不动声色地说道:“确实有所听闻,公公的病可好全了?”

    “托副统领的福,咱家才能度过难关。”杨清宁笑了笑,道:“统领可知咱家因何生病?”

    “不是感染风寒吗?”听杨清宁这么问, 陈钰心中越发疑惑,“可是有什么内情?”

    “那日皇上去了东宫,单独与咱家说了几句话,咱家惊惧之下才一病不起。”

    虽然这事有些难以启齿, 但杨清宁不得不承认, 凌璋的警告是引爆他负面情绪的导火索。压抑许久,得不到发泄,怎能不生病。

    那日凌璋去东宫, 陈钰虽然不当值,却也有所听闻, “皇上对你说了些什么?”

    杨清宁四下看了看,见不少人在看着这边,道:“统领,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咱家也出来了许久,是时候该回去了。”

    “你话还没说完。”陈钰也随之看了看四周,道:“你放心,这样的距离,他们听不到。”

    “皇上问了咱家两个问题,一是秦流是谁杀的,二是秦淮是谁杀的。咱家只能说这么多,还请统领见谅,告退。”

    杨清宁不再逗留,躬身退后两步,随之转身快步离开。

    杨清宁的话将陈钰震在了原地,秦流是他杀的,知道这事的人,除了徐珍儿外,还有就是杨清宁。虽然这起案子至今未破,但杨清宁的算计,让他彻底暴露,虽然没有证据,但他是凶手的事在秦淮和杨清宁那里,已不是秘密。

    凌璋为何会突然问起这起案子?为何断定杨清宁知道凶手是谁?难道秦淮将这件事告知了凌璋?那杨清宁是如何回答的?还有秦淮的死,杨清宁只是参与了最初的勘察,凌璋又为何会问杨清宁凶手是谁?杨清宁又是怎么说的?

    种种的疑问在心头萦绕,让陈钰忍不住心生恐惧。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杨清宁看似唯唯诺诺,却敢威胁他,这威胁还正中要害,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个威胁。

    杨清宁走出去很远,依旧能感受到陈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好似被蛇盯上,有些毛骨悚然。直到拐了个弯,那视线消失,他这才长出一口气。

    没错,他方才说的话,就是在威胁陈钰,让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也有把柄在他手上,若他想来硬的,那他也不客气,谁死谁活,尚未可知。

    之所以表现得唯唯诺诺,是演给周围的人看的,让他们有素材回去禀告各自的主子。自那场病后,他已不再是原来的杨清宁,不会再心慈手软,谁敢对他们动手,他就敢报复回去,让他们知道他也不是软柿子。

    杨清宁一路疾走,径直回了东宫,直到踏进东宫的地界,他才算真正放松下来。

    小柜子见他回来,一边开门,一边说道:“公公,您可算回来了,殿下都问了好几次了。”

    杨清宁擦了擦额角的汗,方才走得太快,出了一身的汗,又拢了拢衣服,汗浸湿衣服,风一吹凉飕飕的,随后答道:“咱家方才去了趟惜薪司,明儿你和小连子走一趟,这马上就要过年了,碳火少不了。”

    “又让公公破费了。”小柜子感动地说道。

    杨清宁笑了笑,道:“咱家孤身一人,又在这宫中,留着银子也没什么用处,自然是要让大家的日子好过些。”

    小柜子犹豫片刻,探头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小声说道:“公公,最近宫里人心浮动,有不少人生了别的心思。”

    杨清宁动作一顿,转头看了过去,“可是坤和宫的那些人?”

    “是啊,他们说公公答应了他们,会让殿下去求情,可到今日也不见去,是不想留他们,往日的情分也是装出来的。”小柜子越说越觉得气愤,眉头皱成了疙瘩,“奴才看他们就是忘恩负义,公公对他们这么好,有点不趁他们的意,就开始埋怨公公。”

    “这就是人情冷暖。”杨清宁不在意地笑了笑,“见得多了,不必放在心上。”

    “可奴才替公公鸣不平。”小柜子一脸愤愤之色。

    “原本我真在思量着要怎么留下他们,既然他们这么做人,那就不必费神了,挺好的。”

    杨清宁安慰地拍了拍小柜子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在前世他就见惯了人情冷暖,所以对这种事也是见怪不怪,他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别人领不领情,他并不怎么在意。

    快步走到书房门前,守在门外的侍从见他过来,忙行礼道:“公公,您回来了。”

    这人叫小六子,是广德上次送来的人,长得清秀,手脚也利落,便被杨清宁调到了门前侍候。

    杨清宁随口问道:“殿下在上课?”

    “是,今日鸿大学士来得晚了些,刚上课没多久。”

    杨清宁点点头,转身去了茶房,因为出汗的原因,身上黏腻又冰凉,实在难受,想着烤烤火,让身子暖和些。

    茶房里的小敏子见他进来,急忙起身行礼道:“见过公公。”

    “给咱家倒杯热茶,外面实在太冷,这走了一圈,手脚都好似不是自己的了。”

    杨清宁来到了炉子前坐下,伸出手烤火取暖。炉子上的水壶发生‘呜呜’的声音,手刚靠近就感受到一股热气,显然这水的温度已经很高。

    小敏子问道:“公公想喝什么茶?”

    “无所谓,能暖身子就成。”

    “那就红茶吧,若是体寒的话,喝这个有好处。”小敏子边说边准备泡茶。

    “这天儿越来越冷了,你要注意保暖,尤其是那条伤腿,别落下病根。”

    “奴才的伤已经全好了,劳公公挂心了。”

    “好了就好。”杨清宁点点头,转头看向面前的水壶,脑子里想着方才发生的事。

    茶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水壶发出的‘呜呜’声,还有小敏子泡茶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敏子听杨清宁许久没说话,忍不住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他正盯着水壶发呆,眉头微微蹙起,就好似有什么心事解不开。

    他犹豫片刻,还是收回了到嘴边的话,安安静静地泡着茶。如今他只是东宫的一个小太监,能有今日全靠杨清宁。而杨清宁却是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若连他都解不开的麻烦,自己又能做什么呢。他泡好茶,端到杨清宁手边,“公公喝茶。”

    杨清宁回神,接过了茶杯,看着橙红色的茶汤,稍稍吹了吹,便喝了一口,香味浓郁,还有回甘,是上好的红茶,“好茶!”

    小敏子小声说道:“这茶是皇上赏的贡茶,自然是极好的。”

    杨清宁闻言不禁看了看门口,小声说道:“咱家什么身份,怎能喝皇上赏的茶,此事若是传出去,咱家可没好果子吃。”

    “公公放心,奴才明白该怎么做。”

    “隔墙有耳!”杨清宁指了指房顶,“那些人有内力,能听清房间里的对话。”

    “奴才知道,故而压低了声音。”

    杨清宁认真地说道:“以后不要如此,容易惹来事端。”

    “是。”小敏子见状点头应承。

    杨清宁真的和别的宫的管事不一样,别的管事想方设法的捞油水,而杨清宁不禁恪守本分,只拿自己该拿的,甚至还往里搭进去不少。小敏子最初很是疑惑,相处久了便明白了,他是难得心善的人。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杨清宁一边喝茶,一边想着今后的打算。小敏子则是安静地陪在一旁,时不时地看他一眼。

    ‘呜~’水壶大叫了起来,随即便是听到水‘咕嘟咕嘟’地翻泡的声音。杨清宁被吓了一跳,连忙将水壶拎了下来。

    “公公,给奴才就成。”

    小敏子接过水壶,倒进了一旁的暖水瓶,没错,这里已经有了暖水瓶,虽然保温的效果不如现代的,却也实实在在可以保温。随后他又往壶里添了水,给炉子加了碳,重新坐了上去。

    小敏子犹豫片刻,出声说道:“公公,坤和宫那些人都要回去吗?”

    杨清宁点点头,“差不多吧。皇上的意思很明显,就算是殿下求情,十有八九也没结果。”

    “走了也好,那些人不值得公公对他们好。”

    听小敏子为他打抱不平,杨清宁笑了笑,道:“咱家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他们领不领情,咱家并不怎么在意,只要咱家自己问心无愧便好。”

    小敏子眉头皱紧,“公公,你对人太好,早晚会吃亏的。尤其是在宫里,人心最是难测,还是多提防着点为好。”

    “你放心,咱家心里有数。”

    “公公可是觉得奴才心胸狭窄?”小敏子直视着杨清宁。

    杨清宁被问得一怔,随即说道:“咱家并无此意。”

    “不怕公公厌烦,奴才与公公正相反,奴才得势时,嚣张跋扈,自私自利,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才会在靠山倒台后,被人挟私报复。但奴才从未后悔过,因为若奴才不这样,怕是熬不过去,也不能让厂……秦淮放心。”

    小敏子说话时,眼中的情绪十分复杂,时而愤恨,时而自我厌弃,时而又坚定不移。

    杨清宁多少能体会他的心情,人只有有了弱点,才容易被掌控,这是掌权者最希望看到的,秦淮自然也不会例外。小敏子那么做,就是想让秦淮放心,想在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里,活得更加长久。

    “咱家明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必总是提醒自己受过什么样的苦,那样只会给自己套上枷锁,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公公,谢谢您。”小敏子说这话时有些哽咽,杨清宁的理解和包容轻易打碎了他为自己包裹的坚硬的外壳。

    “喝口茶吧,平静一下心绪,忘掉过去,重新生活。”杨清宁起身给他也倒了杯茶,道:“只要你不背弃咱家,咱家就不抛弃你。”

    小敏子接过茶杯,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好。”

    半个时辰后,小顺子来到了茶房,看向杨清宁道:“公公,殿下叫您呢。”

    杨清宁递了杯茶给他,“鸿大学士走了?”

    “谢公公。”小顺子慌忙接了过来,道:“刚走,上课之前还问起了公公,奴才说您出宫办事去了。”

    杨清宁点点头,起身出了茶房,径直朝着书房走去。

    见他进来,凌南玉迈开小短腿迎了过去,“小宁子,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宫里的碳不多了,奴才想办法弄了一些,路上又遇到点事,所以回来得晚些。”说起这个,杨清宁突然想起杏儿送给他的帕子,随即叫道:“小六子,你进来。”

    小六子听到召唤,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公公可是有什么吩咐?”

    杨清宁将帕子递了过去,道:“这帕子是漪澜宫一个叫杏儿的侍女的,你去替咱家还了,就说帕子太好,咱家配不上。”

    小六子怔了怔,随即明白了杨清宁的意思,伸手接过帕子,道:“是,奴才这就去。”

    “等等。”凌南玉叫住了小六子,伸出小手,道:“给我看看。”

    小六子顿住脚步,将手里的帕子递了过去。

    凌南玉接过帕子仔细打量着,帕子的用料是上好的锦缎,应该是宫里的妃嫔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赏给了宫女,制成的帕子。帕子的一角绣着几朵红梅,梅花的对角绣着一个‘宁’字,无论是针脚、花样,还是配色,都是非常不错,可见其刺绣的功夫属实不错。

    “这是有人送给小宁子的?”凌南玉的小眉头皱紧。

    杨清宁点点头,“方才奴才回来时,遇到一个叫杏儿的宫女,是她给奴才的。”

    凌南玉仰头看着杨清宁,道:“她为何要送帕子给小宁子,你们很熟吗?”

    看着凌南玉严肃的小脸,杨清宁有些哭笑不得,道:“不熟,奴才今日之前从未见过她。”

    凌南玉的小眉头越皱越紧,“那小宁子为何要收下她的帕子?”

    杨清宁见状好笑地解释道:“并非奴才要收,是她硬塞给奴才,随后转身就跑。奴才想着回宫后,让人给她送回去,以免她多想。”

    凌南玉将帕子递给小六子,道:“快去送,就说这帕子太丑,小宁子看不上。”

    小六子忙接了过来,下意识地看向杨清宁,询问他到底该怎么回话。

    “按咱家说的回。”

    见凌南玉并未出声阻止,小六子应声道:“是,公公。”

    小六子离开,凌南玉撅起嘴巴走了出去,背对着杨清宁坐了下来,双臂抱胸,小脑袋扭向一边,一副‘我很生气,快过来哄我’的模样。

    杨清宁有些无奈,这小孩占有欲还真不是一般的强。他走上前,在凌南玉身前蹲下身,“殿下生气了?”

    凌南玉重重地‘哼’了一声,小脑袋又往一旁扭了些许,从侧面看过去,撅起的小嘴都能挂个油瓶了。

    “那殿下可否告知,奴才哪里惹殿下生气了?”

    杨清宁等了半晌,也不见凌南玉说话,于是起身说道:“既然殿下现在不想说,那奴才稍候再过来。”

    见杨清宁转身就走,凌南玉下意识地说道:“小宁子别走!”

    杨清宁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凌南玉,道:“殿下有事吩咐?”

    凌南玉不再一副气呼呼的模样,而是委屈巴巴地看着杨清宁,“我都生气了,小宁子都不哄我。”

    杨清宁挑了挑眉,“奴才方才可曾问过殿下因何生气?”

    凌南玉诚实地点了点小脑袋,“问过。”

    “殿下可曾回答?”

    凌南玉又摇了摇小脑袋,“小宁子只要再问一次,我就说了。”

    杨清宁蹲下身,与他平视,“在从冷宫出来之后,奴才便跟殿下说过,咱们主仆之间有什么事便要直说,不要让对方去猜,这样才不会有隔阂,殿下说对吗?”

    凌南玉再次点了点小脑袋,“小宁子说得对。”

    “所以殿下在为何生气?”杨清宁如他所愿地又问了一次。

    凌南玉委屈巴巴地说道:“那条帕子。”

    “殿下是在意那条帕子,还是在意送帕子的人?”

    “人。”凌南玉大眼睛红了起来,可怜兮兮地说道:“我怕小宁子喜欢上别人,不要我了。”

    见他这副模样,杨清宁既心疼,又觉得好笑,道:“殿下,您是皇子,身份尊贵,除了皇上,谁敢不要您?再说那个宫女,奴才今日第一次见,连认识都不认识,又何谈喜欢?”

    “可她喜欢小宁子啊,万一小宁子也喜欢她了,怎么办?”凌南玉大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一副即将被遗弃的模样。

    “殿下,奴才保证绝对不会喜欢她,这样可以吗?”杨清宁看得一阵哭笑不得,连忙保证道。

    凌南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眼泪也因他的动作夺眶而出。

    杨清宁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殿下,男儿有泪不轻弹,你马上就六岁了,不能总哭鼻子,会让人笑话的。”

    凌南玉吸了吸小鼻子,“小宁子会笑话我吗?”

    杨清宁摇摇头,“自然不会。”

    凌南玉上前一步抱住了杨清宁的脖子,撒娇地说道:“我就知道小宁子对我最好了。”

    杨清宁抱住他小小的身子,轻轻拍着他的背,认真地说道:“殿下无需与别人比较,在奴才心中无人比得过殿下。”

    凌南玉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我记下了!”

    这里的冬天特别冷,杨清宁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后来一问才知,原来是今年冬天比往年冷得多,而且自入冬后,接连下了几场大雪,许多地方都受了灾,房屋被压塌,人畜被冻死,就连庄稼也被冻死了不少。

    杨清宁站在门廊内,仰头看向天空,鹅毛般的大雪倾泻而下,遮盖了他的视线,只要从这儿走出去,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货真价实的雪人。

    杨清宁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雪下得多了,就成了灾。”

    小顺子将手踹在袖子里,在门廊内来回地走着,这天实在太冷,只要一出屋,就好似掉进冰窟窿,冷的人忍不住直打哆嗦。

    “这天太冷了!幸好公公多弄了些碳火,否则咱们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这个天气宫中的用碳量定然会增加,若再想用之前的方法加碳,怕是不行了,所以我们也要节省着用了。”杨清宁隐隐有些担忧。

    “公公说的是,好在坤和宫的人都走了,咱们的用碳量也会减少不少。”

    杨清宁摸了摸手腕上缠着的袖箭,小瓶子在走之前将珍爱的袖箭送给了他。他也想过要回礼,可是身边除了那些赏赐,好像没有真正属于他的东西,所以便说先欠着,待以后有了对他有意义的东西后,再送给小瓶子。

    “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杨清宁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小顺子紧随其后。

    坤和宫内,一道人影正在疾走,因为积雪太厚,每走一步都比平时费许多力,可他身后的脚印并不深,可见他内功之深厚。

    寝殿外的内侍见他过来,忙打招呼道:“公公,您回来了。”

    “通禀一声,我有要事禀告。”

    内侍不敢耽搁,连忙通禀,“启禀娘娘,小瓶子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

    “让他进来。”寝殿内传来张明华的声音。

    小瓶子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来到近前行礼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张明华抬了抬手,直接问道:“让你办的事,办的如何?”

    小瓶子答道:“回娘娘,奴才查到与张少卿纠缠不清的女子,真名叫刘红莲,是禁卫军统领陈钰的人。”

    “陈钰的人?”张明华的眼神冷了下来。

    “不止如此,揭发秦公公勾结蛮人走私的人也是陈钰,那封密信是陈钰从秦公公的亲信小允子手中得到。”小顺子顿了顿,接着说道:“小允子在秦公公被害后,便偷拿秦公公的物品变卖,被陈钰巡查时发现,小允子便以密信作为交换,让陈钰放他一条生路。事后,陈钰将密信给了陈志方,陈志方制定计划,由孙逊出面参奏。”

    张明华面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冷声问道:“小允子现在何处?”

    “不知所踪。”

    “刘红莲又在何处?”

    “在侯府城郊别院中。”

    张明华冷声说道:“本宫命令你,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女人给本宫带来,本宫要活的!”

    “是,奴才遵命。”小顺子躬身退出殿外。

    张明华越想越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好一个陈钰,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在暗中搞鬼!”

    “娘娘息怒,只要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就好办。”

    张明华的脸色稍缓,问道:“太医院那边怎么说?”

    福禄思量了思量,“想要收买吴恩德没那么容易,怕是要从敬事房的人下手。”

    “本宫不管你从何处下手,只看结果。”张明华瞥了他一眼,道:“马上就要过年了,本宫不想大哥在牢里过新年。”

    “是,奴才会尽快将此事办妥。”

    大雪纷飞,原本热闹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落下的一层又一层白雪,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变成白色一般。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茫茫白色间出现一抹红,以极快的速度在街道上驰骋,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马蹄印。

    “吁!”为首的人猛地勒住缰绳,马儿一声嘶鸣,高高扬起前蹄,停住了奔跑的脚步。

    于荣看着面前高大威严的府门,抬起手轻轻挥了挥,便有人翻身下马,上前叫门。

    “开门,快开门!”

    门环敲得‘当当’作响,门房的人听后,急忙走了过来,道:“何人敲门?”

    “锦衣卫奉旨办案,快开门!”

    “锦衣卫?”门房的守卫心里一惊,慌忙招呼同伴去禀告,“诸位大人稍候,奴才这就去禀告。”

    锦衣卫转头看了于荣一眼,紧接着高声喊道:“锦衣卫奉旨办案,还不赶紧开门,可是要抗旨不尊!”

    “劳烦大人……

    不待里面的人说完,于荣命令道:“砸门!”

    第52章 皇后的反击(4)

    “撞门!”

    于荣一声令下, 身后的锦衣卫纷纷下马,来到门前,二话不说直接撞门。

    ‘咚咚’的撞门声, 听得门房里的人胆战心惊,正犹豫着是否要开门时, 便见院里有人走了过来。

    雪下得太大, 来人又带着兜帽,他没看清是谁, 也不顾不得来者是谁,三两步跑了过去, 待来到近前才发现是管家陈忠。

    门房急忙说道:“管家, 锦衣卫的人声称奉旨查案, 奴才让他们稍待, 他们竟开始撞门。”

    陈忠出声说道:“国公爷有令,开门。”

    门房一听,松了口气,急忙跑回去, 却因为脚底粘了雪,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地。

    “来了来了,马上开门, 你们别撞了。”

    未免误伤, 门房扯开嗓子喊了几声,门外似乎听到了动静,撞门的声音停了下来。他见状不禁长出一口气, 不敢耽搁,连忙拿下了门闩, 将大门打开。

    于荣翻身下马,大步来到门廊内,看向穿着斗篷的陈忠,直截了当地开口:“兵部侍郎陈志方何在?”

    “见过大人。”陈忠微微躬了躬身子,随即说道:“不知大人找我家大爷所为何事?”

    于荣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兵部侍郎陈志方勾结地方,收受贿赂,吃空饷,有负皇恩,本官奉命将其捉拿归案。”

    陈忠闻言心里一惊,忙说道:“大人,此事定是有所误会,我家大爷从未做过这等事……”

    于荣一抬手,打断陈忠的话,“是我们去把陈侍郎请出来,还是他自己出来,你们自行斟酌。”

    “我当是谁,原来是于指挥使大驾光临。”

    于荣抬眼看去,大雪中走来两个人,虽然看不真切,但光听声音便知是陈明威。

    待两人来到近前,于荣躬身行礼道:“于荣见过国公爷。”

    “于指挥使不必多礼。”陈明威走进门廊,掀起了兜帽,短短的一段路,大雪几乎覆盖全身,可见这雪下得有多大,有多急。

    于荣看向陈明威身边的陈志方,道:“陈侍郎来的正好,我等奉命将你带走查问,请吧。”

    陈明威面不改色,出声问道:“于指挥使此行要捉拿吾儿,不知所为何事?”

    陈明威这属于明知故问,于荣心里清楚,“陈侍郎勾结地方,收受贿赂,吃空饷,证据确凿,下官奉命过来缉拿,还请国公爷和陈侍郎配合。”

    于荣之所以这般客气,是因为陈明威曾经的赫赫战功,他曾是南凌国的战神,南征北战,无一败绩,深受南凌国武将的拥戴,于荣随时锦衣卫,却也不例外,只是在忠诚面前,其他情感都要靠边站,这是作为一个武将最基本的要求。

    “证据确凿?”陈明威的眉头皱了起来,接着说道:“指挥使可能告知是何证据?”

    “事关案件的消息不能对外透露,这是规矩,还请国公爷见谅。”拥戴并不等于畏惧,虽然两人的官位和在朝中的影响力,都不在一个等级,但于荣并不怕他。

    陈明威点点头,道:“我能理解,但志方的性子我了解,绝对不会与地方有何牵扯,这是有人在栽赃陷害。”

    “国公爷,缉拿陈侍郎归案,是皇上的口谕,下官只是奉命办事。至于陈侍郎是否被冤枉,皇上自有决断,若陈侍郎当真没做过,国公爷便不必担忧。”不给陈明威再说话的机会,于荣扬声说道:“来人,带走。”

    于荣一声令下,从他身后走出两名锦衣卫,三两步来到陈志方身旁,一左一右伸手架住陈志方的双臂。

    “放手!”陈志方的脸色不好,挣扎道:“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自会跟你们走,不必动手动脚。”

    于荣见状挥了挥手,两名锦衣卫便松开了钳制,却依旧站在陈志方的身边,以防他逃跑。

    “陈侍郎若能配合,那就再好不过,那就走吧。”于荣转头看向陈明威,拱手说道:“国公爷留步,下官告辞。”

    陈志方看向陈明威,深深地躬下了身子,道:“儿子不孝,怕是不能陪父亲过年了,父亲保重!”

    “你放心,皇上圣明,定会还你清白。”陈明威平静地看着他,就好似他只是出趟门,一会儿便要回似的,看不出一丝担忧。

    陈志方没再多说,转身走出了大门。

    任务已经完成,于荣也没有逗留,转身走了出去。

    陈明威站在大门口,看着陈志方被带走,消失在视线中,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随即转身走出了门廊。

    陈忠急忙命人将门关上,快步追了上去,道:“国公爷,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大爷带走了?”

    “若非皇上有命,锦衣卫便是再嚣张,也不敢来国公府抓人,不放人,那就是抗旨不遵,别说志方,就是我也得下狱。”陈明威没有带兜帽,不过两句话的功夫,花白的头发上已落满了雪。

    “那我们该怎么办?”

    陈明威顿住脚步,抬头看向天空,大朵的雪花落在脸上,刺骨的凉,叹息一声道:“现在我们只有两条路走,一是和皇后和解,二是证明志方是被人陷害。”

    “那国公爷打算?”

    陈明威瞥了他一眼,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往前走。

    夜间,下了两日的大雪终于停了,天空却依旧阴沉沉的,刺骨的寒风发出‘呜呜’的嚎叫,让人听了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四周白茫茫一片,大雪遮盖了大地上的所有物体,只留下不慎清晰的轮廓,不过这也让本就阴沉的黑夜,多了丝光亮,至少能看得清近处。

    ‘咯吱咯吱’,轻微的踩雪的声音响起,掩盖在寒风的呼啸中,若不仔细听,根本发现不了。

    数名白衣人疾走在雪地上,从头上的兜帽到脚上的鞋子,一水的白,几乎和周围的白雪融为一体,若非行走时留下的脚印,在这光线并不明亮的夜间,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他们一路疾行,来到郊外的一座大宅外,围着院墙走了一圈,随后翻身进入院内。

    ‘咯吱咯吱’,响亮的踩雪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响起说话声。

    “虎子,这天太冷了,咱们回去吧,我都快冻僵了。”

    “主子有严令,定要确保别院的安全,若有个万一,你我都无法交代。”

    “这天寒地冻的,还是个大雪天,谁会出门?就算是那贼,也得挑个月黑风高的日子,这到处白茫茫一片,不打灯笼都能看清,谁会赶着这时候来。”

    “好了好了,都已经起了,赶紧巡视完,回去暖被窝。”

    两人正说话,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巴,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觉得脖颈一凉,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痛,鲜血随之喷涌而出,他们死死捂住伤口,却无法阻止鲜血从指缝中流出,仅仅是抽出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洁白的地面被鲜血染红,就好似冬日里盛开的红梅,是那么艳丽耀眼,如今却代表着两条人命的消逝。

    “一个不留。”为首的蒙面人开了口,若是杨清宁听到,定能认出这人的身份,他此时心里还惦念着该送什么回礼。

    一场屠杀悄然开始,有些人甚至还在睡梦中,便被剥夺了生命,床上、地上、墙上,甚至是门窗上,到处都是喷溅的鲜血,浓重的味道就算这寒冷也遮盖不住。

    后院的一个厢房内,床上正躺着一名女子,女子相貌秀美,看年纪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她眉头紧蹙,额上有汗珠闪烁,很明显被困在了梦魇当中。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她睁开了双眼,看着头顶的床帐,眼中满是惊惧之色。她大口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噩梦中抽离。她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额间的冷汗,许是出汗的缘故,喉咙有些干涩,挣扎了一瞬,便决定下床倒杯水喝。

    离开温暖的被窝,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急忙将外衣披上,这才来到桌前拿起水壶倒水。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有人在慢慢靠近,来人抬起手,一个手刀劈在了她的后颈处。她只觉得两眼一黑,便失去了意识,而拿起的水壶也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来人接住女子的身子,一弯腰将她扛起,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所有人都已到齐,随后打开大门,扬长而去。

    许是老天都在帮他们,后半夜又开始下雪,待到第二日清晨,大雪不仅覆盖了他们的脚印,还遮掩了院子里的血迹,让人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

    三日后,陈钰才得到消息,快马赶到别院,只看到满地的尸体,以及喷溅在各处,已经变了色的血迹。

    陈钰脸色极其难看,问道:“何时发现的尸体?”

    身旁的陈松答道:“今早。李虎的婆娘来给他送衣服,敲了半晌的门也没人开,她察觉不对,便让他家小子翻墙进了院子,随后便发现这里的人全死了。”

    “把这里处理干净,不要惊动任何人。”陈钰转头看了过去,道:“让他们闭紧嘴巴,若谁敢泄露消息出去,我杀他全家!”

    “是,统领。”陈钰语气中杀意尽显,陈松连忙应声。

    “派人盯着安国公府以及所有别院,我要知道红莲的去处。”

    这事根本不用查,陈钰也能猜到是谁干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刘红莲的下落,即便不能救出,也要先杀人灭口。

    “是,统领。”

    东宫内,鸿吉上完课,便起身离开,出门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杨清宁一眼。

    杨清宁会意,急忙说道:“殿下,外面还在下雪,奴才去送送鸿大学士。”

    凌南玉乖巧地点头,“好,那小宁子快去快回。”

    杨清宁应了一声,拿起帽子和雨伞,就追了出去。

    “大学士慢走,地面湿滑,又下着雪,奴才送送您吧。”

    鸿吉点点头,放慢了脚步。杨清宁快步来到近前,为鸿吉撑起了伞。自从杨清宁塞纸条给鸿吉后,鸿吉便对他改了态度,常常用纸条与他传递消息,就某件事询问他的意见,久而久之便将他视为了自己人。这段时间杨清宁虽然未出东宫,对外界的消息却知道个七八成。

    “殿下的课业完成得很好,你功不可没啊。”鸿吉笑着开口。

    “大学士说笑了。殿下是您的学生,您教得好,殿下就学得好,课业自然不成问题,这都是您的功劳,跟奴才可没什么关系。”

    自从鸿吉和杨清宁用纸条交流后,对他越发的欣赏,他的见解很独到,也很发人深省。让鸿吉认识到杨清宁不止聪明,还颇有才华,只可惜做了太监。

    两人闲聊着离开了东宫,聊得都是凌南玉的课业。直到两人出了东宫,鸿吉这才小声说道:“三日前兵部侍郎陈志方被抓。”

    杨清宁也随之压低了声音,“不瞒大人,这消息奴才听说了,据说是锦衣卫亲自登门抓的人。”

    陈志方被抓不是小事,整个朝堂无人不知,而朝堂与后宫联系紧密,杨清宁得到消息并不奇怪。

    鸿吉接着说道:“你可知他因何被抓?”

    杨清宁愣了愣,随即说道:“不就是户部给事中参奏他勾结地方,收受贿赂,吃空饷吗?大人这样问,难道是另有隐情?”

    鸿吉点点头,道:“罪名是这个没错,你可知能让皇上下令抓人的理由为何?”

    杨清宁微微躬了躬身子,道:“还请大学士不吝赐教。”

    “辽东都指挥使司副指挥使杨东畏罪自尽了,在他房间内发现了遗书和一本账册,就是这些年他贿赂陈志方的证据。”

    “辽东副指挥使畏罪自尽?”杨清宁眉头皱紧,随即说道:“距离此事被揭发不过十数日,也就是说消息刚刚传到辽东,他就畏罪自杀了?这未免太快了些。”

    “这不是马上就要过年了嘛,他们是想在过年前,把人捞出来,再送进去一个。”鸿吉讥讽地笑了笑,“确实急切了些。”

    “咱们都看得出,皇上自然也看得出,却还是将陈志方送了进去,看来皇上是顺势而为,目的就是想趁机削弱两方势力。”

    鸿吉赞赏地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皇上就是这个意思。好在你及时提醒,我们才能及时收手,否则如今陷进去的就是我们。”

    杨清宁恭顺地说道:“奴才也是误打误撞,大学士折煞奴才了。”

    除了有才外,鸿吉就欣赏杨清宁这一点,懂取舍,知进退,从不仗着有点功劳,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皇后虽然有些操之过急,却行之有效,这下该护国公那只老狐狸烦恼了。”鸿吉的语气中怎么听怎么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杨清宁沉吟片刻,道:“奴才觉得只要张少卿一日不出来,皇后娘娘便一日不会罢休,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鸿吉转头看向杨清宁,笑着说道:“英雄所见略同啊。”

    “奴才可不敢与大学士相提并论。”

    鸿吉再次感慨道:“若你非太监之身,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大人不必为奴才觉得惋惜,奴才此生能服侍殿下已是满足,只希望殿下将来能有所成就,这还需大学士您的辅佐。”

    鸿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殿下是老夫的学生,老夫自然会好好辅佐。”

    “有您这句话,奴才便放心了,多谢大人!”

    “好了,你也不必送了,快回去吧。”

    杨清宁将伞递给鸿吉,随后行了一礼,便转身原路返回。

    “公公。”

    刚来到宫门口,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杨清宁转身看了过去,只见小瓶子正站在不远处。他没有犹豫,抬脚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杨清宁拉了拉帽檐,又拢了拢衣服,这鬼天气实在太冷,按屋檐上除了落雪,就是冰溜溜。

    “今日得了空闲,便过来看望公公。”小瓶子往杨清宁身边靠了靠,用雨伞遮住了下落的雪花。

    “那为何不进去?外面怪冷的。”

    “奴才刚到,就见公公出了门,索性便在这儿等等。”

    杨清宁闻言心里一紧,若无其事地解释道:“鸿大学士忘了拿伞,咱家出来送了送。”

    小瓶子应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听闻东宫煤炭用得很快?”

    杨清宁微微一怔,四下看了看,小声问道:“煤炭的事都传到娘娘耳朵里了?”

    小瓶子摇摇头,“这种小事,娘娘不会在意。”

    杨清宁猜测道:“该不会是回去的那些人透漏的消息吧。”

    “公公放心,奴才已经严令他们闭嘴,此事不会泄露出去。”

    杨清宁闻言不禁长出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小瓶子的肩膀,感慨道:“要不说日久见人心呢,他们那些人跟你真是没法比。”

    “公公待奴才真心,奴才自然要以真心回报。”

    杨清宁心里感动,小瓶子虽然话少,却是个真正重情义的人,“对了,咱家想了许久,也没想到送你什么回礼,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只要咱家给得起,一定不会吝啬。”

    “奴才记得上次出宫,公公给奴才买了冰糖葫芦。”小瓶子本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却临时改了口。

    杨清宁微微一怔,也没问他为何想要这个,爽快地应声道:“成,那下次咱家出宫,保证给你带来。”

    “多谢公公。”小瓶子将伞递给杨清宁,道:“时辰不早了,奴才也该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望公公。”

    “等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杨清宁微微蹙眉,忍不住出声叫住了他,“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

    小瓶子了解杨清宁的性情,但凡不是涉及到他,他不愿多管闲事,如今这般问,是真的把他当成了朋友。

    小瓶子转身笑了笑,“劳公公挂心,奴才无事。天太冷了,公公回去吧。”

    杨清宁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却能听你说一说心里话,若哪一日想说了,直接来找我便可。”

    “好,奴才记下了。”

    小瓶子没再多说,抬脚走了出去。他是个双手占满鲜血的人,跟杨清宁在一起久了,竟也生了怜悯之心。那日的杀戮,让他又重新回到现实,内心却久久无法平静,所以他来找杨清宁,想寻求心灵上的片刻安宁,只是见到他又改了主意,他不想让手上的血,沾染他的纯净。

    杨清宁没有逗留,转身回了东宫。

    御书房,高勤端着托盘走了进去,将刚泡好的茶放到凌璋手边,“皇上,您喝杯茶歇息一会儿吧。”

    凌璋瞥了一眼,放下手中的奏折,捏了捏有些胀痛的眉心,这才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最近京都附近的州县都出现了雪灾,房屋被大雪压塌,人畜皆有冻死的现象,这个冬日,连同不久以后的春日,怕是都难熬了。”

    “是啊,今年的冬日格外冷,又逢大雪封路,京中稍微有点钱的都在囤炭,别说寻常百姓家,就连宫中用碳都成了问题。”

    凌璋闻言皱紧了眉头,道:“派人去查查都是谁在囤炭。”

    “是,皇上。”

    凌璋继续说道:“雪灾严重,百姓家都没了炭火,传令下去,各宫节约用碳,每月的定量削减两成。”

    “是,奴才这就去办。”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有离开的打算。

    凌璋抬头看过去,见他欲言又止,道:“有话直说。”

    高勤不再犹豫,说道:“皇上,东宫那边传来消息,说小宁子几次去惜薪司买碳。”

    “买碳?”凌璋眉头皱紧,道:“怎么回事?”

    “回皇上,入冬以来东宫每月的用碳都超额,小宁子便花钱买通惜薪司的管事,去那儿买碳回宫使用。”

    “东宫每月的用碳都不够?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有所不知,那些碳不止殿下在用,那些奴才们也在用,故而东宫每月的用碳都超额。”

    “他这个东宫管事做得倒是舒坦。”凌璋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去把人叫来,朕要亲自问问。”

    “是,皇上。”高勤躬身退出大殿。

    按说杨清宁这事放在往年,并不算什么大事,许多宫里的主子都会用这种方式买碳,杨清宁也不过是效仿罢了。高勤之所以给杨清宁穿小鞋,是因为杨清宁的一时疏忽。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各宫的管事都会给高勤备份年礼,以求来年能平平顺顺,毕竟高勤是宫中地位最高的太监。可杨清宁不晓得还有这个规矩,眼看着各宫的年礼都到了,唯独没有东宫的,高勤就觉得杨清宁未将他放在眼里,故而想给他个教训。

    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杨清宁正陪着凌南玉背书,门外传来通禀声,“公公,高公公来了,说要见您。”

    杨清宁微微一怔,凌南玉也停了下来。

    “殿下接着背,奴才出去瞧瞧。”

    凌南玉出声问道:“小宁子,这个高公公可是父皇身边的内侍?”

    杨清宁点点头,道:“正是。高公公亲自过来,定是有事,奴才出去瞧瞧,殿下乖乖背书。”

    凌南玉看着他的背影,大眼睛里尽是担忧,犹豫片刻,便起身走向门口。

    杨清宁走出房门,见高勤正站在廊下,急忙走了过去,行礼道:“奴才见过公公。”

    “皇上召见你,随咱家走一趟吧。”

    “皇上召见奴才?”杨清宁愣了愣,随即想起那日的可怕情景,道:“公公可知皇上召见奴才所为何事?”

    “这个你去了便知。”高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走吧,皇上还在等着。”

    杨清宁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打鼓,“是,公公请。”

    门内的凌南玉听到两人的对话,费力地掀开厚重的帘子,走了出来,“是父皇身边的高公公吗?是父皇要召见我吗?”

    杨清宁见凌南玉没穿外衣就出来了,急忙跑了过去,一把将凌南玉抱进了怀里,“殿下,您怎么出来了!”

    杨清宁看向高勤,道:“奴才先将殿下抱进去,公公稍候。”

    不等高勤回话,杨清宁抱着凌南玉便回了书房。

    “殿下,外面那么冷,您怎能不穿外衣便出去呢,万一感染了风寒怎么办?”杨清宁一边说,一边捧住他冰凉的小脸。

    “小宁子,我想父皇了,想去拜见父皇。”

    杨清宁看了看门口的方向,道:“殿下今日的课业较多,还是改日再去拜见皇上吧。高公公叫奴才有事,奴才得出去一趟,殿下乖乖背书,奴才回来后,可是要检查的。”

    “可我想父皇了。”凌南玉委屈巴巴地瞧着杨清宁。

    杨清宁见状不禁有些心软,“那奴才给殿下穿好衣服再去。”

    “好。”

    凌南玉任由杨清宁往他身上套着衣服,一层又一层,直接将他裹成了球,圆滚滚、毛茸茸的,模样格外喜人。

    “好了,走吧。”

    第53章 皇后的反击(5)

    高勤在外面等着, 冷风直往衣服里钻,冻得他打着寒颤,可他身份摆在这儿, 要顾及脸面,还不能表现出来, 只能死撑着, 心中对杨清宁的怨念更深了。

    帘子被掀开,圆滚滚的凌南玉从门里走了出来, 带着毛茸茸的帽子和护耳,穿着毛茸茸的坎肩, 还有毛茸茸的小手套, 一水儿的雪白毛色, 真的好似圆滚滚毛茸茸的小奶猫, 煞是可爱!

    “我们走吧。”凌南玉仰着头看向高勤。

    高勤微微躬下了身子,为难地说道:“殿下,皇上只召见了小宁子。”

    “怎么,我不能去见父皇吗?”凌南玉板起了小脸。

    “自然不是。”高勤看不惯杨清宁, 却不敢对凌南玉不敬,道:“殿下想见皇上,奴才哪敢拦着。”

    “那就走吧。”凌南玉说完,迈开小短腿走了出去。

    路面虽然经过了清扫, 却难免有结冰, 凌南玉走得小心翼翼,两只小手不自觉地微微抬起,小脑袋垂着, 紧张地看着地面,唯恐脚下一滑, 把自己给摔了,那模样又好似摇摇晃晃的小企鹅。如此可爱呆萌,让刚才的气势瞬间不见了踪影。

    “殿下。”杨清宁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他的模样萌化了,连忙走上前,道:“殿下,路滑,还是奴才抱着您吧。”

    凌南玉闻言停下了步子,转身向杨清宁伸出小手。

    杨清宁一弯腰,将凌南玉抱了起来,虽然不能摸,至少能抱。他抱着凌南玉坐上了辇车,又给他塞了手炉,以确保他不会冷,这才转身下了车。

    杨清宁跟在辇车旁边,刻意落在高勤身后,心里琢磨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凌璋突然召见他?是否发现了什么?

    高勤瞥了杨清宁一眼,见他低垂着头跟在身后,丝毫没有上前来示好的意思,不禁在心里冷笑一声。

    众人来到乾坤宫外,杨清宁抱凌南玉下了马车,一起走到御书房门外,才将他放了下来。

    高勤躬身说道:“殿下稍候,容奴才进去禀告。”

    凌南玉倒背着小手,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小脑袋,“赶紧去吧,外面冷得很。”

    高勤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凌璋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人带来了?”

    “皇上,三皇子殿下也来了。”

    “玉儿来了?”凌璋眉头微蹙,问道:“可是小宁子让他来的?”

    高勤有一瞬间的停顿,顺势说道:“许是他猜到了什么,唯恐皇上怪罪,便鼓动殿下过来求情。”

    凌璋冷哼了一声,道:“让玉儿进来,让他在外面侯着。”

    “是,皇上。”

    高勤来到门口,看向凌南玉,笑着说道:“殿下,皇上让您进去。”

    凌南玉点点头,来到门槛前,抬起小短腿想迈过去,可因为穿得太厚,第一下愣是没迈过去,还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杨清宁见状急忙搭了把手,凌南玉这才顺利迈过了门槛,走了进去。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殿中,将手套摘了下来,规规矩矩地行礼道:“玉儿参见父皇。”

    凌璋见他穿得跟个球一样,连行礼都费劲,微微愣了愣,随即眼中浮现笑意,道:“免礼。”

    “谢父皇。”凌南玉摇摇晃晃起了身。

    凌璋见状朝他招了招手,“玉儿过来。”

    凌南玉应声,乖巧地走了过去。

    凌璋替他摘掉帽子,又把外面的坎肩脱掉,放在了御案上,“这是谁给你穿的?”

    “回父皇,是小宁子,他怕玉儿冻着,便多穿了几件。”

    凌璋闻言蹙起了眉头,问道:“平日里也是这么穿?”

    凌南玉点了点小脑袋,道:“只要出门都这么穿,小宁子说不想让玉儿的身上长冻疮。”

    “冻疮?”凌璋神情微微一怔。

    “嗯,之前在冷宫,玉儿身上长了许多冻疮。”凌南玉撸起袖子,粉嫩嫩的手臂上有几处呈现深色,道:“这些都是冻疮留下的。手脚上的冻疮都好了,不知道为何手臂上没好。”

    凌璋突然想起冷宫时的场景,凌南玉身上的衣服单薄,且已经不合身,唯一的被子薄的跟纸一样,还又潮又湿,也不知是怎么熬过那两个冬天的。

    沉默许久,凌璋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们那两个冬日是怎么熬过来的?”

    “小宁子说无论以前过得多苦,对玉儿来说都是磨炼,过去了就忘了,无需去怀念。”

    看着凌南玉纯净又明亮的眼睛,凌璋难免愧疚,伸手将他抱进怀里,道:“玉儿受苦了!”

    凌南玉抱住凌璋的脖子,学着他拍自己的动作,轻轻拍着他的脊背,道:“父皇别难过,玉儿不苦。”

    凌璋闻言心中越发愧疚,对杨清宁的不满也消失殆尽,在冷宫里的那段期间,若没有杨清宁,凌南玉怕是活不到今日。而且凌南玉能有今日的乖巧懂事,也是他慢慢引导,相较于他的功劳,那点小小的错处,也就微不足道了。

    “玉儿过来可是为了小宁子求情?”

    “求情?”凌南玉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小宁子犯了什么错吗?玉儿为何要求情?”

    凌璋眉头微蹙,“玉儿过来不是小宁子央求的?”

    凌南玉摇了摇小脑袋,道:“我过来是因为我想父皇了,跟小宁子没关系。父皇,小宁子犯错了吗?对了,高公公说找小宁子有事,到底有什么事?”

    凌璋现在明白了,定是杨清宁哪里得罪了高勤,高勤这才给杨清宁穿小鞋。凌璋心里涌现怒意,面上却不显,道:“朕有些事要问他。”

    凌南玉点了点小脑袋,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转移话题,和凌璋说起了最近的课业。

    两父子聊了会儿天,又一起用了午膳,凌南玉这才离开了御书房。

    杨清宁一直在外面侯着,原本天气就很冷,再加上他心中紧张又忐忑,时间更是难熬。等了近两个时辰,差点把他冻成冰棍,凌南玉终于出来了,和进去时一样,又被裹成了球。

    杨清宁忙上前帮他迈过门槛,叮嘱道:“殿下小心点。”

    凌南玉仰头看他,笑着说道:“小宁子,父皇说今日事忙,改天再找你问话。”

    杨清宁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哦,那咱们回去吧。”

    “小宁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还有你的脸也红彤彤的,可是又感染了风寒?”凌南玉担忧地看着他,小手还紧握着他的手。

    杨清宁安抚道:“殿下不必担忧,奴才只是在外面呆得久了,不碍事。待回去,进屋暖一暖,就好了。”

    “那我们快回去。”凌南玉两只小手一伸,撒娇道:“小宁子抱抱。”

    杨清宁弯腰见他抱起,看向送出来的高勤,道:“公公,那奴才便先告退了。”

    两父子说话时,高勤并不在场,也不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让凌璋消了火气,不再过问此事。

    高勤心里气闷,不搭理杨清宁,而是看向凌南玉,行礼道:“奴才恭送殿下。”

    凌南玉也不搭理他,甚至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杨清宁尴尬地笑笑,抱着凌南玉径直离开了乾坤宫。

    高勤目送他们离开,随后回到御书房内,偷偷瞄了凌璋一眼,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开口,这次没能让杨清宁受到教训,他总觉得自己的面子过不去。

    凌璋看着面前的奏折,一边拿笔做着批示,一边开口问道:“你可是有话要说?”

    高勤斟酌片刻,道:“回皇上,奴才只是在想皇上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凌璋并未抬头,依旧在写着什么,“朕再问一次,你可是有话要说。”

    凌璋的语气没有起伏,和平常说话并无不同,可高勤却听出了别样的意味,回想凌璋对杨清宁的态度,心中难免有些发慌,‘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奴才错了,求皇上饶恕。”

    “说说,都错在何处?”凌璋的语气依旧没有起伏。

    这也正是高勤最害怕的,他根本拿不准凌璋的心情,不知该做到怎样的程度,才能达到凌璋的预期。

    高勤试探地说道:“皇上,殿下过来,并非小宁子央求,而是殿下想念皇上,这才与奴才们一同过来。”

    凌璋停下书写,抬头看向高勤,道:“你可知欺君是死罪?”

    高勤心头一颤,慌忙匍匐在地,求饶道:“皇上饶命,奴才知错!”

    凌璋没说话,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高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的头顶好似悬了一把刀,那刀锋利无比,正慢慢下落。他害怕地不停吞咽口水,身上冒出一层又一层冷汗。

    过了好半晌,凌璋才移开视线,“为何要为难小宁子?”

    高勤正胡思乱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不轻,心脏骤然紧缩,不敢再打什么主意,如实说道:“回皇上,小宁子私自买碳是真,奴才并未冤枉与他,只是他买碳都是花的自己的银子。”

    “为何要为难小宁子?”凌璋又重复了一遍。

    “因……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小宁子没有给奴才备年礼。奴才觉得他仗着殿下信任,便目中无人,便想给他个小小的教训。”高勤不敢再有所隐瞒。

    “年礼?拿朕当枪使,就为了那所谓的年礼。”凌璋的语气依旧平静,“说说你都收了谁的年礼,都是什么物件。”

    高勤听得胆战心惊,身体止不住地打颤,“皇上,奴才错了,奴才马上把东西退回去,还请皇上念在奴才侍候您多年的份上,饶奴才一次。”

    “朕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未曾想竟与他们一样,为了那点蝇头小利竟干些蠢事。”凌璋的语气冷了下来。

    高勤匍匐在地,“奴才再也不敢了,求皇上饶奴才一命。”

    “朕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便暂且将你的脑袋,寄存在脖子上,若再有下次,别让朕动手,自己解决。”

    高勤听得心中一阵发寒,“是,奴才谢皇上开恩!”

    “滚吧,朕今日不想看到你。”

    “是,奴才告退。”高勤慌忙爬了起来,躬身退出御书房。

    待厚重的帘子放下,高勤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就在方才他以为自己死定了。虽然凌璋自始至终都并未发怒,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足有千斤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冷静下来的高勤又不禁一阵懊恼,不就是那点东西嘛,他又不缺,怎么就脑袋一热跟杨清宁过不去?不出意外,凌南玉将来定是太子人选,而杨清宁又是凌南玉身边最信赖的人,众人交好都来不及,自己竟上赶着给他穿小鞋……

    高勤重重地一拍脑门,小声嘀咕道:“真是蠢!”

    经此一事,高勤再不敢在凌璋面前耍心机,之后更是将那所谓的年礼,全部退了回去。

    回到东宫后,杨清宁迫不及待地问道:“殿下,在御书房里,皇上都跟您说了什么?”

    凌南玉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道:“父皇问我为何去御书房?还说什么是否来给小宁子求情。”

    “求情?”杨清宁微微一怔,随即问道:“皇上为何这般说?”

    凌南玉摇了摇头,“这个我问了,可父皇没说。”

    杨清宁接着问道:“那皇上可说为何要召见奴才?”

    “父皇说想问小宁子一些事,具体什么事,父皇也没说。”

    凌南玉的话信息量有限,杨清宁一时也猜不到凌璋召见他,到底所为何事,“那除此之外,皇上还跟殿下说了什么?”

    “刚进殿时,父皇见我穿得很厚,便问我是谁帮我穿的,我说是小宁子,父皇又问我,是单单今日这么穿,还是平日里也这么穿,我说只要出门都这么穿。”凌南玉一边想一边说,语速并不快,“对了,我还给父皇看了我身上的冻疮。”

    “穿衣,冻疮……”

    杨清宁重复着凌南玉的话,再想想最近自己做过的事,好似猜到了凌璋叫他去的原因,大概是他私自买碳的事传到了凌璋的耳朵里,这才传他去问话,只是凌南玉和他一起去的,在听到凌南玉说起身上的冻疮后,便心生愧疚,决定不再追究这件事。

    只是这件事是谁捅到凌璋面前的,杨清宁随即想到了高勤,高勤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可他也没做过得罪高勤的事,他为何要这么做?若当真是他,又是谁透露的消息?是东宫的人,还是坤和宫的人?

    想到这儿,杨清宁脑海中灵光一闪,好似想明白了一件事,他激动地站起身,坤和宫有凌璋的细作,当初救走陈钰的,是凌璋的人!

    若坤和宫真有凌璋的细作,那他就应该知晓陈钰与徐珍儿的关系,那他为何还要救走陈钰?是不想让皇室丑闻传出去,还是另有图谋?还有秦淮,既不是张明华杀的,又不是陈钰杀的,那就只能是凌璋杀的。凌璋派人杀了秦淮,然后栽赃给陈钰,搅动三方势力,让他们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

    想到这儿的杨清宁,不禁有些心有余悸,经此一事,他更加肯定心中所想,凌璋太可怕了,他绝对不是书中所写的那个只贪图享乐、懦弱无能的皇帝。

    “小宁子,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凌南玉担忧的声音,杨清宁收回思绪,摇头说道:“没事,这次多亏了殿下,否则奴才怕是要挨罚了。”

    凌南玉困惑地问道:“小宁子又没做错事,为何会挨罚?”

    杨清宁长出一口气,如实说道:“奴才错了,不该私下买碳,皇上应该是为此事,才召见奴才回话。”

    凌南玉皱紧了小眉头,道:“可小宁子是花的自己的银子,买碳给小顺子他们取暖,这是体恤下属,为何要罚?”

    “体恤下属是没错,错在奴才不守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若人人都不守规矩,那天下岂非要大乱了?所以奴才错了,确实该受罚,只是皇上念及奴才照顾殿下有功,故而开恩放了奴才一次。”杨清宁耐心地解释道。

    凌南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后扬起小脸,“小宁子对我好,父皇又心疼我,自然不会责怪小宁子。”

    “皇上仁慈,奴才感激。”

    乾坤宫内,一道人影落在寝殿门口,此人一身黑色劲装,脸上带着副面具,只露出一双冷厉的眼睛,他走到近前,出声说道:“皇上,属下有事禀告。”

    “进来。”殿内传来凌璋的声音。

    男人推开殿门走了进去,寝殿的温暖让他微微皱眉,在外面待得久了,他习惯了寒冷,对于这种温暖十分不适应。他来到近前,单膝跪地,行礼道:“属下白鹰参见皇上。”

    凌璋坐在床边,身上披着外衫,明显是已经打算入睡,听到有事禀告,这才又起了身,“你过来,可是东宫那边出了事?”

    “皇上,小宁子已经猜到您因何召见。”

    “哦?他是如何猜到的?”

    此事除了自己,知道的就只有高勤,凌璋很好奇杨清宁是怎么猜到的。

    白鹰将他听到的杨清宁和凌南玉的对话,如实地复述了一遍。

    “无规矩不成方圆……”凌璋勾唇一笑,道:“确实是个得用的人才。玉儿身边有他,朕便放心了。”

    白鹰认同地点点头,“小宁子聪慧、机智,对殿下无微不至,就是心太软。”

    “为君者要杀伐果断,确实不该妇人之仁,不过这是对敌人。对百姓,还是要有一颗仁爱之心。玉儿年纪小,要学的就是仁爱,至于之后的为君之道,待他年纪大些,便由朕来教。”

    “是,皇上英明。”

    “坤和宫这几日可有动静?”凌璋转移话题道。

    “属下并未察觉暗中有人靠近东宫。”

    凌璋闻言冷笑一声,接着说道:“看来皇后很是看中小宁子,笃定他效忠的就是她。”

    “皇上,小宁子确实与坤和宫联系密切,今日小瓶子还来找过他。”白鹰问出心中疑惑,“皇上为何不逼他表明立场?”

    “小宁子与那些奴才不一样。”凌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穿上鞋子下了床,“他看似唯唯诺诺,朕却从他眼中看不到敬畏,只是单纯的对危险的恐惧。”

    见白鹰脸上尽是困惑,凌璋又解释了一句,“换句话说,他的眼中除了玉儿,看不到其他人。他是真心实意对玉儿好,谁对玉儿有利,他便应承谁,他真正效忠的从来只有玉儿。”

    白鹰恍然地点点头,“所以这就是即便他与皇后走得近,甚至与内阁牵扯不清,皇上还放心地让他待在殿下身边的原因?”

    “当初他站队皇后,是为了离开冷宫,给孤立无援的他们找个靠山。后来他与内阁牵扯不清,是因为皇后那边出了岔子,他明白将来只有内阁能够辅佐玉儿。他不仅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还懂得审时度势,最重要的是他对玉儿绝对忠心,这就是朕留着他的原因。”

    若杨清宁听到凌璋的这番话,定然会胆战心惊。

    凌璋的话让白鹰醍醐灌顶,将一切疑问都解开,“皇上英明!”

    “去吧,好好保护玉儿。”

    “是,皇上。”白鹰躬身退了出去。

    凌璋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温热的茶水滋润了有些发干的喉咙,随之轻声呢喃道:“千万被让朕失望啊,否则……”

    就在以张明华为首的外戚,和以陈明威为首的武将斗得水深火热时,内阁成员王冕在某天的晚上被抓,罪名是收受贿赂,泄露考题,结党营私。自此朝中局势变得扑朔迷离,京都大小官员人人自危。

    这天是难得的晴天,众人揣着手站在廊下晒太阳,小顺子开口说道:“公公,您听说了吗?”

    杨清宁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咱们的东宫百事通,又打听到什么小道消息?”

    小顺子得意地笑了笑,随即小声说道:“马力死了。”

    “你说谁死了?”杨清宁有些没听清。

    “马力,以前坤和宫的奴才,公公在冷宫时,他还经常欺负公公,后来因他失心疯,差点伤了殿下,被贬去了浣衣局。”小顺子以为杨清宁忘了马力,便提醒道。

    “他死了?怎么死的,何时的事?”

    马力可没少折腾杨清宁,他怎么可能忘,也想过报复回去。只是马力毕竟是张明华的人,他若是出手整治,张明华定会认为他记恨之前在冷宫的事,这对他和凌南玉大大的不利。

    后来,马力被算计,差点伤了凌南玉,张明华大怒之下,让福禄好一顿收拾,还贬去了浣衣局,日子过得十分凄惨,原本胖的和猪一样的人,一下子瘦了几十斤,杨清宁见状也就歇了心思,没曾想他竟死了。

    “说是被欺负得狠了,实在受不了了,投井自尽了。”小顺子冷哼一声,道:“他就是坏事做多了,得了报应,死了也活该。”

    其实不用问,杨清宁也清楚马力的死是怎么回事,张明华所在的外戚势力接连受损,让他们意识到了危机,而凌南玉如今是他们最大的筹码,而欺辱过凌南玉的马力,便成了他们与凌南玉之间的隔阂。张明华自然不能容忍马力继续存在,所谓的投井自尽,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杨清宁忍不住感慨:“在这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小顺子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转头看向杨清宁,小声说道:“公公的意思是马力并非投井自尽?”

    杨清宁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道:“是与不是,重要吗?”

    小顺子心里突然没了方才的幸灾乐祸,心里沉甸甸的,轻声说道:“不重要……”

    第54章 皇后的反击(6)

    而就在这种局势中, 南凌国百姓迎来了春节,大雪也停了有段日子,冷清的街道终于有了人气, 在百姓心中无论日子过得多么拮据,都要好好过个年, 这是对新一年的向往和憧憬。

    “殿下, 今晚要举办除夕宴,您说话行事都要规矩些。”

    杨清宁不厌其烦地叮嘱, 凌南玉不厌其烦地听着,还拍着胸脯保证道:“小宁子放心, 我保证乖乖的。”

    杨清宁四下看了看, 见殿中只有他们两人, 忍不住在凌南玉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夸赞道:“殿下真棒!”

    凌南玉翘起小脚,也在杨清宁脸上‘吧唧’了一口,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宁子也很棒!”

    杨清宁心里高兴, 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殿下自己玩一会儿,奴才去检查一下礼物,还有晚上殿下要穿的衣服。”

    “好。”凌南玉乖巧地应声。

    杨清宁亲自检查了礼物, 和凌南玉要穿的衣服, 随后让人拿到寝殿,确保万无一失后,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是凌南玉自出冷宫后, 第一次正式地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自然要留个好印象, 为此杨清宁专门请人教授凌南玉礼仪,又帮他精心挑选送给凌璋和张明华的年礼,可谓是操碎了心。

    凌南玉吃过午饭后,睡了一个时辰的午觉,随后便被杨清宁叫了起来,又温习了一遍礼仪。眼看着距离宴会只剩下半个时辰,他又开始帮凌南玉更衣,整理头发,忙得脚不沾地。

    待一切准备就绪,广德来接人了,时间把握的刚刚好。

    凌南玉坐上车辇,来到了乾坤宫,与凌璋汇合,好一同前往奉天殿。按照规矩还要等张明华过来,可凌璋让人给坤和宫传信,让张明华率领各宫嫔妃,自行前往奉天殿。

    凌璋这是在向外透露信息,他不再信任张明华,张明华的皇后之位岌岌可危。

    杨清宁虽然看不到张明华听到这个消息后的表情,却完全能想象,向来强势的张明华定然会气得咬牙切齿。这些都不是他一个小太监要操心的,他只需恪守本分,紧跟着凌南玉便可。

    当他们来到奉天殿时,参加宴会的人已全部到齐,包括皇后张明华。只是她的神情看上去并不如想象的那般,而是满脸笑意,如沐春风,这倒是让杨清宁有些意外,心中隐隐觉得这场除夕宴,怕是并不简单。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中跪满了人,不止有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还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官员家眷,无论男的女的,首要条件便是长得俊俏。

    凌璋牵着凌南玉的小手,与张明华并肩而行,其他嫔妃紧随其后,走过长长的大殿,来到御阶之下,随后拾阶而上。

    凌南玉的座位在凌璋和张明华的下首,仅相隔几个台阶的距离,在一众嫔妃之上。可见凌璋对他的重视,也给殿中众人传递着一个信息,凌南玉将是南凌国的太子。

    凌璋站在龙椅前俯视众人,手微微抬起,扬声说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主隆恩。”殿中众人相继起身。

    “今日过节,不必拘束,各自入座吧。”凌璋率先坐了下来。

    众人见状各自寻找自己的位置,相继入了座。

    杨清宁就站在凌南玉的身边侍候,因为是站在御阶之上,所以他一抬眼便能看到殿中的人,也体会了一把居高临下,俯视众臣的感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先是被困在冷宫,后又宅在东宫,他认识的人并不多,尤其是朝中大臣,今日算是都到齐了。

    在杨清宁打量众人时,殿中也有不少人在打量着他,他现在可是大红人,各势力拉拢的对象,许多人和他一样,都是第一次见,对他也十分好奇,其中就包括老熟人陈慧。

    自从上次两人见面,已经过去大半个月,陈慧发现自己越是告诫自己那样是不对的,就越发想他,越是渴望再见他一面,只是他在东宫徘徊多日,一次都没等到杨清宁,他又不敢上前叫门,这种煎熬的心情,是他从未有过的。如今虽然只是远远的看着,他浮躁的心便能平静下来,让他不得不正视他对杨清宁的感情。

    胡思乱想之际,陈慧不自觉地端起桌上的酒杯,却被一只手攥住了手腕。他低头看了看,疑惑地看了过去,道:“大哥?”

    “皇上还未吩咐开宴,你在作甚?”陈钰小声提醒道。

    陈慧回过神来,慌忙放下了酒杯,轻声说道:“我一时失神,幸亏大哥提醒。”

    陈诉见状眉头微蹙,道:“这是在宫中,万事要小心谨慎。”

    “是,父亲,儿子谨记。”

    除夕宴在奉天殿举行,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从殿内坐到了殿外,尽管冻得瑟瑟发抖,却也争抢着要来,这是除朝臣外,其他人为数不多的面圣的机会,说不准能被皇帝看中,男子可得一官半职,女子可纳进宫做个妃子。

    参宴众人各自落了座,纷纷仰头看向龙椅之上的凌璋,宴会的第一个环节,便是领导训话,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一样的流程,这也算是传承至今的一种文化。

    “今年冬日较往年冷上许多,周边各州县因连降大雪而受灾,不少百姓和牲畜被冻伤、冻死。朕本不想设宴,又想到春节与我南凌国百姓之意义,便又改了主意,宴会照常,一切从简。酒皆是薄酒,餐亦是素餐,诸位爱卿要体会朕之用心。”

    殿下众人齐声说道:“是,皇上圣明。”

    东西是其次,往日的宴会虽然也是美酒佳肴,却从未有人真正在意过,今日也不例外。

    杨清宁站在殿内,算是最靠里的位置,都冷得直想打颤,那些坐在门外的大臣和穿着衣裙的小姐,当真能坐得住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丝竹声突然响起,门外走来一群舞姬,身上穿着轻薄的舞裙,莲步轻移,身段摇曳,婀娜多姿,一抬手,一投足,都透着女性的柔美。

    杨清宁这还是第一次看古人跳舞,时而俏皮,时而妩媚,虽然动作不算复杂,却将女性的美表现得淋漓尽致,与电视剧中那些女演员的敷衍,形成鲜明对比。

    杨清宁惊讶地发现,这舞姬中竟有那日给她送帕子,那个叫杏儿的宫女,虽然她化了妆,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她不是漪澜宫的吗?为何会出现在舞姬当中?

    因为杏儿的原因,杨清宁还特意搜索了有关漪澜宫的剧情,住在漪澜宫的是宜嫔,名叫宋怡,说起来与凌南玉还有些关系,宋怡是凌南玉母妃向明兰的表妹,也就是凌南玉的表姨。

    当初向明兰被打进冷宫,永平侯向正辉被削去侯爵,全家发配岭南。宋怡因与向明兰并不亲近,并未受到牵连。事后,宋家更是与向家划清界限,所以即便宋怡在宫中,也从未想过要照顾冷宫中的凌南玉。

    漪澜宫的人却混在舞姬当中,这是想做什么?还是说那个杏儿说了谎,她并非漪澜宫的人?可那帕子他让人送去了漪澜宫,又到了谁的手里?

    “那条帕子!”杨清宁心中一紧,那帕子上绣着‘宁’字,若用它做点什么事,岂非要赖在他头上?

    舞姬依旧在跳着,杨清宁的目光却死死盯在杏儿身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要尽量避免这种事发生。

    杏儿似也察觉到了,顺势看了过去,见杨清宁正盯着她,神情有一瞬间的错愕,虽然是极其短暂的反应,依旧没逃过杨清宁的眼睛。

    果然是她!

    杨清宁更加肯定这其中有隐情,说不准就是他猜想的那般。

    杏儿收回目光,依旧随着丝竹声跳着舞,许是乱了心神,跳的明显不如之前好,甚至有些跟不上节奏。

    杨清宁依旧死死地盯着,不敢有半分松懈,直到舞蹈到了高潮的部分,舞姬们不断地调整位置,甩着水袖,而杏儿也转到了靠近御阶的位置。

    她突然一甩手,一只针状的物体,在灯光上闪了闪,以极快地速度朝着凌南玉的方向射来,杨清宁来不及多想,猛地上前,挡在了凌南玉的身前。

    ‘噗’,皮肤被撕裂的声音竟如此响亮,杨清宁竟听得一清二楚。暗器刺进肩膀,他来不及理会,指着杏儿大声说道:“有刺客!她是刺客!”

    凌璋率先回过神来,面色阴沉地看向殿中的杏儿,怒道:“愣着作甚,还不把她拿下!”

    “来人,快来人!”高勤回过神来,大声叫来殿外的禁卫军。

    而就在此时,陈钰已经一跃而起,同样行动起来的,还有锦衣卫指挥使于荣,两人几乎同时朝着杏儿扑去。

    陈慧见状也想冲上去,却被陈诉拦了下来。

    “父亲?”陈慧不解地看了过去。

    “有你大哥和锦衣卫指挥使,还用不着你,好好坐下。”

    陈慧担忧地看向杨清宁,到底还是坐了下来。

    “皇上,人不能死。”杨清宁无暇他顾,转身看向凌璋。

    凌璋明白杨清宁的意思,随即命令道:“抓活的。”

    凌南玉回过神来,起身去拉杨清宁,大眼睛中尽是害怕,道:“小宁子,你受伤了吗?”

    杨清宁刚想说话,喉头突然一热,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顿感头晕目眩,四肢发软,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地上倒去。

    “小宁子,你怎么了?”

    凌南玉大惊,想要拉住杨清宁,奈何他的力气太小,还差点被压在身下。好在杨清宁拼着最后的力气,用手撑了一下,才没伤到凌南玉。

    见他红了眼眶,杨清宁扯出一抹笑,安慰道:“殿下别哭,奴才没事,只是累了,想睡一会儿,等奴才醒了,就好了……”

    福禄离得最近,率先走了过来,看到杨清宁嘴角的血时,不禁面色大变,急忙拉开他的衣服查看伤势,随即禀告道:“皇上,娘娘,暗器上有毒!”

    “快去传太医!”张明华的脸色也不好看,来到凌南玉身边,想要将他揽进怀里,可他却坚持守在杨清宁身边。

    陈慧见状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却再次被陈诉阻拦,“你去哪儿?”

    “父亲,我想上前帮忙。”

    陈诉沉声说道:“不用你帮,你安生在这儿坐着就好。”

    陈慧急切地说道:“您不是想拉拢小宁子吗?现在正是雪中送炭的时候。”

    “这是行刺!”陈诉将声音压得很低,“那暗器上的定是剧毒,他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一个死人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你别上前添乱了,好生在这儿坐着。”

    “不可能!”陈慧的心就像被人捅了一刀,眼眶顿时红了,“父亲,宫中太医那么多,定能保住他的命!您别拦我!”

    就在这时,身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陈慧抬头看去,只见殿中打斗的三人已经停了手,杏儿站在陈钰和于荣中间,眉心插着一根银色的针形暗器,鲜血随之流了出来,紧接着‘砰’的一声,她倒在了地上。

    于荣眉头紧皱,深深看了陈钰一眼,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即禀告道:“回皇上,人已死。”

    凌璋冷眼看向陈钰,“朕说了要留活口!”

    陈钰慌忙跪倒在地,辩解道:“皇上,方才她朝臣射来暗器,臣下意识格挡,没曾想竟射中了她的眉心。是臣无能,失了分寸,请皇上降罪。”

    “你可是禁卫军统领,武功高强,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张明华适时地开了口,随即看向凌璋,道:“皇上,臣妾以为陈钰难免有杀人灭口之嫌。”

    陈钰闻言急忙说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臣方才确实是无心之失。况且,臣与她素不相识,又谈何杀人灭口,皇后娘娘所言,臣实在不敢认,还请皇上明鉴。”

    徐珍儿见凌璋不说话,心中有些发急,忍不住出声说道:“皇上,两人交手,瞬息万变,难免有错漏之处,况且是刺客先用暗器,陈统领只是格挡,误杀了刺客,这也算情有可原。”

    徐珍儿跳出来为陈钰说话,正合了张明华的意,意味深长地说道:“咦,永寿侯都没开腔为陈钰说话,丽妃怎得如此紧张?难不成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徐珍儿一听顿时变了脸色,道:“皇后娘娘,您可是一国之母,所言所行,皆为表率,怎能无凭无据就说出这种话。”

    徐珍儿随即看向凌璋,委屈地说道:“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否则臣妾哪还有脸活下去。”

    “皇上,太医到了。”高勤的话打断了两个女人的交锋。

    “让他进来。”凌璋走到凌南玉身边,揽住了他小小的身子,道:“玉儿,太医到了,让他给小宁子诊治。”

    凌南玉转头看向凌璋,小手却紧紧抓着杨清宁,哭着说道:“父皇,我不要小宁子死,呜呜,求父皇救救他!”

    凌璋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为他擦干脸上的泪痕,安抚道:“玉儿放心,朕定让人全力救他,你随父皇到一边去,让太医给他诊治,可好?”

    “好。”凌南玉乖巧地点点头,随凌璋站到了一边。

    王秀春见状连忙上前,为杨清宁查看伤势,见伤口周围的血变成了黑色,便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深褐色的药丸,给杨清宁喂了下去,随后又开始给他把脉。

    过了好半晌,王秀春才收回手,凌南玉见状急忙问道:“太医,小宁子怎么样了?”

    王秀春如实说道:“回殿下,小宁子所中乃是剧毒,微臣虽然给他喂了解毒丸,却仅能争取些许时间,并不能为其解毒。”

    “那该怎么办?”凌南玉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若微臣没猜错,小宁子所中之毒,乃毒夫人所创的夺命散,唯有她有解药,所以要想解毒,只能去找毒夫人。”

    凌南玉无助地看向凌璋,道:“父皇,求您救救小宁子!”

    “白鹰,进来。”

    凌璋的话音落下,殿外走进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一身黑色劲装,手中拿着一柄剑,来到近前,行礼道:“白鹰参见皇上。”

    凌璋命令道:“去找毒夫人拿解药,不惜一切代价。”

    “是,属下遵命。”白鹰看看躺在地上的杨清宁,转身就走。

    “等等。”王秀春见状急忙出声阻止,随即说道:“毒夫人本名柳三娘,家住历城,她性情古怪,最擅用毒,这位大人小心点。还有,解毒丹只能保他七日,七日后便是拿了解药,也无用了。”

    “多谢太医。”白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凌璋吩咐道:“把人送回东宫。”

    高勤应声,招呼人抬了担架,将杨清宁放了上去。

    凌南玉抬头看向凌璋,道:“父皇,玉儿想陪着小宁子。”

    凌璋看向殿中的于荣,直接命令道:“你护送玉儿回东宫,由锦衣卫接手东宫的防卫,若发现任何可疑人物,即刻拿下。”

    今日的事明显是冲着凌南玉来的,为了以防对方还有后手,必须加强防卫。

    “是,皇上。”于荣护送凌南玉和杨清宁出了奉天殿。

    陈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清宁被抬走,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能出这座冷冰冰的宫殿,强烈的无力感席卷而来,他好似明白了杨清宁之前说过的话。

    凌璋重新坐回龙椅之上,冷冷地扫了殿中众人一眼,道:“谁来说说这个刺客是谁。”

    殿中的舞姬惊慌对视,缩在一起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被吓的。

    见无人应声,凌璋看向缩成一团的舞姬,淡淡地说道:“你们整日一起练舞,竟也不认识?”

    舞姬们纷纷跪倒在地,领舞的女子出声说道:“启禀皇上,我们只知她叫银珠,今年十六岁,家住沧县,其他的一概不知。”

    “钟鼓司的掌印在何处?”

    高勤出声说道:“皇上,奴才已命人去寻。”

    “你们之中,谁与她要好?”

    众舞姬相互看看,领舞再次出声:“回皇上,银翘、银穗、银莲,她们和银珠同住一处,关系较为亲密。”

    “皇上明鉴,奴婢们只是与她同住,并不知她竟存了行刺的心思。”年纪稍大的银莲率先开了口,道:“皇上,银珠是掌印带进宫的,掌印一定知道她的来历。”

    “是啊是啊,掌印待银珠特别好,我们都猜测他们是对食。”银穗紧接着说道。

    “启禀皇上,这个婢女微臣见过。”

    突兀的男声响起,众人纷纷看了过去,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王辉。

    凌璋看了过去,问道:“你在何处见的?”

    王辉答道:“回皇上,微臣在宫中巡查时,曾见她与小宁子有过接触。”

    陈慧方才也认了出来,只是他直觉不对,所以并未开口。

    凌璋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说道:“你这话是何意?”

    “那日微臣在宫中巡查,见这婢女跑向小宁子,还往他手上塞了一个物件,随即又跑开了。”王辉说的虽是实话,选在这个时候,便显得另有深意。

    凌璋接着问道:“你可看清她给了小宁子什么东西?”

    “皇上恕罪,微臣并未看清。不过微臣确定,那日这女子与小宁子有过接触。”于是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越会令人怀疑,明显王辉深谙此道。

    凌璋淡淡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小宁子与刺客是同党?”

    “皇上,微臣并无如此猜测,只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高勤出声提议道:“皇上,我们不妨搜一搜,看她身上是否还有东西。”

    凌璋瞥了他一眼,点头说道:“去吧。”

    高勤应声,走下御阶,来到杏儿身边,仔细在她身上搜了搜,除了那针状的暗器外,还有一方帕子。高勤展开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起身说道:“皇上,在她身上找到一方帕子,而这帕子上绣着个‘宁’字。”

    “呈上来。”

    高勤急忙步上御阶,将帕子呈到凌璋面前。

    凌璋接过帕子一看,果然看到了用红色丝线绣的‘宁’字。

    徐珍儿见状出声说道:“皇上,方才王辉说见过刺客与小宁子接触,现在又在刺客身上绣着‘宁’字的帕子……难道这场刺杀真的与小宁子有关?”

    “荒谬!”张明华冷哼一声,道:“丝帕是女子绣来送给男子的定情之物,这丝帕明显是这贱婢绣的,却在刺杀时放在身上,栽赃陷害之意图显而易见,丽妃素来聪明,这会儿怎得这般蠢笨,难不成这场刺杀的幕后主使就是你?”

    说着,张明华看向徐珍儿的肚子,接着说道:“这也难怪,丽妃如今怀有身孕,玉儿便成了你的绊脚石,只要除掉他,你的儿子就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太子之位便理所当然的落在他头上。只可惜啊,被小宁子坏了计划。”

    在徐珍儿开口时,跪在一旁的陈钰便心道不好,果然被张明华找到了攻讦的借口。他想让徐珍儿闭嘴,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也不敢做什么。

    见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变了,徐珍儿心里有些发慌,却强自镇定道:“本宫从未见过她,东华宫的人也从未与钟鼓司有过接触,刺杀一事,本宫毫不知情,皇后娘娘莫要血口喷人!”

    徐珍儿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哦,本宫明白了。皇上,这定是皇后娘娘的圈套,这刺客是皇后娘娘的人,他们假意刺杀,目的就是栽赃陷害臣妾,只要定了臣妾的罪,那臣妾腹中的骨肉就算生下来,也没了依仗,三皇子便能高枕无忧。皇上,您明察秋毫,定要还臣妾一个公道。”

    第55章 皇后的反击(7)

    张明华和徐珍儿的说辞都能说得过去, 殿内众人一时间不知该信谁的话。

    “丽妃莫要忘了,灭口的可不是本宫。”张明华看向殿中的陈钰,“本宫可指使不动陈大统领。”

    陈钰刚想开口辩解, 就听张明华继续说道:“说起这个,本宫有件事要问陈大统领。”

    “方才臣确是无心之过, 臣愿意领罚, 还请娘娘饶过臣。”

    陈钰这话一出,越发显得张明华咄咄逼人。

    “是吗?”张明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转头看向福禄,道:“把人带上来。”

    福禄应声, 步下御阶, 径直走到了奉天殿的门口, 扬声说道:“把人带上来。”

    众人纷纷探头看了过去, 等了一会儿,便见两名内侍押着一名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虽然穿着新衣,脸色却惨白如纸, 走起路来也有气无力,看起来不是生病,就是受了伤。

    在女子进来的刹那,陈钰的眼神变了, 不过只是一瞬, 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再加上他这个角度,坐在御阶上的人看不见。

    女子来到殿中,眼睛不自觉地看向陈钰, 见他低垂着视线,未曾看她一眼, 便收回了目光,双膝跪地,行礼道:“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张明华瞥了一眼凌璋,又看向女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答道:“民女名叫刘红莲。”

    “说说你都做了什么事?因何被本宫带上大殿。”

    刘红莲又忍不住瞧了陈钰一眼,低垂的眸子闪过复杂的情绪,道:“民女受人指使,诬陷鸿胪寺少卿张烨张大人,民女有罪。”

    众人一听此话,便明白了张明华的用意,不禁小声议论起来。

    张明华看向凌璋,见他并无说话的打算,不禁皱紧了眉头,“你是受何人指使,又是如何诬陷张烨张大人?”

    刘红莲双手握紧,指甲恨不能掐进肉里,足见她此时的内心是多么挣扎。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还是狠下了心,出声说道:“是禁卫军统领陈钰。”

    众人一听,满场哗然,纷纷看向殿中的陈钰,陈诉和陈慧亦不例外。

    陈慧反应过来,转头看向陈诉,小声问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陈诉没说话,脸色十分难看,看向陈钰的眼神晦暗不明。他突然想起出事的别院,得知这件事之后,他也曾问过陈钰,只是陈钰守口如瓶,只说不知情,目前他的人还在调查之中,没想到竟是出了这般大的纰漏。

    陈钰转头看向刘红莲,厉声喝道:“你是何人,与我有何冤仇,为何污蔑与我?”

    刘红莲抬头与他对视,眼中泪光闪烁,哽咽道:“对不起……”

    “对不起?”陈钰愤怒地看着刘红莲,“你可知此时的信口雌黄,将给我带来怎样的灾祸?”

    眼泪夺眶而出,刘红莲哭着说道:“我也是逼不得已,对不起……”

    “你是被人逼迫,才不得已诬陷于我,对吗?”陈钰诱导道。

    刘红莲看着他的眼睛,不禁有些心软,刚想开口,便听张明华说道:“说话前,你可要想清楚。”

    刘红莲神情一滞,之前经历的一幕幕出现在脑海,她的身子不自觉地打着颤,不再去看陈钰,道:“民女说的句句属实,是陈统领命民女接近张大人,将伪造的证据放进张大人的书房。”

    “什么证据?”

    刘红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答道:“是密信和账本。”

    “信口雌黄!”陈钰抬头看向凌璋,争辩道:“皇上,臣不认识此女,也从未做过她所说之事,是皇后娘娘刻意栽赃,目的就是为张大人洗脱罪名,还请皇上明鉴。”

    张明华同样看向凌璋,道:“皇上,这女子是从永寿侯府别院抓到,就是她勾引张烨,骗取他的信任,将伪造的密信和账本,放进他的书房。若皇上不信,可以派人去别院调查,那晚死了许多人,总有蛛丝马迹可循。”

    张明华说得轻描淡写,人命在她看来实在不算什么。

    “那晚死了许多人?”一直旁观的凌璋终是开了口,“皇后,这话是何意?”

    “本宫派人去抓人,他们抗旨不遵,发生了打斗,有死伤是在所难免的事,皇上不必在意这些小节,重要的是张烨是被人诬陷,而诬陷的人正是禁卫军统领陈钰。”

    张明华直接将单方面的屠杀,说成了他们抗旨不遵,将责任全部推卸出去,反正当晚别院活下来的只有刘红莲,只要她不开口,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皇上,前几日郊外别院确实出了事,臣也曾去应天府报案,有贼人趁夜闯入别院,杀光了别院所有人,除了院子里的两名巡守死在院子里,其他人都是在自己的卧房被杀,根本没有反抗。皇上若不信,可问应天府尹马大人。”

    陈钰本打算隐瞒此事,可转念一想,死了这么多人,想瞒很难,索性便让人将刘红莲的卧房清理干净,统一口径别院并无这个人存在,其他地方原封不动,随后便让人去应天府报案。

    应天府府尹马天澜与陈诉的关系不错,陈钰便假借陈诉的名义,让马天澜对此案进行秘密调查,不对外宣扬。京都发生特大杀人案件,马天澜也是有些心虚,很怕会被问责,听陈钰这么说,也就顺理成章地答应了下来,不曾想竟在此处等着他呢。

    凌璋扬声说道:“应天府府尹何在?”

    马天澜急忙从人群中起身,走到近前,行礼道:“臣在。”

    “陈钰说的可属实?”

    马天澜看看陈钰,又瞄了一眼张天华,终于明白自己是被算计了进去,不禁有些恼恨,但事已至此该表态的还是得表态。

    “回皇上,陈统领确实报了案,臣也去别院瞧过,正如陈统领所说,别院中大多数人都死在卧房当中,唯有两名巡守死在了院子里,基本没有反抗的痕迹,臣带去的捕快皆可证明。”

    今日得罪张明华已成了定局,陈钰定也为此做了万全的准备,马天澜不得不实话实说,毕竟这事不只他一人知晓,他不能再对凌璋有所欺瞒,否则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张明华的脸色不好看,没想到陈钰联合马天澜摆了她一道,“皇上何必纠结于此,刘红莲所说的才是正事。”

    凌璋没有搭理张明华,接着问道:“别院死了多少人?”

    马天澜如实答道:“一共二十五人。”

    “如此严重的命案,为何不禀告?”凌璋的语气冷了下来。

    马天澜心中一颤,随即说道:“是陈统领说应是仇家寻仇,不想打草惊蛇,微臣这才命人秘密调查。”

    “那你可查出凶手是谁?”

    马天澜偷偷瞄了张明华一眼,心中暗道:凶手自己跳出来了,这还用问嘛。

    只是这话他不敢说,“皇上恕罪,微臣无能,并未侦破此案。”

    “皇后娘娘,您可是一国之母,治下百姓都是您的子民,您不知爱护,竟嗜杀成性。”徐珍儿适时出声,脸上尽是难以置信,“二十五条人命啊,在您心中到底算什么?”

    张明华看看徐珍儿,又看看凌璋,既愤怒又伤心,道:“好,今日咱们就算总账!”

    凌璋一直是作壁上观的态度,可就在张明华让刘红莲说出栽赃张烨时,凌璋非但没有发落陈钰,却揪着杀人的事不放,让徐珍儿有了攻讦她的理由,这对张明华来说不能接受。

    她转头看向凌璋,小声说道:“皇上,今日的宴会散了吧,接下来的是家事,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凌璋与张明华对视,不见丝毫情绪变化,好似他并不关心接下来她要说的事,又好似他早就洞悉了一切。

    不待凌璋开口,门外走进来一名禁卫军,行礼道:“启禀皇上,钟鼓司掌印已找到。”

    “宣他进来。”

    “回皇上,属下找到他时,他已在房中自缢身亡。”

    “自缢身亡?还真是忠心呐!”凌璋嘴角勾起微笑,“既如此,那就把他扔进兽园吧。”

    “是,皇上。”禁卫军领命而去。

    凌璋的话让在场众人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凌璋扫了一眼殿中众人,道:“于荣。”

    “臣在。”于荣慌忙应声。

    “刺杀一事交给你调查,不论凶手是谁,只要有证据就抓。”凌璋的语气很淡,几乎听不出起伏,却让在场众人听清了他查明此案的决心。

    “是,皇上。”

    凌璋扫视殿中众人,接着说道:“今日之事不得宣之于口,若民间有任何传言出现,所有人一同问罪。别说什么法不责众,在朕这儿,行不通!”

    众人连忙应声,道:“是,臣等遵命。”

    “今日的宴会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臣等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行礼后,起身离开,好好的一个除夕宴,被一场刺杀搅了,他们除了喝了一肚子冷风外,好似什么都没吃。对于跟来的公子小姐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毕竟他们都是官宦之家,家里什么大鱼大肉没有,想什么时候吃都行。准备许久的才艺没用上,不能在众人面前大放光彩,才是他们最感到可惜和懊恼的事。

    “除丽妃外,其他人都退下。”张明华开了口。

    一众嫔妃相继起身,行礼道:“臣妾(嫔妾)告退。”

    “陈钰留下。”见陈钰起身要走,张明华出声阻止。

    陈钰闻言心脏骤然紧缩,却不敢拒绝,只能应声,“是。”

    陈诉看向陈钰,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随即转头看向陈慧,道:“你先回去。”

    陈慧看看陈钰,又看看陈诉,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如此发展,担忧地说道:“父亲,我想留下。”

    “回去!”陈诉小声呵斥,“这是命令!”

    “永寿侯。”两父子的小动作被张明华看在眼中,再次出了声。

    陈述心有一紧,急忙行礼道:“臣在。”

    “既然五公子想留下,那便留下吧。”

    陈述虽然不情愿,却不敢不从,“是。”

    “徐尚书也留步。”

    徐振羽就是徐珍儿的父亲,直觉告诉他今日的事不简单,正犹豫着要不要留下,张明华率先开了口,“是。”

    张瑞之抬头看了看张明华,随即转身带人离开,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们,他们只需在家中等待好消息便可。

    鸿吉和邱礼随着人流走出奉天殿,两人将身边的小辈支开,邱礼出声问道:“大人,您说那场刺杀到底怎么回事?”

    鸿吉回头看了一眼,小声说道:“是有人想对殿下下手。”

    “您的意思是皇后说的是真的?”

    “八九不离十。”鸿吉深吸一口气,担忧地说道:“这次多亏了小宁子,否则殿下危矣。也不知他的命能否保住。”

    “吉人自有天相,下官看小宁子是个有福气的,应该不会早逝。”

    “但愿吧。若当真……那就太可惜了。”鸿吉叹了口气。

    邱礼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即问道:“依大人之见,皇后留下他们,到底是何意图?”

    鸿吉意味深长地说道:“关起门来的处理的,定然是家事,皇上的家事,咱们可管不了,还是少问为妙。”

    “家事?可陈……”邱礼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下来,眼中尽是震惊之色,随即说道:“不管,不管!大人,时辰还早,能否赏脸,来寒舍喝上几杯?”

    鸿吉摇摇头,“改日吧,今日除夕,还是阖家团圆的好。”

    “大人说的是,那就改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只需看戏便可。

    陈明威站在远处看着两人,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光。

    陈志远见状出声问道:“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明威转头看了他一眼,警告道:“管好自己的嘴,不该问的别问。”

    陈志远被吓了一跳,连忙禁声,不敢多说。

    相较于陈志方的优秀,陈志远就显得太过平庸,陈明威对他的关注便少了许多,以至于两父子的关系并不亲近,如今想来倒是有几分愧对。陈明威缓声说道:“你哥还在诏狱,在救出他之前,我不想节外生枝。”

    陈志远忙应声道:“是,儿子明白。”

    “走吧。”

    待所有人都离开,张明华这才开口说道:“皇上,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本宫也不藏着噎着。福禄,去把人带上来吧。”

    福禄应声,转身走向门口,随后带着人上了殿。进殿的人分别是太医吴恩德、敬事房管事孙喜、东华宫侍女香兰,以及内侍德喜。他们来到殿中,相继跪倒在地,行礼道:“奴才(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徐珍儿看着殿中的四人,不禁变了脸色,不自觉地看向陈钰。

    张明华一直在观察徐珍儿的反应,将方才的一幕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皇上可知这丽妃腹中的孩子不是您的。”张明华看着凌璋,心里有种报复的快意,可她期待中的反应却未曾在凌璋脸上看到。

    凌璋依旧面无表情,就好似没听到她说了什么。

    “皇后,你不要血口喷人!”

    与凌璋相反的是,张明华的话一出口,徐珍儿的大脑就好似被炸开一样,她最大的最羞于启齿的秘密,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暴露人前,即便她曾无数次想过怎样面对,也不由慌了神。

    张明华鄙夷地瞥了徐珍儿一眼,并未接话,而是看向凌璋,期待能从他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来满足她内心报复的快感,道:“皇上,该到的人都到了,本宫所言是否属实,您一问便知。”

    徐珍儿急得红了眼眶,道:“皇上,从方才皇后娘娘便一直针对臣妾,先说那场刺杀是臣妾谋划,如今又污蔑臣妾与旁人有染,无非是嫉恨臣妾怀了身孕,想要除掉臣妾母子。皇上,臣妾侍候您多年,您最了解臣妾的秉性,臣妾岂是那种不知廉耻之人,还请皇上还臣妾一个公道。”

    听到这儿,徐振羽也变了脸色,莫说是皇室,就是普通人家,女子私通且怀了身孕,也是不可饶恕的事,若当真被定了罪,那徐家就彻底完了。他不得不出声说道:“皇上,臣本不想多说,可皇后娘娘欺人太甚,一而再再而三地污蔑、诽谤丽妃娘娘,老臣实在忍无可忍,请皇上替老臣做主,还丽妃娘娘一个清白。”

    “清白?就她也配提‘清白’二字?”张明华轻蔑地笑笑,转头看向香兰,道:“香兰,你先说。”

    许是太紧张,当香兰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被吓了一激灵,随即慌张地看向张明华,道:“奴婢……奴婢……”

    徐珍儿也随之看了过去,质问道:“香兰,本宫待你不薄,为何要联合他人,污蔑本宫?你可知欺主是死罪。”

    香兰闻言越发慌张,道:“奴婢……”

    张明华见状眉头微蹙,安抚道:“无需听她危言耸听,你只需将你知道说出来便可,本宫保你无事。”

    香兰吞了吞口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那、那天晚上不是奴婢值守,便想着早、早点歇下,可刚躺下没多久,肚子就开始不舒服。”

    香兰似乎平静了下来,说话也流利了许多,“奴婢起身去如厕,正巧碰见有个人影往宫门的方向走,看身形有些像主子,可穿着的却是红棠的衣服,好奇之下奴婢便跟了上去。奴婢发现宫门处竟没人看守,那人影打开宫门便走了出去。奴婢犹豫了一瞬,便也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御花园。”

    见她停下来,张明华出声问道:“后来呢?你可看清那人是谁,她深更半夜去御花园做了什么?”

    “后来奴婢看清了那人的脸,是……是主子。”香兰抬头看了徐珍儿一眼,道:“她竟与陈统领抱在了一起,还……”

    “胡言乱语!”徐珍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出声制止,怒喝道:“香兰,你可是被皇后收买,编造这种事来诬陷本宫?”

    香兰身子往一旁缩了缩,摇头说道:“皇上,奴婢没撒谎,真的没撒谎,奴婢亲眼看见陈统领抱着主子进了梅林。”

    “皇上,这奴婢在撒谎!皇后娘娘以为是微臣在张大人的事情上做了手脚,便想报复微臣。而丽妃娘娘又怀了身孕,与皇后娘娘是莫大的威胁。此举不仅可以除掉微臣,还能除掉丽妃娘娘和她腹中的龙嗣,这是一箭三雕的计策,皇上千万不要上当!”

    不得不说陈钰的反应真的很快,霎那间的功夫便将整件事的脉络扭转,把他和徐珍儿置于受害者的位置上。

    陈诉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若这件事被定了性,那不止陈钰,他们整个陈家都在劫难逃,“皇上,老臣愿致仕回乡,从此再不问世事,只求皇后娘娘能给陈家一条生路。”

    徐振羽也跪在了地上,道:“皇上,老臣也愿致仕还乡,从此不在过问世事,只求皇后娘娘能给徐家一条生路。”

    徐家的子女以及陈慧也相继跪在了地上,“求皇后娘娘给我们一条生路。”

    陈诉这是以退为进,控诉张明华只手遮天,肆意迫害朝廷肱股之臣。徐振羽听出他的用意,便跟着符合,想以此摆脱困境。

    “怎么?你们这是威胁本宫?”张明华轻蔑地看着跪在殿中的人,如看蝼蚁般看着他们,“你们的儿女不知廉耻,勾搭成奸,竟试图混淆皇室血脉,还不惜暗杀玉儿,真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今眼看着事迹败露,便想着致仕回乡了,没那么容易!”

    陈诉出声说道:“皇后娘娘如此咄咄逼人,可有真凭实据?”

    徐振羽应和道:“是啊,单凭小小婢女的一面之词,怎能定他们的罪?”

    以张明华强硬的态度,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了,他们只能死咬着不松口。

    “皇上,臣等为国效命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就算要死,也要让我们死个明白。”

    一直未曾开口的凌璋出了声,“你们不必着急,听皇后把话说完。”

    凌璋的语气极其平静,就好似戴绿帽子的不是他一样。众人实在猜不透凌璋的心思,却打心眼里感到恐惧,为何以前他们从未察觉,凌璋是这般深不可测。

    张明华见凌璋这次站在她这一边,眼中多了丝笑意,看向殿中的德喜,道:“德喜,该你说了。”

    德喜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可紧握的双手暴露了他的紧张,“奴才是东华宫的内侍,负责守门,香兰说的那日,奴才被红棠姑娘支开,并未在宫门前守着。只是奴才手脚麻利,提前干完了活计,便重新回了宫门处,正巧瞧见了出门的香兰。奴才好奇之下跟了上去,便看到了香兰所说的一幕。”

    张明华兴致高昂地说道:“你都看到了什么,具体说说。”

    德喜转头看向陈钰,道:“奴才看到陈统领将丽妃娘娘抱进了梅园。”

    “你胡说!”徐珍儿羞愤地瞪着德喜,还想再说,却被张明华打断,“丽妃还是等所有人都说完了,再来狡辩吧。”

    “皇后,你……你休要欺人太甚!”徐珍儿红着双眼看向凌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皇上不信臣妾?”

    凌璋平静地与她对视,眼中没有半分怜惜,直接问道:“爱妃可做过对不起朕的事?”

    第56章 皇后的反击(8)

    “那你是否做过对不起朕的事?”

    “没有, 臣妾未曾做过对不起皇上之事。”

    徐珍儿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敢有半分迟疑,因为这不光关乎着自己的性命, 还有徐家、陈家上百条人命。

    凌璋不置可否地看着她,道:“俗话说‘不做亏心事, 不怕鬼叫门’, 既然你没做过,那就安静地听着吧。”

    “皇上……”徐珍儿还想再说, 却被凌璋一个眼神制止,那眼神很冷, 就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吓得徐珍儿一时不敢再说话。

    张明华嘴角勾起得意的笑, 继续问道:“吴恩德, 该你说了。”

    吴恩德抬头看向徐珍儿,见她也在看着自己,不禁心虚地移开目光,他为徐珍儿效命, 是因为她拿住了他的把柄。两年前,他曾有过一次误诊,导致一名宫妃死亡。只是那宫妃不受宠,位份也只是比宫女高一点, 所以无人问津, 也就没人对他问责。也不知这事是怎么被徐珍儿知晓的,竟拿住了他的把柄,威胁他为她效命。徐珍儿出手大方, 又深受凌璋宠爱,吴恩德觉得这是只赚不亏的买卖, 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下来,不曾想徐珍儿竟与陈钰私通,还怀了身孕。他本不想管这件事,可这么多年来,自己早就跟徐珍儿绑在一起,若徐珍儿出事,定会将他也咬出来,不得已他只能照他们的吩咐做。只是这事被张明华知晓,拿着他的妻儿老小作为要挟,为了保住他们的命,他不得不出来作证。

    “微臣死罪,求皇上宽恕。”吴恩德趴在了地上。

    凌璋淡淡地看着他,“你犯了何罪?”

    “微臣犯了欺君之罪,不过微臣是受丽妃和陈钰威胁,不得已才欺瞒皇上,求皇上从轻发落。”

    “你何事欺瞒于朕?”

    “皇上,丽妃并非怀孕五月,而是六月有余。皇上若不信,可另让太医为丽妃诊治,一诊便知。”

    徐珍儿脸色巨变,这可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她本能地看向陈钰,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凌璋瞥了一眼徐珍儿,又看向敬事房的孙喜,“六个月前,丽妃可有侍寝?”

    孙喜答道:“回皇上,六月时丽妃身子不适,故而皇上并未翻丽妃的牌子。”

    凌璋看向高勤,吩咐道:“去叫太医院院正过来。”

    “是,皇上。”高勤听到这儿,算是彻底明白了,徐珍儿和陈钰当真有奸情,徐珍儿竟还怀了他的孩子。

    高勤离开,大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当中,香兰和德喜的供词,他们可以说一面之词。而吴恩德说的话,才是定死徐珍儿罪名最有利的证据,让他们辨无可辨。就像他说的,只要再请个太医为徐珍儿诊治,就能清楚她到底怀孕多久,再对照敬事房的侍寝记录,便知她腹中的孩子是不是凌璋的。

    一切已成定局,徐家的人面色惨白,他们将迎来的是帝王之怒,他们要付出的是血的代价。

    与他们同样心情的还有陈述父子,他的脸色难看到极致,看向陈钰的眼神冷到冰点,他在思索着还有没有挽回的可能,是否能弃卒保车。

    陈慧也是脸色惨白,无法相信他敬爱的大哥竟然做出这种事。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杨清宁告诫他的话,不禁微微一怔,难道杨清宁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高勤重新回了奉天殿,带来的并非太医院院正胡练,而是今日在太医院值守的于准于太医。

    “启禀皇上,胡院正不在太医院,今日值守的是于太医。”

    凌璋点点头,直接吩咐道:“过来给丽妃诊治,瞧瞧她到底怀了几个月的身孕。”

    于准一怔,不过很快便回过了神,躬身领命,“是,皇上。”

    于准上前想要为徐珍儿把脉,却被她一把甩开。

    徐珍儿不再狡辩,起身跪在了地上,平静地说道:“皇上,不必多此一举,臣妾腹中确实不是皇上的骨肉,臣妾愿以死谢罪,只求皇上能饶过徐家其他人,他们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徐振羽的心顿时荡到了谷底,愤怒地骂道:“逆女,你怎能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

    “父亲,女儿与陈钰两情相悦,您却为了仕途,不顾女儿的意愿,将女儿送进了宫,女儿……”

    “丽妃娘娘。”陈钰慌忙出声,打断了徐珍儿的话,狡辩道:“臣在娘娘入宫之前,确实对娘娘倾心不已。不过在娘娘入宫之后,臣便收了心思,还请娘娘自重。”

    徐珍儿不敢置信地看向陈钰,“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钰并未理会徐珍儿,接着说道:“皇上,臣从未对娘娘有过越矩之事,是娘娘对臣纠缠不休,臣百般拒绝,娘娘皆置若罔闻,他们看到的情景,并非臣在纠缠娘娘,而是娘娘趁臣值守时纠缠臣。不过臣恪守本分,从未对娘娘行过苟且之事,娘娘腹中的孩子也与臣无关,还请皇上明鉴。”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陈钰这种绝对利己主义者,只要能保住自己,他可以牺牲任何人。

    “陈钰,你怎能说出这种话?”徐珍儿的眼泪夺眶而出。

    “臣早就劝过娘娘要忠于皇上,可娘娘……还请娘娘放过臣,臣不想死后,还要背

    上如此骂名。”陈钰始终低着头,不曾看徐珍儿一眼。

    “你在骂我不知廉耻?”徐珍儿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没想到自己深爱的男人,竟会说出这番话“当初是你时不时对我倾述衷肠,说没有我的日子生不如死,我才一时心软做了错事,如今你竟颠倒黑白,如此诋毁我?”

    “皇上,臣从未做过这种事,也从未说过这些话,这些都是丽妃娘娘为了保护真正的奸夫,而刻意编造出的谎话。”

    陈钰的话就像一把刀深深地刺进徐珍儿的心里,让她痛到了极致。

    “哈哈,哈哈……”她哭着大笑了起来,笑得喘不过气来,就好似突然得了失心疯一般,笑了好久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我竟为了你这种人不顾一切,真是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陈钰恳求道:“丽妃娘娘,求您放过臣吧,臣的妻子刚刚怀了身孕,他需要父亲。”

    “她怀了身孕,那我呢?我肚子里的孩子就不需要父亲了?陈钰啊陈钰,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说只要我怀了身孕,你就有办法让他坐上皇帝,说到时候天下就是我们的,为何事到如今你又要我独自面对?”徐珍儿一口气把话说完,不给陈钰反驳的机会。

    “娘娘,您腹中的孩子不是臣的,臣不能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搭进去整个陈家。”陈钰极力否认,他不在乎陈家会不会被毁,他只在乎自己的命能否保住。

    “丽妃娘娘,当初我也想过同意你们的婚事,可造化弄人,徐尚书将你送进了宫,还被封了妃位,此事就只能作罢。只是没想到娘娘恨我棒打鸳鸯,想要报复我,甚至报复整个陈家,故而对我儿纠缠不休,还故意让人看到,就是为了必要时,让我儿替那个真正的奸夫顶罪。”陈诉也反应了过来,跟着陈钰的话风,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徐珍儿身上,“娘娘真是好算计!”

    徐珍儿两眼含泪地看着陈家两父子,眼中尽是鄙夷和憎恶,“你们陈家太可怕了!”

    “永寿侯这话是认真的?”张明华虽然厌恶徐珍儿,但陈诉父子此时的表现更让她恶心,“为了保护奸夫,她故意让人看见?这可是秽乱后宫,灭门的大罪,徐珍儿得有多蠢,才能做出这种事?为了摆脱罪名,你们陈家的老小还真是不要脸,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本宫真被你们恶心到了。”

    “皇后娘娘,臣……”

    “闭嘴!”张明华不耐烦地打断陈钰的话,转头看向凌璋,道:“皇上,此事已经真相大白,您说该如何处置。”

    事关生死,陈钰不可能真的闭嘴,“皇上,臣是被冤枉的,是丽妃娘娘冤枉臣,求皇上明鉴!”

    “皇上,我们陈家为朝廷当牛做马这么多年,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未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还请皇上不要偏听偏信,还老臣一个公道。”

    凌璋没有理会陈家两父子,而是看向徐珍儿,道:“朕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今日的这场刺杀可与你们有关?”

    事到如今,徐珍儿已心如死灰,不再有所隐瞒,点头说道:“今日的刺杀就是陈钰所谋划,若能成功刺杀三皇子最好,若不能也定要除掉小宁子。”

    凌璋继续问道:“他为何要除掉小宁子?”

    “因为小宁子知晓秦流是被他所杀,还因为小宁子不肯被他拉拢。”

    “皇上,臣冤枉!刺杀一事臣毫不知情,丽妃娘娘因爱生恨,刻意陷害臣。”

    陈慧的脸色煞白,眼泪不自觉地涌出眼眶,这样的变故让他无法接受,明明是身边至亲的亲人,如今却变得面目可憎,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因爱生恨?”凌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头看向高勤,道:“丽妃与陈钰私通,秽乱后宫,意图混淆皇室血脉,罪大恶极,夺其封号,免其官职,押入死牢。永寿侯府、尚书府所有人亦是。”

    “皇上,臣冤枉,臣冤枉啊!”陈钰闻言大惊,大声喊着。

    凌璋冷眼看过去,“朕改主意了,其他人的判罚不变,陈钰改为凌迟处死,三日后行刑,让最有经验的人行刑,在最后一片肉剐下来之前,不能让他死了。”

    即便是高勤听到这样的命令,也忍不住心里发寒,连忙领命道:“是,奴才遵命。”

    凌璋的话在陈钰脑海中炸开,他惊骇地看过去,大脑中回响着凌璋的话,不由瘫软在地,犹如一滩烂泥。

    凌璋不再多说,起身就要离开。

    陈钰突然醒了神,爬起来就向凌璋冲过去,被高勤挡住了去路。唯恐陈钰暴起弑君,他忙不迭地大喊道:“来人,快来人!”

    门外的禁卫军听到召唤,连忙走了进来。

    高勤指着陈钰,大声说道:“快把他抓起来!”

    禁卫军看看陈钰,又看看高勤,脸上闪过犹豫。

    高勤见状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道:“这是皇上的命令,难道你们想抗旨不遵?”

    “属下不敢。”禁卫军抽出佩刀为了上去。

    陈钰扫了一眼众人,殿中除了几名内侍外,根本无人会功夫,既然不反抗就是个死,那不如放手一搏。他眼中发狠,一脚踹在高勤身上,朝着凌璋就扑了过去。

    凌璋就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中的波澜不惊,是对他最大的轻蔑。张明华想要上前,被福禄拉到了身后。

    就在陈钰的手即将抓到凌璋时,寒光一闪,一把长剑从旁边刺了过来,陈钰见状心中一惊,急忙后撤,堪堪躲过致命一击。他落地后,再朝凌璋看去,只见他的身边站着两个戴面具的男子。

    “抓活的。”凌璋淡淡地开口。

    “是,皇上。”

    凌璋吩咐完,转身离开了奉天殿。张明华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冷眼扫过众人,紧接着追了出去。

    陈钰武功是不错,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很快便落入下风。陈慧想要上前帮忙,被陈诉拦了下来,“他想弑君!你若帮他,就和他一样的下场,陈家不能没有你!”

    “父亲……”

    陈慧怔怔地看着陈诉,感觉面前的人竟是如此陌生。

    陈钰见走脱无望,想要自尽,却被挑断了手脚筋,还被拔掉了舌头,下场极其凄惨。

    徐珍儿就跪在一旁看着,眼泪不曾断过,只是她已看清了这个男人,此时看着他心里只有憎恨和懊悔,“报应!这都是报应!”

    “大哥……”陈慧看着痛苦哀嚎的陈钰,心里难受极了,只是如今的局面,他也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

    未免再出现意外,高勤借调了锦衣卫,将所有人押入死牢,又随之去了永寿侯府,以及尚书府,将府中所有人全部收押。

    凌璋走出乾坤殿,招来暗卫,命令他们即刻前往西南,在徐敏之收到消息前,将其控制,以免西南出现兵变。

    徐敏之是徐珍儿的大哥,也是徐振羽的长子,任西南总兵,镇守西南边界,手中握有十万大军,若他不管不顾起兵造反,将是巨大的麻烦。这也是张明华身为皇后,却拿徐珍儿没有办法的原因。

    凌璋略微思量了思量,又让人召陈明威进宫。

    张明华脚步飞快地走过来,直言道:“皇上,如今已经证实张烨是被冤枉的,您是否也该放人了?”

    凌璋转身看向张明华,淡淡地说道:“仅凭那女子的一面之词,怎能证实张烨是被陷害?”

    “事到如今,皇上还看不明白?”张明华不满地皱起眉头,“一切都是陈钰在幕后操纵,目的就是为丽妃母子铺路,张烨只是他们对付臣妾的第一步。”

    凌璋好似没听到张明华说了什么,道:“若皇后有真凭实据,证实张烨是被人陷害,朕便放人,皇后有吗?”

    “皇上……”

    “皇后只需回答有还是没有。”凌璋打断张明华的话。

    张明华看着凌璋那毫无情绪波动的双眼,只在其中看到了淡漠、冷清,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放进眼里。不禁问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吗?

    “皇上是不打算放人了?”

    凌璋与张明华对视,不答反问:“二十五条人命,皇后午夜梦回,可曾有过一丝畏惧?”

    “他们都是陈家家仆,只要丽妃和陈钰的奸情败露,他们的下场也是死路一条,本宫只是提前送他们上路。况且,这些年死在皇上手里的人,可不止二十五,皇上何必小题大做。”

    张明华眉头微皱,神情中带着不以为然,很明显她并不在意自己杀了多少人。

    凌璋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道:“丽妃有句话说的没错,皇后是一国之母,是南凌国女子之表率,理应宽厚仁善,可你却心狠手辣,视人命为儿戏,实在难担皇后之责。”

    “皇上,你这是何意?”张明华不可思议地看着凌璋,道:“你竟为了那二十五个罪民生了废后的心思?”

    凌璋纠正道:“在没有判决之前,他们是平民,而非罪民。”

    张明华红着眼眶,怒视着凌璋,道:“皇上,臣妾是先皇指定的皇后人选,就算要废后,也不是皇上一人说了算。”

    “朕不废后。”凌璋转头看向广德,“传朕口谕,皇后无德,枉顾人命,自今日起,禁足坤和宫,后宫事务交由贤妃代理。”

    广德应声道:“是,奴才遵命。”

    张明华愤怒地质问道:“皇上,你竟要软禁本宫?”

    “送皇后回宫,若有人胆敢反抗,一缕杀无赦!”凌璋面无表情,语气中却满含杀伐之气。

    “是,皇上。”广德领命,转身看向张明华,“皇后娘娘请。”

    张明华一巴掌甩在广德脸上,愤怒地说道:“一个狗奴才,敢对本宫指手画脚!”

    广德被打得一个趔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凌璋扬声说道:“来人。”

    话音落下,数道身影现身,一水的黑色劲装和黑色面具,将张明华和福禄围在中央。

    “若皇后不想造反,最好照朕的话做,否则……”

    张明华气急,刚想说话,就被福禄拦了下来,“娘娘息怒。”

    张明华神情一滞,转头看向福禄,沉默片刻后,朝着凌璋福了福身,道:“臣妾遵命,告退。”

    张明华转身就走,福禄在向凌璋行礼后,便追了上去。

    凌璋看着福禄的背影,眼中闪过寒光,“把这宫里见不得光的人,都给朕料理了。”

    “是,皇上。”

    护国公府,陈明威刚吃完晚饭,就听到陈忠禀告,说是宫中来人,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以为是又出了什么事,忙迎了出去。见来人并非东厂和锦衣卫的人,他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听内侍说明来意后,来不及换衣服,便跟着一起进了宫。

    御书房内,因为事态紧急,凌璋索性开门见山,“护国公,朕给你一个机会,若你肯前往西南,为朕稳住边关,朕便放了陈志方,让他官复原职。”

    “前往西南?”陈明威愣了愣,随即问道:“敢问皇上,西南可是发生了何事?”

    “丽妃和陈钰有染,她腹中的孩子不是朕的。”凌璋简单扼要地概括了刚才发生的事,语气平静的让人诧异。

    陈明威在一阵惊讶之后,随即明白了凌璋的意思,躬身说道:“臣领旨。”

    凌璋提醒道:“事态紧急,朕已让暗卫提前上路,你也要即刻启程前往西南。”

    “皇上放心,老臣回家收拾收拾,即刻启程。”

    凌璋转头看向广德,广德会意,将东西呈到陈明威面前。

    “这是朕封你为西南总兵的圣旨、令牌以及任职西南的行文。”

    陈明威将东西接了过来,道:“老臣定不辜负皇上之期望。”

    “去吧。朕不日便将陈志方放出,你安心上路便可。”

    “老臣谢皇上恩典。”陈明威跪在了地上,行礼后道:“老臣告退。”

    陈明威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做到国公的位置,虽然他与陈诉的关系不错,但陈钰竟胆大包天地与徐珍儿私通,这可是满门抄斩,甚至诛九族的罪过,他可不想牵扯其中。更何况他最爱的儿子还在诏狱当中,是死是活不过是凌璋一句话的事,若他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只能利落地领旨上路。

    陈明威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耽搁,吩咐陈忠给他收拾了几件衣服,又叫来陈志远交代了几句,便和陈忠以及护卫乔装改扮上了路。

    东宫内,凌南玉让人将杨清宁送到寝殿,安置在软榻上,随后便一直守在榻边。大眼睛又红又肿,困了也不睡,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杨清宁。

    小顺子看着榻上的杨清宁,心里也是焦急万分,奈何他不会医术,更不会解毒,只能干着急。

    “殿下,夜深了,您该歇息了。”这话小顺子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不睡,我要守着小宁子,我不能睡,若我醒了,小宁子不见了怎么办?”

    小顺子听得一阵心酸,接着劝道:“殿下,公公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说不准殿下醒了,公公也醒了呢。”

    “你哄我!”凌南玉握紧杨清宁的手,不再搭理小顺子。

    站在一旁的小敏子开口说道:“殿下就在软榻上睡吧,只要殿下睁开眼,就能看到他。”

    凌南玉抬头看了看他,主动脱掉鞋子,踩着椅子爬上软榻,小小的身子蜷缩进杨清宁怀里。

    小敏子拿了个枕头给他,又拉开被子给他盖上,随后便招呼小顺子走了出去。

    凌南玉抬起小脑袋,看向杨清宁,小声说道:“小宁子不要怕,父皇已经派人去找毒夫人,很快就能带解药回来,只要吃了解药,小宁子就能好。”

    说着,凌南玉的大眼睛里又有泪光闪烁,道:“小宁子,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咱们还盖了章,你可不能食言,否则我会哭的,真的!”

    凌南玉不停地说着,似乎只有这样,他心里的害怕才能少一点。他不敢睡,可他年纪太小,精力有限,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睡梦中他皱着眉头,小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两只手紧紧抱着杨清宁的身子。

    第57章 皇后的反击(9)

    大年初一, 凌南玉一早就被叫醒,因为今日要祭祖。

    小顺子还以为要废一番口舌才能说动凌南玉,没想到他竟主动让他们侍候洗漱、更衣, 跟着他们去了乾坤宫。

    凌璋见凌南玉双眼红肿,眼下一片青黑, 不禁一阵心疼, 又有些不是滋味,他的儿子却与别人亲近, 让人很难不嫉妒。

    “父皇。”凌南玉抱住他的脖子,像是受了伤的狗狗, 在寻求主人的安慰。

    凌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安慰道:“朕已派人去寻解药, 玉儿太过不必担心。”

    “玉儿知道, 谢谢父皇。”凌南玉有气无力地趴在他的肩上,大眼睛没了往日的神采。

    “玉儿昨日没睡好?”

    凌南玉犹豫了一瞬,还是诚实地点点头,“父皇, 今日祭祖,明日还有事吗?”

    “明日无事,好生在东宫歇着吧。”凌南玉越是懂事,凌璋心里越是不好受。

    “谢父皇成全。”

    皇室祭祖的程序想当复杂, 跪了又站, 站了又跪,若不是有人带着,以凌南玉的小身板, 根本撑不下来。即便如此,一整个下来, 凌南玉也累得不轻。

    凌璋亲自送凌南玉回了东宫,顺便看了一眼昏睡的杨清宁,随后便回了乾坤宫。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转眼过去三日,今日是陈钰行刑的日子。他如烂泥般躺在牢房里,并非是饿得有气无力,而是被人喂了软筋散。

    这三天,狱卒好吃好喝地侍候着,伤口更是每日按时换药,就是为了他能有个好的状态,这样行刑的时候,才能保证他能扛得住。

    狱卒带着行刑的刽子手来到牢房门前,打开看门走了进去。

    刽子手叫牛志,家里的男人都是屠夫,练了一手的好刀法,凌迟这种技术活,也就只有他这样的人敢接。

    狱卒笑着说道:“怎么样,白白胖胖,一点也没掉秤,这三日咱们可是给你精心照顾着。”

    牛志打量着陈钰,就好似在打量一只待宰的畜生,满意地点点头,道:“照顾得不错,待完事,我请你们喝酒。”

    陈钰被盯得毛骨悚然,想要说话却没了舌头,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

    牛志看着他眼底的惧怕,心里说不出的得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道:“放心,我下刀的速度和力道绝对精准,在下最后一刀之前,你不会死。”

    陈钰闻言惊惧地瞪大双眼,随即拼尽全力,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变态。只可惜即便他用尽全力,也只是让身体和蛆虫一样,蠕动了几下。

    牛志一弯腰将他拎了起来,扛在了肩上,转身出了牢房,径直看到刑房,将他放到了一张特质的床上。

    牛志不知从哪儿搬出来一个木箱,木箱里全是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刀具,每一把都被擦得锃亮,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

    他把要用的刀具从箱子中取出,一一向陈钰介绍着,“这是剔骨刀,这是片刀……”

    陈钰被吓得脸色煞白,眼泪也夺眶而出,心中十分懊悔,若是他做事再周全些,若是徐珍儿不是那么蠢,若是陈诉没那么偏心,若是杨清宁答应与他合作……他就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

    “呦,竟吓尿了,啧啧。”狱卒嘲讽地砸吧着嘴。

    “之前在任时,是多么威风凛凛,不曾想也是个怂蛋。”

    牛志闻言讥讽地笑笑,“听说他之前可是个大官。”

    狱卒答道:“禁卫军统领,正三品的官阶,还是侯府的大少爷,你说大不大。”

    “怪不得身上的肉这般好,又结实又白嫩,这要剐起来,啧啧,光想想觉得带劲儿。”

    “行了,时辰到了,赶紧开始吧,要不大人又该怪罪了。”

    “大人不来监刑?”

    “这种场面有几个人受得住,也就你他娘的是个人才,有这种变态的喜好。若不是逼不得已,我们也不在这儿看着,倒胃口。”

    牛志点点头,在两名狱卒的帮助下,褪掉了陈钰全身的衣物。身下冰凉的触感,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把火盆放进点,别没剐死,先冻死了。”

    狱卒照做,将火盆往陈钰身边靠了靠。

    牛志没再耽搁,从桌上拿起一把刀子,朝着陈钰的右胸脯下了刀。陈钰惊恐地睁大眼睛,先是感觉一阵凉意,随后便是疼痛,他忍不住嚎叫出声,拼命地想要挣扎,却根本没有力气。

    很快第一片肉就被片了下来,牛志拿到陈钰眼前,让他欣赏自己的作品。看着面前带着乳/头的,薄薄的一层肉,陈钰的惊恐达到极致,第一次感受到生不如死是何种滋味。

    随着肉一片一片地从身上分离,陈钰再也叫不出声,巨大的痛苦让他感觉时间是那般漫长,让他对死亡生出那般强烈的期望,只可惜直到他的最后一片肉被片下,他还清醒地活着。

    牛志独自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看着那颗在肋骨里跳动的心脏,他得意极了。而那两名狱卒早就坚持不住,躲了出去。

    “你们两个进来检查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那两名狱卒才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一看陈钰的凄惨模样,他们又捂着嘴巴跑了出去,一阵干呕声随之传来。

    其中一名狱卒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催促道:“行了行了,你赶紧动手吧。”

    牛志不满地撇撇嘴,低下头在陈钰曾经耳朵的位置,小声说道:“你应该对我的手艺很是满意吧,嘿嘿,别着急,现在我就送你上路。”

    牛志话落,拿起一旁的尖刀,利落地刺向陈钰的心脏,三天三夜的煎熬,三千多刀的剐刑,终于就此结束。

    就在陈钰行刑当日,杨清宁的情况急剧恶化,脸色隐隐泛着青色,就连嘴唇也是,呼吸也逐渐微弱,很明显已是命悬一线。

    小敏子见情况不对,急忙去了太医院,请来了太医王秀春。待他给杨清宁诊完脉,忍不住叹了口气。

    凌南玉见状急忙问道:“王太医,小宁子怎么样了?”

    王秀春实话说道:“回殿下,这毒比臣预估的要霸道得多,臣之前给他服用的解毒丸,最多还能为他争取一日的时间,一日之内若还没有解药,怕是……”

    “怕是怎么样?”凌南玉的大眼睛里已有泪光闪烁。

    王秀春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心酸,道:“怕是救不回来了。”

    “一日?”凌南玉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就往外跑。

    小顺子急忙追了上去,道:“殿下等等,您还未穿外衣。”

    小敏子见状拿上外衣便追了上去,道:“小顺子,你回去好生照顾公公,我随殿下过去。”

    小顺子看看他手上的衣服,随即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寝殿。

    小敏子快步上前,拦住凌南玉的去路,道:“殿下,公公最在意的就是您,您心里就算再急,也得顾及自己的身子,您可别忘了,是公公舍命救的您,您的命是公公的,您得为他好好看顾着。”

    凌南玉两眼含泪地看着他,哽咽道:“我不想小宁子救我……”

    小敏子的手一顿,也跟着红了眼眶,随即深吸一口气,动作利落地为他穿好外衣,又帮他擦了擦眼泪,道:“殿下走吧,您想去哪儿,奴才陪您去。”

    凌南玉点了点小脑袋,和小敏子一起去了乾坤宫。

    御书房外,凌南玉被广德拦了下来,道:“殿下,皇上有命任何人不得打扰。”

    “可我有要紧事,你去帮我通禀一声。”凌南玉眼眶红红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泪水。

    广德为难地说道:“奴才不敢抗命,还请殿下恕罪。”

    凌南玉焦急地说道:“若父皇怪罪,我来承担,快帮我通禀。”

    “殿下,不是奴才不帮您,实在是……”

    凌南玉见他不肯通禀,大声喊道:“父皇,我是玉儿,我想见您,父皇……”

    “殿下,您小点声!”广德想上前阻止,却又怕弄伤了凌南玉,只能小声哀求道。

    御书房内,凌璋听到了凌南玉的声音,扫了一眼殿中众人,转头看向高勤,道:“去问问怎么回事。”

    “是,皇上。”高勤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他来到门口,见广德在与凌南玉拉扯,忙出声阻止,道:“殿下,您怎么来了?皇上正在与大臣们商议国事,不能打扰。”

    凌南玉见高勤出来,就知凌璋听到了他的话,道:“我有事要见父皇,你快去通禀,不然我还会大叫。”

    “殿下,您有什么事,直接跟奴才说,奴才去帮您回话。”

    “我不跟你说,我要跟父皇说。”凌南玉急得哭了出来,哭着喊道:“父皇,他们欺负我!呜呜,父皇,他们都欺负我!”

    高勤一听,连忙上前阻拦,道:“殿下,您可不能这么说,就算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欺负您啊。”

    “父皇,呜呜,父皇……”凌南玉哭着喊‘父皇’,听得人一阵心疼。

    没过一会儿,御书房的门被拉开,凌璋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凌南玉哭成了泪人,心里一揪一揪地疼。

    凌南玉见他出来,推开面前的高勤,便朝凌璋跑了过去。

    凌璋接住他小小的身子,心疼地说道:“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父皇,小宁子快死了,呜呜……”凌南玉哭着说道:“小宁子快死了……”

    凌璋闻言皱紧了眉头,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还有三日吗?”

    “方才王太医说,小宁子中的毒很霸道,他的解毒丹只能撑一日了。若一日内,不能……不能拿到解药,小宁子就……就没命了。”凌南玉哭得太狠,打起了嗝。

    “一日?”凌璋抬头看向高勤,吩咐道:“去问问,派出去的人回来没有,若没回来,便派人去迎,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小宁子的性命。”

    高勤应声道:“是,皇上。”

    “等、一下。”见高勤要走,凌南玉出声阻止,“父……父皇,他欺负过小宁子,我……我不信他,父皇换……个人。”

    凌璋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广德,吩咐道:“你去。”

    广德瞥了高勤一眼,随即领命而去。

    高勤的脸色不好看,却不敢多说什么。就目前凌璋对凌南玉的宠爱程度,就算以后再有子嗣,太子之位也定是凌南玉的,他非常有必要扭转凌南玉对他的看法。

    凌璋为凌南玉擦擦眼泪,安抚道:“别哭了,眼睛都哭肿了,朕定让人全力救治小宁子。”

    “父皇,我怕……”凌南玉抱住凌璋的脖子,哭着说道:“我不想小宁……子死,我……我不要他死。我会很听话,很……听话,父皇能不……能救救小宁子?呜呜……我不……吃鸡腿,也不住东……宫,我只要小宁子……”

    凌璋听得心里发酸,轻抚着他的脊背,安抚道:“别怕,玉儿不怕,玉儿还有父皇,父皇以后会好好照顾玉儿,不会在让任何人欺负玉儿。”

    “父皇,呜呜……”凌南玉趴在凌璋背上哭了一会儿,随后便用袖子抹了抹眼泪,“玉儿……乖,玉儿不耽误父皇处……处理国事,玉儿回去陪着小……宁子。”

    凌南玉越是懂事,凌璋心里越是愧疚,轻轻为他擦了擦眼泪,“玉儿,父皇陪你吧。”

    凌南玉摇了摇小脑袋,“方才是玉……儿不对,不该那么……没有礼数,若小……小宁子在,定会阻止玉儿。父皇处……处理国事,关乎万千百姓,玉儿不……该任性。玉儿不能帮父皇已是不……不孝,不能再给父皇添麻烦,玉儿……告退。”

    凌南玉退后一步,规规矩矩地朝凌璋行了一礼,随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奴才告退。”小敏子连忙追了上去。

    凌璋看着他小小的背影,不禁红了眼眶,多么好的孩子啊,却并非他这个做父亲的教出来的。

    通过这几日凌南玉的表现,凌璋真正认识到了两人深厚的感情,若杨清宁当真死了,凌南玉该多么伤心,他虽然有些嫉妒他们的感情,却也不想凌南玉遭受这样沉重的打击,他还那么小……

    凌璋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高勤,道:“你去传令,太医院所有太医全部去往东宫,为小宁子诊治,朕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在解药送来之前,保住小宁子的命!”

    “是,奴才这就去。”

    这是扭转凌南玉对他的印象的绝佳机会,高勤自然会好好表现。

    凌璋转身回了御书房,春节已过,即将迎来春日,本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却因去年冬日的雪灾冻死庄稼无数,他要提早应对接下来的救灾工作。

    凌南玉回到东宫后不久,太医院的太医都赶了过去,包括太医院院正胡练。一众太医围在软塌前激烈的争论着,可笑的是他们并非为了救活杨清宁,而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

    胡练一脸严肃地摇头,道:“不行,这样太危险了,若是有个万一,别说一日,他当即就得死。”

    王秀春争辩道:“去历城,即便快马加鞭,七日一个来回也已是极限,更何况他们还需寻人,一日的功夫他们根本回不来,若不这么做,咱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胡练反驳道:“一旦采用以毒攻毒,毒性就会发生改变,到时候就算拿到解药,谁能保证就能解毒。”

    “这确实是冒险之举,但我们时间不多了,若想不到其他方法,就只能冒险一试。”

    如今张明华被禁足,坤和宫的奴才全被调走,只剩下一个福禄,可见凌璋是真得准备弃了张明华。王秀春为张明华做了那么多事,若是要清算,不说仕途,怕是连性命能否保住都难说,这是他争取活命的最后机会。

    见两人争执不休,于准出声说道:“不妨这样,我们便再等一等,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解药又来不及送来时,再采用这个方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默认了这个说法。

    凌南玉握紧杨清宁的手,吩咐道:“小顺子,再去拿床被子来,小宁子的手凉,应是冷了。”

    小顺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小敏子制止,道:“奴才这就去。”

    小顺子叹了口气,他心里明白,杨清宁不是冷了,而是身上的生机在逐渐流逝所致。

    一众太医纷纷看向凌南玉,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贵为皇子,却守在一个奴才身边,足见两人感情深厚。若杨清宁能挺过这个坎儿,将来定有滔天的富贵等着他。

    时间转瞬即逝,眼看着一天就要过去,杨清宁也变得气若游丝,可派去的人依旧没有音讯。

    王秀春见胡练把完脉,出声说道:“院正,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再不行动,怕是要来不及了。”

    胡练转头看向凌南玉,询问道:“殿下,您意下如何?”

    凌南玉抬头看了看他们,“不管你们怎么做,我只要小宁子活着,否则……”

    他们谁也没把凌南玉的威胁放在心上,在他们想来,一个五六岁的娃娃不能将他们如何,真正决定他们生死的是凌璋。

    王秀春焦急地说道:“院正,时间来不及了!”

    胡练看看杨清宁泛着青色的脸,沉吟片刻,道:“好,就按你说的做。”

    “那就劳烦院正用银针护住他的心脉。”

    胡练点点头,取出银针,而其他太医则帮着将杨清宁的上衣扯开,露出胸膛。

    胡练的针灸之术举世闻名,不说南凌国,就是四国之内也无人能出其右,很快他便用银针封住了杨清宁的心脉。

    王秀春急忙走到桌前,打开自己的医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通体雪白的瓷瓶,打开瓶塞,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捏住杨清宁的下巴,给他喂了下去。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杨清宁,等待接下来地反应。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杨清宁突然抽搐了起来,眼睛随之睁开,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小宁子!”凌南玉怔怔地看着杨清宁,大眼睛中尽是惊恐之色。

    胡练急忙上前为他把脉,过了许久他才收回手,道:“确实起作用了,至少能多撑一两日,希望他们能在及时拿来解药。”

    众人闻言纷纷松了口气,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至少能证明他们努力了,到时候就算凌璋问罪,也不至于太重。

    小敏子回过神来,用帕子给凌南玉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又给杨清宁清理干净,换了床干净的被子。

    杨清宁做了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他还在原来的世界,那天他中刀,被送进医院,昏迷了三天便醒了过来。

    被抢钱包的女士给他付的医药费,还在床边照顾了他两天,后来公安局的同事得了消息,便来医院替了她。

    他抓劫匪的时候正好被人拍到,那人随后便将视频放在了网上,引发了网友们的热议,甚至还上了热搜,一夜之间他涨粉了几十万。

    有的人甚至根据发的视频,推断出在哪个城市,紧接着又推出他所在的医院,随后便有粉丝找了过来,医院顿时热闹了起来。为了不给别人造成困扰,他悄悄离开了医院,在家里养了一个月的伤,才算恢复如初,重新回到实习单位。

    因为这件事,他成了小网红,局里趁着东风,调他去宣传科,做起了宣传员,他本就长得不错,穿上制服就更有种英姿飒爽的味道,吸粉的速度特别快,很快便由小网红,变成了大网红。

    很多经纪公司想要找他,劝他离开公安局,从事影视行业,但他都拒绝了,也申请调去别的部门,慢慢在网上销声匿迹。

    后来的生活很是平淡,按部就班地做着该做的事,合适的时间找了个合适的女朋友,随后置办家业,娶妻生子。随着儿子慢慢长大,他每每看着总觉得眼熟,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直到有一天,儿子突然开口叫他‘小宁子’,他才猛然回神,梦中的他不是他,‘凌南玉’这三个字在他脑海中慢慢成形,随即身体一阵扭曲,他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王太医,小宁子怎么样了?”凌南玉紧张地问道。

    王秀春看了一眼胡练,如实答道:“他体内的毒解了大半,余毒还需几日才能完全排除体外,性命是保住了,只是……”

    “只是什么?”

    王秀春叹了口气,道:“只是解药拿到的时间晚了些,那毒损害了他的五脏六腑,就算是解了毒,那损伤也是不可逆的,以后他的身子会孱弱许多,怕是终生不能离药了。”

    凌南玉不由红了眼眶,呢喃道:“不能离药?”

    一旁的小敏子出声问道:“那是否有碍寿数?”

    王秀春思量了思量,道:“若是养得好,不会有多大妨碍。”

    小敏子点点头,接着问道:“那公公何时能醒?”

    “约莫今日能醒。”

    “多谢太医。”

    “殿下,太医院还有事,我不能逗留太久,若有事,殿下只需派人叫一声便可。”

    凌南玉擦擦眼泪,“这次多亏你,你放心,我已经记在心里。”

    王秀春闻言松了口气,这几日忙前忙后,为的就是这句话,道:“多谢殿下,微臣告退。”

    直到深夜,杨清宁才从昏睡中醒来,看着房顶愣了回神儿,昏沉的大脑这才恢复运转,想起了除夕宴上发生的事。

    他低头看向缩在怀里的凌南玉,他的小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时不时地还会动两下,好似怕没抓紧一样。

    杨清宁伸手替他拉了拉被子,随即小心地抽回手。他的喉咙干涩,还有些刺痛,想起身去倒杯水喝。

    谁知他一动,凌南玉便被惊醒了,他睁着大大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杨清宁,有些不敢相信地伸出手,摸向他的眼睛。

    杨清宁下意识地闭上眼,伸手握住了他的小手,开口说道:“殿下。”

    “小宁子,你醒了?”话刚说完,凌南玉的眼眶就红了,晶莹的泪珠随即夺眶而出。

    “殿下不哭,奴才回来了。”杨清宁许久没有说话,声音嘶哑难听,干涩、刺痛的感觉越发明显。

    凌南玉抱住杨清宁的脖子‘呜呜’地哭了起来,就好似被人遗弃的小兽,呜咽着让人心疼。

    杨清宁忍着喉咙的不适,抱紧凌南玉的身子,轻抚着他的脊背,道:“殿下不怕,奴才回来了。”

    杨清宁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让凌南玉看上去如此憔悴,往日水嫩又圆润的小脸瘦了一大圈,身子也不似之前那般胖乎乎的,这孩子应该是怕极了。

    凌南玉哭着说道:“小宁子,呜呜呜……我以为……呜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58章 皇后的反击(10)

    在一众太医的努力下, 命悬一线的杨清宁到底是被救了回来,凌南玉紧紧抱着他的身子,哭诉着这段时日的担惊受怕。

    “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宁子了……”

    杨清宁用手为他擦了擦眼泪, 道:“奴才答应过殿下,会看顾着殿下长大, 自然不会食言。倒是殿下, 这段日子是否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好好睡觉?”

    怀里的小身子一僵, 凌南玉激动的情绪也随之一滞,大眼睛回避着杨清宁的视线, 很明显是心虚了。

    “殿下?”杨清宁捏了捏凌南玉的小脸。

    凌南玉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我担心小宁子, 吃不下, 也睡不着。”

    杨清宁捏捏他的小脸,心疼地说道:“那这次就算了,不许再有下次。”

    凌南玉握住他的手蹭了蹭,“小宁子也是, 不许再有下次!”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紧接着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杨清宁和凌南玉相继看了过去, 只见小敏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小敏子见杨清宁醒着, 神情微微一怔,随即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公公, 你终于醒了!”

    “让你们担心了。”杨清宁笑了笑。

    小敏子听他嗓音嘶哑,来到桌前倒了杯水, 递了过去,道:“公公喝点水吧。”

    杨清宁拍了拍凌南玉,凌南玉便乖乖地退出他的怀抱,他接过水杯,慢慢地把水喝完,将空杯子递了回去,“我昏睡了几日?”

    “这已经是第九日了。”小敏子将水杯接了过来,“公公还喝吗?”

    “待会儿再喝吧,我刚醒,一次不能喝太多。”杨清宁将枕头竖起,靠坐在榻上,将凌南玉小小的身子揽进怀里,接着问道:“我中的是什么毒?”

    “王太医说公公中了毒夫人的夺命散。”

    “你搬个凳子过来坐,我有许多话要问你。”

    小敏子也没矫情,搬了个凳子过来,就坐在软榻旁,“公公想知道什么?”

    待他坐好,杨清宁接着问道:“我体内的毒解了吗?”

    “王太医说公公体内的毒解了大半,余毒全部清除还得等上几日。”

    “中了这毒可会留下病根?”

    小敏子清除杨清宁向来敏锐,定是察觉了身体的不对,所以才会这般刨根究底地问着。

    “王太医原本说给公公服下的解毒丹能延缓七日毒发,谁知他错估了这种毒的毒性,结果只支撑了五日。而毒夫人家主历城,就算快马加鞭,来回至少也要七日,五日根本来不及。于是王太医便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为公公多争取了两日,可到第三日了,解药才送来,导致的结果是毒素损伤了肺腑,公公的性命虽然救了过来,却也留下了病根,以后会体弱多病,需好生调养。”小敏子没有隐瞒。

    杨清宁听后,心里苦笑,嘴上却说道:“能保住性命已是大幸,其他也不敢奢求,以后多注意些便是,你们无需担忧。”

    凌南玉抱紧杨清宁的身子,自责地说道:“都是为了我,是我拖累了小宁子。”

    杨清宁揉了揉凌南玉散下来的长发,问道:“若殿下发现有人对奴才不利,可会舍身相救?”

    凌南玉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斩钉截铁地说道:“会!”

    “所以这都是奴才心甘情愿的,殿下不必自责。”

    “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保护小宁子,再不让小宁子受伤!”

    杨清宁宠溺地笑了笑,道:“好,奴才等着殿下长大。”

    小敏子看着他们,不自觉地想起他的妹妹,若他们也这般相依为命地长大,现在也会和他们一样吧。

    “你们可知那刺客的身份?”

    “奴才只知那刺客叫银珠,是钟鼓司的舞姬,与钟鼓司的掌印关系不一般,其他的便不知了。”

    “银珠?”杨清宁眉头微蹙,道:“那她现在在何处?”

    “死了,是与陈钰交手时被杀,钟鼓司的掌印也死了,据说是事迹败露,上吊自尽。”

    “那后来呢?可查到幕后是谁指使?”

    “皇后娘娘怀疑陈钰杀人灭口,幕后主使就是他,丽妃娘娘说是皇后娘娘的阴谋,后来又引出张烨张大人被栽赃一事。再之后皇上便遣散了所有人,只留下皇后娘娘、丽妃娘娘、永寿侯府和徐尚书一家,至于发生了何事,只有在场的人知晓,其他人一概不知。但事后皇后娘娘被禁足,陈钰被判凌迟,永寿侯府和尚书府的人都被打进死牢。”小敏子将他知道的事如实地说了出来。

    “皇后娘娘被禁足了?”

    一听结果,杨清宁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定是张明华找到了陈钰和徐珍儿通奸的证据,告发了这件事,凌璋盛怒之下判了陈钰凌迟,将陈家和徐家的人全部打入死牢。只是张明华会被禁足,这一点出乎他的意料。

    至于那个叫银珠的宫女,十有八九就是陈钰的人,策划这一切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上次陈钰拉拢他不成反被威胁的事,一是因为徐珍儿怀了身孕。这场刺杀的目标有两个,一个是凌南玉,另一个就是他,无论杀掉哪个,与陈钰而言,都是除掉了一大隐患。

    若是除掉了凌南玉,便可用那张手帕,栽赃到他身上,宫中人皆知他是张明华的人,从而将张明华牵涉进来,用谋害皇嗣的罪名搬到张明华。若是除掉了他,陈钰就少了份威胁,凌南玉这边也少了几分阻力。

    小敏子点点头,“是,现在后宫由贤妃代为掌权。”

    “贤妃?”杨清宁不禁在脑海中搜索有关贤妃的剧情,贤妃名叫鸿飞燕,是鸿吉的嫡女,是个正经的大家闺秀,性子温婉贤淑,不争不抢,至今没有子嗣,这也是她能稳稳当当活在张明华眼皮子底下的理由。

    鸿飞燕和张明华完全是两种性子的人,若非有不错的家世支撑,恐怕活不到现在,若让她来掌管后宫,有凌璋给她撑着,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坤和宫的人之后就没来过东宫?”

    “没有,自公公中毒,除了王太医,就没人来过。”

    在这宫中,没人不知王秀春是张明华的人,小敏子也不例外。

    “没人来过?”杨清宁眉头微蹙,对张明华来说,能帮她的只有凌南玉,她竟没派人过来,实在有点反常,“那王太医可才能够什么暗示性的话?”

    小敏子摇摇头,随即说道:“对了,贤妃娘娘派人送了药材过来。”

    杨清宁突然觉得喉咙有点痒,不自觉地咳了起来,谁知这一咳就停不下来了。

    小敏子急忙起身去倒水,递给杨清宁,杨清宁接过水杯喝了几口,可咳嗽却没能停下来,直到咳出一口鲜血,才算慢慢缓了下来。

    “血……”看着他手心的血,凌南玉大眼睛里尽是慌张之色,道:“快去请太医!”

    小敏子应声,脚步匆匆地出了寝殿。

    杨清宁调整了呼吸,用帕子擦了擦手,安抚道:“殿下不必担心,奴才这是体内余毒未清,咳出来的是毒血,是好事。”

    “小宁子骗我,那血是红色的。”凌南玉两眼含泪地看着他。

    杨清宁无奈地笑了笑,孩子大了,不好糊弄了,“殿下聪慧,竟一眼便看出奴才的小伎俩,奴才很是欣慰。”

    凌南玉担忧地看着他,“小宁子,你不会有事的,对吗?”

    “奴才没事,放心吧。”杨清宁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道:“就是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

    虽然害怕他会一睡不醒,但凌南玉还是说道:“那我扶小宁子躺下。”

    杨清宁撑起身子,凌南玉帮他将枕头放好,小手用力地扶着,就连小脸上也在使着劲儿。

    杨清宁很是窝心,为自己的付出感到欣慰,谁有个这样的儿子,是谁的福气,凌璋把这份福气弄丢了,让他捡了回来,这就是命中注定。

    凌南玉抱进杨清宁的手臂,仰着头看他,大眼睛一眨不眨,好似一闭眼,他就会消失了一样。

    杨清宁明白他心里的害怕,轻声说道:“殿下,以往都是奴才给您讲故事,如今您给奴才也讲个故事听吧。”

    “讲故事?”凌南玉微微蹙了蹙眉,大眼睛也从他的脸上移开,努力地思考着要给杨清宁讲个什么样的故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了口,声音很轻,却因就在耳边,杨清宁听得很清楚。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皇子,他有个很严厉的母妃,有个不在乎他的父皇,别人都说他很幸福,可他自己却觉得一点也不幸福。”

    凌南玉的语言有些稚嫩,可杨清宁却听出了包含在内的情绪,轻声问道:“小皇子为什么觉得不幸福?是他母妃太严厉了吗?”

    凌南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母妃总是将他交给嬷嬷照看,只有父皇来的时候,才会将他叫到身边,若他表现得不够好,就会被母妃狠狠教训。小皇子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只是父皇对他并不在乎,所以每次小皇子都会被母妃教训。”

    看着凌南玉眼中的委屈,杨清宁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小皇子的努力一定会被人看到的。”

    “后来,母妃死了,父皇也不要他了,还把他关在一个很糟糕的地方。小皇子很害怕很害怕,好在他身边一直有人陪着他。他冷了,他抱着他取暖;他饿了,他给他找吃的;他生病了,他守在他身边;每次挨打受欺负,他总是护在他身边。若没有他,小皇子早就死了……”说到这儿,凌南玉哽咽了起来,眼泪也随之夺眶而出,“小宁子,我不能没有你!”

    “奴才知道,殿下放心,奴才答应过殿下,会看顾着殿下长大,就一定不会食言。”杨清宁被他说的心里发酸,也不由红了眼眶。他虽年纪不大,却并非懵懂无知,所经历的一起他都记得,也深深地刻在他幼小的心里。

    “嗯,小宁子答应过的!”凌南玉抱紧了杨清宁的手臂。

    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太医便被请来了,只是今日值守的并非王秀春,而是个生面孔。

    于准走到近前,行礼道:“微臣参见殿下。”

    “免了。”凌南玉坐起了身子,吩咐道:“赶紧给小宁子瞧瞧,方才他吐血了。”

    “是,殿下。”

    小敏子给于准搬了凳子,让他坐了下来。于准从药箱中拿出脉枕,仔细地给杨清宁把着脉。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于准收回了手,道:“殿下,公公体内的余毒未清,毒素损伤五脏六腑,尤其是肺部损伤最为严重,以后一段时日公公会时常咳嗽,咳血也是常事。不过若能好生调养,应能有所改善。”

    “经常咳血?”凌南玉小眉头皱紧,眼中是浓浓的担忧,“那如何调养?”

    “用药调理为主,配以恰当的膳食,再加上平日多注意休息,不要过度操劳。待调理上数月,应该便有明显改善。”

    “那你快去开方子,把平日里该注意什么都写下来。”

    “是,微臣这就去。”

    小敏子见状出声说道:“请太医随奴才来。”

    于准思量了思量,便落笔写下了方子,交给小敏子后,便自行离开了。小敏子派人去照方抓药,又亲自去厨房熬了,服侍杨清宁喝下,这一折腾便到了后半夜。

    杨清宁看向眼底青黑的小敏子,道:“你去睡会儿吧。”

    小敏子摇摇头,笑着说道:“奴才不累,待明日小顺子接了班,奴才再去睡。公公快休息吧,奴才就在外间守着,公公若有需要,直接叫一声就成。”

    “也好。”杨清宁点点头,替睡着的凌南玉掖了掖被子,便闭上了眼睛。

    小敏子见状吹熄了床边的烛火,又将远处的灯调暗,这才转身离开了寝殿。

    因为杨清宁处于昏迷状态,凌南玉无心上课,凌璋也体谅他,便让鸿吉等人推迟几天再开课。如今杨清宁醒了过来,没了生命危险,凌南玉的课也就恢复了正常。

    杨清宁醒来后的第二日,便坚持搬离了凌南玉的寝殿,他昏迷时,被安置在寝殿情有可原,若清醒后,再在寝殿修养,那就说不过去了。凌南玉是不在意,但凌璋定会放在心上,即便当时不会说什么,以后也定会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杨清宁可不想给他抓住把柄的机会。

    这几日杨清宁时常会想到陈慧,两人虽然交集不多,但杨清宁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他虽然骄横了些,却是个十分单纯的人,若因陈钰,而被处死,实在是可惜。只是他不过是个小太监,除了凌南玉,他说出的话也没人听,更左右不了凌璋的想法,便是想救,也是无能为力。

    这日,鸿吉给凌南玉上完课,便找了个借口,跟着凌南玉进了杨清宁的卧房。

    杨清宁见他们进来,想要起身行礼,被凌南玉制止,“小宁子无需起身,先生不会在意。”

    凌南玉说完才看向鸿吉,大眼睛眨啊眨,期待地看着他。

    鸿吉被他可爱的模样逗笑,转头看向杨清宁,“殿下说的是,你伤重在身,就不必行礼了。”

    “多谢殿□□谅,多谢大学士体谅。”

    小顺子给两人搬了凳子,各自落了座。

    鸿吉关切地问道:“身体恢复的如何?”

    杨清宁无奈地笑笑,道:“多谢大学士关心,奴才体内的余毒未清,一时半会怕是难以下床。”

    “你一心护主,实在让人感佩!”

    “大学士言重了,这都是奴才该做的。若当时换成大学士,定也会奋不顾身。”

    明面上是他们二人在说话,其实参与者还包括隐在暗处的凌璋派来的暗卫。没错,走了张明华的暗卫,来了凌璋的暗卫,他们说话行事依旧要小心翼翼,杨清宁清楚位高权重者都忌讳什么,自然要表明态度。

    “殿下能有你这般的忠仆是福气!”鸿吉起身说道:“我还有公务要忙,明日来时,多带几本书过来,都是我读过的好书,你多看看,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多谢大学士美意,奴才感激不尽。”杨清宁连忙道谢。

    “我送先生。”凌南玉也随之起了身,一副小大人的姿态,仿佛杨清宁病了,他要撑起整个家一样。

    “不敢劳烦殿下,老臣告退。”鸿吉行礼后,转身走了出去。

    杨清宁见状忙说道:“小顺子,去送送大学士。”

    小顺子应声,紧跟着追了出去。

    凌南玉见他们出门,便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杨清宁,学着他的语气问道:“小宁子可有乖乖喝药?”

    杨清宁听得一阵好笑,配合地说道:“奴才喝了,一滴不剩,殿下可还满意?”

    凌南玉笑眯眯地点点头,伸手拍拍杨清宁的发顶,“乖!”

    杨清宁见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殿下今日学了什么?”

    “先生今日未讲新课,只是温习了以往所学。”

    “那今日可布置课业?”

    凌南玉如实说道:“布置了,练字二十张。”

    “那殿下快去写吧,不然今日怕是又要晚睡。”

    “嗯,我这就去写。”凌南玉说完,便跳下凳子跑了出去。

    杨清宁一愣,没想到凌南玉竟这般痛快便答应了,谁知过了一会儿,小五子便把笔墨纸砚全部搬了过来,放在了杨清宁卧房的桌子上。

    凌南玉笑眯眯地走进来,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笔写了起来。

    杨清宁看得一阵好笑,终于明白凌南玉为何答应得这般干脆。他转头看向小五子,道:“再去添些碳火,让屋子里再暖和些。”

    “是,奴才这就去。”

    凌南玉小大人似的说道:“小宁子若是累了,直接睡就成,我在这儿看着呢。”

    “殿下长大了,奴才很是欣慰。”

    “嘿嘿,今日我量了身高,比之前长高了这些。”凌南玉说着拿手比划了比划。

    “是吗?那以殿下长高的速度,很快就能赶上奴才了。”

    凌南玉重重地点点头,“嗯嗯,等我长得和小宁子一样高,就能保护小宁子了。”

    “其实殿下一直在护着奴才,若非有殿下,奴才怎敢违抗秦公公的命令;若非有殿下,那些贵人又怎会高看奴才。奴才有今日的好日子,都是因为殿下。”

    凌南玉的眼睛亮了起来,“小宁子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杨清宁温柔地笑着,“所以殿下已经很棒很棒,等殿下长大了,想必会更加厉害,奴才以后全指着殿下怜惜了。”

    凌南玉被夸得笑弯了眉眼,浑身充满干劲,“今日我要练字三十张。”

    杨清宁一愣,随即说道:“好啊,明日鸿大学士看了,定会夸赞殿下勤奋。”

    凌南玉不再说话,拿起笔认认真真写了起来,三十张与他来说确实有些吃力,不过他还是在午夜之前,将字全部写完,而且每一张都写得极为认真。

    待他写完,累得小手直哆嗦,杨清宁心疼得为他揉了许久,结果发现他竟躺在他身边睡着了。不想吵醒他,杨清宁便轻轻将他放好,由着他在卧房里歇了。

    后面几日,日日都是如此,杨清宁终于意识到不对,心里既好笑又无奈,不由感叹道:这孩子也太粘人了。

    鸿吉信守承诺,第二日便拿了些书过来,杨清宁简略地看了看,不禁有些惊讶,他还以为鸿吉会给他带些四书五经之类的书,没想到他带来的不是手札,就是游记,写得生动有趣不说,还能从中悟出道理,确实是不错的书籍。

    当然这书中还夹着纸条,上面写着最近一段时日朝廷的动向。陈钰被凌迟处死后,吴乾军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了禁卫军统领。徐珍儿被押入死牢后,没多久便因伤心过度流产,只剩下半条命。

    与之交好,有着利益牵扯的朝臣,不明所以者,纷纷上书求情,一律吃了挂落,甚至降职免官,自此后,便无人再敢替他们求情。

    自除夕宴后,护国公陈明威一直告病在家,众人皆猜测是因他与陈述交好,唯恐被牵扯,这才躲在家中,以明哲保身。

    张明华被禁足,安国公张瑞之多次求见凌璋被拒,联合朝臣上书,逼迫凌璋给个说法,凌璋在殿上直接让高勤,将一封奏折给张瑞之,张瑞之看后面色大变,护国公府自此大门紧闭,谢绝外客!

    这日,凌璋来东宫看凌南玉,顺便召见了杨清宁。

    经过几日修养后,杨清宁的身子好了些许,至少能下床走动了。他走进大殿,想要行礼,被凌璋阻止道:“你身子不好,免了吧。”

    “多谢皇上。”

    凌璋打量着他,脸色比以往要白上许多,脸颊上的肉也没了,整个人瘦了一圈,他本就男生女相,如今又是一副柔弱的病态,便更像芊芊弱质的女子了,极易勾起人的保护欲。

    “这次你舍身护主有功,想要什么奖赏?”

    杨清宁深吸一口气,随即跪倒在地,“奴才想求皇上对陈徐两家家眷从轻发落。”

    这些天杨清宁一直在被这个问题困扰,他本可以袖手旁观,有了舍身护主这个保护伞,只要不犯大错,他便能衣食无忧地过完这一生。只是他到底不是古代人,无法坐视株连这种残忍的罪刑,若什么都不做,他怕是这辈子都难心安。

    凌璋没想到杨清宁会为张徐两家求情,淡淡地说道:“你可知为他们求情者,都是什么下场?”

    杨清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奴才有所耳闻。”

    “你不会以为救了玉儿,就可以肆无忌惮吧。”

    第59章 皇后的反击(11)

    东宫内, 杨清宁跪在地上,凌璋淡淡地看着他,这画面似曾相识, 凌璋的一句话依旧能让杨清宁胆战心惊,“你以为救了玉儿, 就能肆无忌惮?”

    “奴才不敢!”杨清宁的身子又伏低了几分, “奴才这么做是为了殿下。”

    “哦,此话怎讲?”

    “在外人看来, 此事是因殿下而起……”

    “在外人看来……”凌璋打断杨清宁的话,轻飘飘地说道:“这般说来你知外人不知之事?”

    杨清宁的身子一僵, 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道:“不敢欺瞒皇上, 秦流被杀一案, 奴才曾奉命调查,并非不了了之,而是已猜到其中内情。”

    “既然已猜到其中内情,为何不上报?”凌璋的语气没有起伏, 让人听不出情绪。

    杨清宁越发紧张,手心里全是汗,他清楚若不能给凌璋一个满意的答案,被发落的便成了他。他斟酌片刻, 小心答道:“奴才与殿下虽住在东宫, 却是无根无基,似那水中的浮萍,奴才不敢牵涉其中, 只能选择明哲保身,还请皇上恕罪。”

    “说说你都查到些什么, 又是如何猜到实情。”

    杨清宁如实答道:“奴才在复勘现场时,在一棵梅树上发现了两根头发,这两根头发上留有余香,那香味奴才在丽妃娘娘身上闻到过。”

    凌璋挑了挑眉,“仅凭这两根头发,你便认定了事实?”

    “奴才去侯府调查,曾试探过陈钰,说有人看到秦流被害当晚,有人看到一名女子走出梅林,陈钰当时的反应,让奴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是杨清宁自认为最天衣无缝的答案。

    “你既知实情,便应知道他们所犯何罪,如今却还要替他们求情,可是觉得自己有功,有玉儿护着你,朕便不能把你如何?”

    来自凌璋的压力扑面而来,杨清宁的呼吸顿时有些不稳,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绪,道:“奴才是殿下的仆从,依附殿下而生,若殿下出事,奴才也活不成,奴才救殿下,就是在自救,奴才从未觉得自己有功。”

    凌璋听着杨清宁的话,不得不说他说的话,让人听了很舒服。

    等了半晌,也不见凌璋说话,杨清宁接着说道:“之前为陈、徐两家求情的人,都是与他们有利益瓜葛之人,而奴才与陈、徐两家并无瓜葛,为他们求情,都是为殿下的以后谋划。”

    “为玉儿谋划?”凌璋的语气中有了几分兴趣。

    杨清宁再次调整呼吸,接着说道:“奴才是殿下的仆从,自然要为殿下着想,殿下是皇上唯一的子嗣,若没有意外,殿下定是太子人选。若殿下求情,陈、徐两家免于死罪,传到民间,便会有仁爱之名,为殿下以后的发展有巨大的好处。”

    “朕还在此处,你便口口声声为你主子谋划,这是明目张胆地图谋造反,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凌璋的语气冷了下来。

    杨清宁的身子又伏低了几分,额角的冷汗低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听在耳里如此响亮,与凌璋对话但只能耗费心神,仅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觉得有些倦怠。

    “奴才并无谋反之心,殿下亦是。若当真有,那便是避之不及,又怎会在皇上面前如此说,还请皇上明鉴。”

    凌璋沉默地看着杨清宁,帝王的势压外放,直逼杨清宁。

    杨清宁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清明的脑袋渐渐有了混沌的趋势。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对话声。

    “奴才见过殿下。”

    “父皇在里面?”

    “是,殿下。”

    “你通禀一声,告诉父皇我下课了。”

    门外随即传来广德的通禀声,“启禀皇上,三皇子殿下求见。”

    凌璋收回视线,轻声说道:“起吧。”

    “谢皇上。”

    杨清宁不禁松了口气,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可跪的时间有些长,再加上身子本就虚弱,刚起来就眼前一黑,紧接着双腿一软,眼看着就要摔倒,手臂突然被拖住,替他撑住了身子。

    杨清宁缓过神来,见凌璋的脸近在咫尺,急忙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躬身说道:“奴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凌璋没有说话,径直走向门口,拉开了房门,面无表情的脸上勾起笑意,道:“玉儿下课了。”

    “父皇,您这是要走吗?小宁子呢?”凌南玉边说,边伸着小脑袋往里看着。

    凌璋伸手拖住了他往里探的脑袋,道:“他身子骨弱,在床上躺着呢。朕要走了,玉儿送送朕。”

    刚想露面的杨清宁顿住了脚步,转身又走了回去,凌璋说他躺着呢,他就得躺着呢,若再敢忤逆,他铁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没看到杨清宁,凌南玉始终不放心,大眼睛瞄着房间里面,随后问道:“父皇不留下来用午膳吗?”

    凌璋见状心里不是滋味,弯腰将凌南玉抱了起来,道:“既然玉儿这么想陪朕用膳,那朕便留下吧。”

    凌南玉的大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他方才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非要凌璋留下的意思。

    “父皇想吃什么,玉儿让他们去做。”

    “朕不忌口,玉儿吃什么,朕便吃什么。”凌璋抱着凌南玉径直去了饭厅。

    凌南玉犹豫了犹豫,问道:“方才父皇和小宁子聊了什么?”

    “没什么,就问问他的病情,以及玉儿最近是否用功读书。”

    “父皇放心,玉儿定好好读书,快快长大。等玉儿长大以后,就能保护父皇和小宁子了。”

    虽然凌南玉句句不离杨清宁,但听到自己在他保护名单之中,而且还是排在首位,心里就忍不住欢喜,“好,朕等着玉儿长大。”

    “父皇,那个刺客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玉儿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凌南玉握紧小拳头,板着小脸认真地说道:“玉儿想知道是谁要害玉儿,书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玉儿要打败他,就必须先了解他。父皇,这句话是这个意思吗?”

    凌璋点点头,笑着说道:“玉儿聪慧,就是这个意思。”

    凌南玉听凌璋夸他,顿时眉开眼笑,再次问道:“那父皇查到凶手的身份了吗?”

    “玉儿不用了解了,凶手已经死了。”

    “死了?”凌南玉愣了愣,随即问道:“那父皇能告诉玉儿,那凶手是谁吗?”

    “是陈钰。”凌璋思量了思量,决定将实情告诉凌南玉,“他想谋害玉儿,嫁祸给小宁子,没想到小宁子识破了他的计划,救下了玉儿。”

    “陈钰?是永寿侯的儿子,那个禁卫军统领吗?”

    凌璋有些惊讶,没想到凌南玉竟知道陈钰,“玉儿知道他?”

    “之前小宁子被秦淮那个坏蛋叫去查案,曾跟玉儿提起过他,所以玉儿听过他的名字。只是他为何要害玉儿和小宁子?玉儿都没见过他,是因为小宁子查的那个案子吗?”凌南玉困惑地看着凌璋。

    凌璋抱着他走近饭厅,随意地坐了下来,“玉儿身处这个位置,本身就招人嫉恨,所以在与人相处时,定要多几分防备之心。”

    凌南玉天真地问道:“父皇说的是否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意思?”

    “是,玉儿能学以致用,父皇很是欣慰。”

    “小宁子经常说这句话。”凌南玉脸上扬起得意的笑,道:“玉儿还知道这句话前面还有一句,叫‘害人之心不可有’。”

    凌璋闻言一怔,沉吟片刻,道:“玉儿身处这个位置,只需记住后面一句便可,前面一句不必理会。”

    “为何?”凌南玉为难地皱起小眉头,“玉儿不想做坏蛋。”

    凌璋被他可爱的模样逗笑,“父皇并非让玉儿做坏蛋,只是为政者,有些事明知不能做,也必须去做,这就是身处咱们这个位置的无奈。”

    “玉儿不懂。”听完凌璋的解释,凌南玉反而更困惑了,小米头皱成了疙瘩。

    凌璋闻言无奈地笑了笑,轻抚他皱紧的眉头,“玉儿还小,以后经历的事多了,便会明白朕的意思。”

    “父皇,您也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吗?”凌南玉好奇地睁大眼睛。

    凌璋点点头,叹息道:“做过。不该杀的人,父皇杀过,不该留的人,如今也活在世上,即便朕是帝王,也有许多无奈,这就是稳住江山要付出的代价。”

    “原来父皇也有自己的苦恼。”凌南玉伸出小手,轻轻地拍了拍凌璋的发顶,小大人似的说道:“父皇不怕,等玉儿长大了,就能替父皇分担了。”

    凌璋被他稚嫩的动作感动,心里暖洋洋的,握住他的小手,道:“好,那朕等着。”

    两父子一起用了午膳,凌璋又哄着凌南玉睡了午觉,这才起身回了乾坤宫。

    一个月后,凌璋颁下圣旨,陈、徐两家意图刺杀三皇子,图谋不轨,本应满门抄斩,因有三皇子求情,特改判如下,家中十二岁以上男丁,发配辽东充军,其余人皆贬为奴籍。

    朝中大臣皆对此事有所猜测,只是事关皇家丑闻,他们不敢宣之于口,本以为这两家必死无疑,没想到竟只是发配充军,和贬为奴籍。后来,他们仔细一琢磨便明白了,凌璋这是在为凌南玉造势,也就是说凌璋有意将太子之位传给凌南玉。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凌南玉十岁生辰时,凌璋便下旨立凌南玉为太子。而原本应该暴毙的凌璋活得好好的,仅用四年的时间,便从朝中三大势力手中夺回政权。

    过了四年张明华依旧被禁足,张瑞之也被凌璋找了个借口,剥夺了国公的称号,张烨自被抓进锦衣卫,就没再被放出来,如今也算是诏狱的老人,只是精神有些失常。

    后来,杨清宁才知道,并非张明华没派人来找凌南玉,只是被凌璋的人拦了下来,明着来的就赶走,暗着来的就杀了,东宫被凌璋保护的如铁通一般。

    杨清宁打听过小瓶子的下落,可打听来打听去,也没他的音讯,杨清宁便以为他是被凌璋的人杀了,还因此伤心了许久。

    还有小六子,自杨清宁醒来,他就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到底是陈钰的人,还是被卷入其中,与漪澜宫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直到八年后,一个人的再次出现,给了杨清宁一个意外之喜。

    “小瓶子?”八年的时间,小瓶子的模样变了许多,变得更加成熟,肤色也黑了许多,杨清宁差点不敢认。

    “公公,许久未见。”

    杨清宁在打量小瓶子时,小瓶子也在打量着他,八年的时间过去,杨清宁的相貌竟没什么变化,只是脸色略有些发白,身子也比以前单薄了些,若不开口,多数人会将他误认为是弱柳扶风的女子。

    “八年!”杨清宁将枕头竖起,靠坐在床头,没好气地说道:“这八年你都去哪儿了,咱家以为你……还因此伤心了一阵子。”

    小瓶子听说杨清宁为他伤心过,心里有种别样的滋味,耳朵突然有些发烫,他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道:“不辞而别是奴才的不是,还请公公见谅。”

    “你快仔细说说,你不在坤和宫,都去了何处?”杨清宁指了指床边的圆凳,“坐下慢慢说。”

    小瓶子依言坐了下来,答道:“奴才奉命去了西南。”

    “去了西南?”杨清宁闻言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小声说道:“皇后娘娘派你去的?”

    说到这儿,杨清宁突然反应了过来,东宫内有凌璋的暗卫保护,小瓶子却能在深更半夜潜进他的卧房,还不曾惊动任何人,这难免有些奇怪。

    见小瓶子没有回答,杨清宁接着说道:“徐家之前镇守西南,后因受丽妃连累,被收回了军权,不过收回军权并不顺利……”

    暗卫先于徐府送信的人赶到西南,重伤了徐珍儿的大哥徐敏之,却因不熟悉地形,让他给逃了。之后,徐敏之联系其亲信试图反叛,幸好护国公陈明威及时赶到,才稳住军心。只是徐敏之并不死心,带着其手下在西南占山为王,骚扰西南边境。

    凌璋本已下旨放徐家一条生路,发配他们去辽东充军,谁知徐敏之竟要造反,凌璋气怒之下,直接改了主意,徐家人继续在诏狱看押。本已做好准备被发配的徐家人,还不等松口气,便听说了徐敏之要反叛的消息,一时间群情激奋,若不是他们被关在诏狱,恨不能拎着刀去把徐敏之宰了。

    凌璋威胁徐振羽给徐敏之写了书信,劝其投降,否则便将徐家人斩杀殆尽。为了徐家一家老小,徐振羽不得不照做,只是徐敏之收到信后,依旧故我,好似诏狱里的徐家老小跟他毫无干系一般。

    就这样闹腾了几年,凌璋忍无可忍,便下令陈明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这个祸患。陈明威得了君令,便整装待发,征讨徐敏之。一开始并不顺利,徐敏之不跟他正面交锋,充分利用地形,跟他打起了游击战,一打就是一年有余。

    陈明威屡屡受挫,虽然不痛不痒,却十分影响士气,而且持久下去,粮草也是问题。陈明威不愧是老将,决定从内部瓦解,使了个反间计,让徐敏之内部起了冲突,他趁机将其一举拿下。

    这出闹剧唱了五年,终于以徐敏之被杀,以及徐家满门抄斩为结局,画上句点。

    “难道这些年你都在西南?”

    小瓶子点点头,“最近刚刚回来。”

    “你怎会去西南?”杨清宁隐隐有些猜测,只是不太确定,“若是不能说,也可以不说。”

    “确实不太方便。不过以后公公便会知道,这次来是要告诉公公,奴才会以暗卫的身份留在东宫,保护太子殿下。”

    “暗卫?”虽然小瓶子什么都没说,杨清宁却什么都明白了,原来福禄一直在找,却怎么也找不出的细作,就是他最信任的人。他应该是凌璋派去西南的暗卫之一,如今西南平定,陈明威又一直安分守己,他们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便被凌璋召回。

    怪不得凌璋好似什么都知情,有了小瓶子这个内应,张明华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监视之下,不知情才怪。张瑞之的犯罪证据,应该也是小瓶子搜集的,还有坤和宫的暗卫布防,以及藏在各宫的细作,小瓶子也一清二楚,想要一个个拔除,简直不要太简单。

    只是小瓶子为何会成为凌璋的人,他说的身世又有几分真几分假,是杨清宁无法推测的。

    “奴才白日不方便现身,所以才选在晚上,没吓到公公吧。”

    杨清宁摇摇头,随即长出了一口气,道:“惊吓倒没有,倒是有几分惊喜。能被咱家放在心里的人不多,你就是其中一个,看到你平安,咱家也就放心了。”

    听他这么说,小瓶子心中欢喜,“能让公公挂心,奴才很荣幸。”

    “你虽不能多说,咱家却能想象其中凶险,平安回来就好。”

    “听闻公公当初中毒,情况十分凶险,还因此落下了病根?”

    杨清宁自嘲地笑笑,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是,咱家如今的身子娇贵得很,不能冷,亦不能热,三五逢时的病上一回,一年有多半年再喝药。若非有殿下,光是那药钱,咱家都出不起。”

    小瓶子看着他嘴角的苦笑,心里有些发酸,“若非有公公,太子殿下不会有今日,这都是公公应得的。”

    “咱家可不敢如此想,若让外人知道,又得攻讦咱家,仗着有那么点功劳,便肆无忌惮了。”

    杨清宁虽然是东宫的管事,凌南玉却什么都不让他做,明明是个奴才的名分,却过着主子的日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因此遭了不少人的嫉妒,宫中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他们是嫉恨,公公无需在意。”

    杨清宁自是不在意这些,可凌南玉却听不得,因此发落了不少人。

    “咱家极少出宫,他们爱说什么,便说什么,眼不见为净。”杨清宁突然想起答应过小瓶子的事,笑着说道:“说起来,你的回礼,咱家可是欠了八年了,好在你不算利息,否则八年的时间,还不知要欠多少。”

    “奴才可没说不算利息。”小瓶子眼底噙着笑意。

    杨清宁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倒是咱家自作聪明了。你说吧,这利息如何算,咱家应下便是。”

    “那奴才得好好思量思量。”

    小瓶子眼底的笑意渐浓,在外多年,他心里一直惦记着杨清宁,如今看到他,知道他心里也惦记着自己,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公公身子不好,还得多歇着才成,奴才退下了。”

    “好,以后日子长着呢,咱们有的是时间。”

    “奴才扶公公躺下。”

    “不必,若这点事都不能自理,那咱家岂不成了残废?你只需在走时把烛火熄掉便可。”

    尽管杨清宁这么说,小瓶子还是在他坐起身时,帮他把枕头放好,又帮他掖了掖被子,这才走到桌前吹熄烛火,走了出去。

    许是真的累了,杨清宁很快便睡了过去,临睡前还想着,今日凌南玉竟然没偷偷爬床,真是罕见。

    自从杨清宁搬出寝殿后,就一直住在他的卧房,凌南玉放着寝殿不住,偏偏跟他挤一张床,这几年几乎日日如此,只有极少数时间住在寝殿。

    凌南玉之所以没来,是因为凌璋让人给了他一打奏折,让他在明早之前处理完,并在上朝之前给他。凌南玉处理完时已是半夜,未免打扰杨清宁休息,也就在寝殿歇下了,这也是小瓶子现身的原因。

    第二日清早,杨清宁准时醒来,和以往一样,在院子里打了套太极拳,既能强身健体,还不会太累。

    用完早膳后,杨清宁便想到了承诺给小瓶子的回礼,于是便叫来了小瓶子,打算出宫转转。

    上次出宫还是调查秦流的案子,至今也已八年之久,索性他左右无事,便拿着令牌,带人出去逛街,好好欣赏一下繁华的京都,到底是何种面貌。

    “公公……”

    “出门在外,换个称呼吧。”杨清宁打断小敏子的话。

    小敏子果断改了口,“公子,您出宫,和殿下说了吗?”

    杨清宁摇摇头,“咱……我醒时,殿下去上朝了。放心,我已经叮嘱小顺子,待殿下下了朝,会告诉他我的去向。”

    “若殿下知道您出了宫,定会追出来。”

    凌南玉对杨清宁的依赖,东宫的人都看在眼里,但凡凌南玉在宫里,一定和杨清宁在一起,除了如厕,两人几乎寸步不离。

    “这两日朝中事忙,每每殿下都到午膳时才回,匆匆用过午膳后,便又去御书房,想必今日也不例外,咱们只需在午膳时赶回便可。”

    小敏子点点头,“公子为何突然想出宫了?”

    “我欠小瓶子一份回礼,欠了八年之久,现在他回来了,也是时候该还了,否则光是利息,我都还不起。”杨清宁顿了顿,接着说道:“再过段时日,便是殿下的生辰,以往准备的礼物都潦草了些,今年想好好挑选。这么多理由可足够了?”

    “奴才也就是随口一问,您怎么还较起真儿来了。”

    “你也许久没出宫了,今日便放你一日假,去瞧瞧你妹妹。”

    小敏子一怔,随即会心一笑,“谢公子体恤。”

    “这些年都是你照顾我,该说谢的是我。”杨清宁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递给小敏子,“带你妹妹做几身新衣。”

    小敏子看着他递过来的银票,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伸手接了过来,“既然是公子赏的,那奴才便收下。”

    第60章 逛街风波(1)

    待出了宫门, 小敏子便下了车,他虽住在东宫,每隔一段时日都会出宫一趟, 目的就是看望他的妹妹。

    小瓶子看向杨清宁,问道:“公公想给殿下买什么礼物?”

    “我也没想好, 就去最繁华的街道瞧瞧吧, 这些年我也存了些银子,应该能买得起不错的礼物。”

    小瓶子点点头, 掀开车帘看向车夫,道:“去正阳街。”

    车夫应了一声, 马车便在前面不远处的岔路口左拐, 径直朝着正阳街而去。

    “正阳街是京都最热闹的街道吗?”

    “正阳街和淮海街是京都最繁茂的街道, 两条街道相交, 到了地界,公子想去哪儿逛都成。”

    “这些年没出宫,我都忘了街道长什么样了。”杨清宁说着掀开帘子往外瞧去。

    小瓶子将帘子放下,“已是深秋, 天凉了许多,公子要多注意些,莫要着了凉。”

    杨清宁见状无奈地说道:“出门时,小敏子让我穿了里三层外三层, 别说深秋, 就是初冬也不会着凉。”

    “待咱们到了,公子想怎么看,便怎么看, 在车上就忍忍吧。”

    “得,我以为送走了一个管家公, 就没人管东管西了,哪曾想又来了一个管家公。”杨清宁清楚小瓶子是为他好,却还是忍不住啰嗦两句。

    车子平稳的走着,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停了下来。车帘被掀开,车夫回禀道:“公子,咱们到了。”

    小瓶子率先起身走出车厢,从车夫手里接过帘子,招呼着杨清宁下车。杨清宁四下看了看,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熟悉又陌生的摊点,都让他眼前一亮。

    小瓶子叮嘱车夫,“你在附近找个地儿停车,我们逛完会回到这里。”

    “是,奴才明白。”

    杨清宁扫了一眼附近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有些不知该从何下手。他转头看向小瓶子,问道:“你说我们该从哪家看起?”

    “若说金银首饰,属琳琅阁的款式最多。若说玉石器物,属美玉楼的品质最佳。若说四季衣衫,属霓裳轩的做工最好。这里距离琳琅阁最近,约莫五十步的距离。”

    “那便先去琳琅阁吧。”

    琳琅阁是京都有名的首饰铺,无论是官家夫人,还是氏族小姐,做的头面几乎都是出自此处。只因这里的金银不仅纯度高,还做工精巧,款式新颖,可以说引领着整个京都的潮流。

    两人来到琳琅阁门口,杨清宁抬头看看门上的招牌,笑着说道:“这还真是金字招牌。”

    杨清宁之所以这么说,是因门上的招牌是金色的,‘琳琅阁’三个大字,写得气势恢宏,应是书法大家所书。

    “这三个字是用金粉书写,确实是‘金字招牌’。”

    杨清宁听得一愣,随即问道:“是金子磨成的粉?”

    小瓶子点点头,“就是公子心中所想的那般。”

    杨清宁看着招牌上的三个大字,不禁一阵咋舌,果然是京都最有名的首饰铺,出手就是豪气。他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铺子的掌柜就不怕贼把他的招牌给偷了?”

    “这里不分昼夜,都有人值守,贼倒是来过不少,但招牌依旧在。”小瓶子走上前,小声说道:“这铺子的后台硬,没人敢惹。”

    杨清宁的眼睛亮了亮,八卦地问道:“你知道这铺子幕后老板是谁?”

    “是肃亲王。”

    “肃亲王?”杨清宁微微一怔,这个肃亲王叫凌鹏,是凌璋的亲叔叔,年轻时也曾领过兵打过仗,只因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被召回京都修养,自此便留在了京都。

    凌鹏有三个儿子,都各自去了封地,只留凌鹏和他的妻妾在京中,他的儿子中有个叫凌岑的,还曾与凌南玉夺过皇位。

    凌岑颇有才干,在外也有些声望,按说比凌南玉更适合做一国之君。奈何朝政在张明华手中把持,她需要的是一个傀儡皇帝,越是有才干的人,她越不可能扶持,所以才选了冷宫中年幼的凌南玉。

    “肃王妃是把经营的好手,这京中有不少铺子都是她在经营,日进斗金,丝毫不夸张。”

    杨清宁点点头,道:“懂经营,又有权势,确实适合做生意,至少没人敢使绊子。”

    “进不进,不进就闪开,没听过好狗不挡道。”

    两人正说话,身后突然有人大声嚷嚷,说出的话也极为刺耳。

    杨清宁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年轻男人,正站在他们身后,男人怀里搂着个女子,身上穿着一件水红色的衣裙,嘴角勾着一抹妩媚的笑。男人身后还跟着数名家丁,手里都拿着棍棒。

    待男人看清杨清宁的容貌,不禁微微一怔,随即松开了怀里的女人,走向杨清宁,猥琐地上下打量着,道:“这是谁家小姐这般淘气,女扮男装跑出来玩。”

    杨清宁见状眉头微蹙,不想与他纠缠,拉着小瓶子就要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谁知那男人抢先一步,挡住了他们去路。

    男人一脸猥琐地笑着,道:“小姐想买首饰?这琳琅阁是京都最大的首饰铺,能进这里的非富即贵,看小姐这打扮,怕是买不起这里面的东西。不过无妨,我能买得起,只要小姐肯赏脸,与我共度良宵,我便许小姐一套头面,如何?”

    别说出皇宫了,就是东宫,杨清宁都极少出去,所以除了太监的常服,他根本没有其他衣服。身上这件还是穿的小敏子的,布料做工都很普通,所以男人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一听赏一套头面,女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三两步走上前,抱住了男人的手臂,撒娇道:“公子,奴家也想要。”

    “你想要?”男人捏住女人的下巴,眼中没了之前的宠溺,只剩下冷漠,“就算把你卖了,也不值这里面的一支步摇。”

    “公子,您就算是喜新厌旧,也不能如此轻贱奴家。”女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感觉十分难堪。

    杨清宁不想听他们废话,打算绕过两人,谁知那男人竟不知死活地上前拉扯,被小瓶子一把捏住了手腕。

    “疼疼疼,快放手!你个贱民,可知我是谁?”男人惨叫出声,转头看向一旁的家丁,怒道:“你们这群废物,愣着作甚,还不快来救我。”

    小瓶子的眼神冷了下来,杀伐之气倾泻而出,吓得男人闭了嘴。而那些家丁听到男人的命令,纷纷握紧手中的棍棒,将两人围了起来。

    街上来往的行人见这阵势,连忙后退几步,与他们拉开距离。

    小瓶子将杨清宁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围上来的人,手指用力,男人再次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若你还想要这只手,就让他们滚开,否则……”

    小瓶子再次加重力道,男人疼得冷汗直冒,似乎能听到骨头不堪重负,即将断裂的声音。

    他慌忙喊道:“滚开,你们快滚开!松手,我的手要断了!”

    家丁见状相互看了看,拿着棍棒往后退了两步。

    小瓶子用力将他甩开,冷声说道:“滚!”

    男人踉跄了几步,随即站稳了身子,自觉方才丢了脸面,阴狠地扫过两人,道:“我爹可是大理寺少卿,你们敢对我动手,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大理寺少卿?”杨清宁转头看向小瓶子,问道:“是谁?”

    “郭义。”小瓶子答道。

    “你们竟直呼我爹的名讳,简直狗胆包天!”郭闯怒瞪着围在一旁的家丁,道:“你们这群狗东西,还不把他们拿下。”

    家丁们听到命令,不再犹豫,一拥而上。

    虽然他们人多,却都是三脚猫的功夫,与小瓶子根本没法比,若不是被保护得太好,杨清宁都能撂倒几个。转眼的功夫,那些家丁全都躺在了地上,唯有郭闯还站着。

    郭闯脸色越发难看,色厉内荏地看着两人,“你们给我等着!”

    撂下一句狠话,郭闯便狼狈地逃了,躺在地上的家丁也随即爬起身,追了上去。

    那水红色衣衫的女子看看杨清宁,又看看逃跑的郭闯,脸上挣着了一瞬,道:“你们赶紧走吧,他确实是大理寺少卿的儿子,若是被他叫了人来,你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杨清宁微微一怔,随即行了一礼,道:“多谢姑娘提醒。”

    女子没想到杨清宁会对她行礼,一时间有些怔忪,随即反应过来,仔细打量着他,道:“你是男子?”

    “是,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奴家桃红,是飘香院的姑娘。”女子说话神情自然,并未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何不妥。

    “原来是桃红姑娘,在下还有事,不便多留,以后有缘再见。”

    见杨清宁眼中并无轻视,桃红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对他多了几分好感,笑着说道:“奴家明白,奴家也得回去了。”

    桃红福了福身,转身走进人群,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中。

    杨清宁转头看向小瓶子,眼中尽是无奈,道:“我们也走吧,这里确实不宜久留。”

    “公子根本无需怕他。”若非怕扫了杨清宁的兴致,方才小瓶子便不会轻易放过郭闯。

    杨清宁笑了笑,道:“不是怕,是不想麻烦,咱们去美玉楼瞧瞧吧,这些金银首饰我和殿下都不太热衷。”

    小瓶子也没强求,虽然他的武功不错,可杨清宁的身子孱弱,若当真有点闪失,后悔都来不及。

    两人脚步一转,朝着人群中走去,由小瓶子带路,径直来到美玉楼门口。这里与琳琅阁大不相同,同样是三层的铺子,美玉楼却显得素雅许多,门口的招牌是黑字红底,用行书书写的三个字,有种飘逸的美感,倒是与玉石的特质相得益彰。

    这回两人并未在外逗留,径直进了铺子。进门后,首先看到的便是正对着房门的石山,是由一块块未开过的石头堆叠而成。石头上写着数字,有几个人正围在石山面前打量,看其打扮便知定是非富即贵。

    伙计见有人进门,忙迎了过来,一边打量着两人,一边笑着招呼道:“欢迎光临本店,请问二位想买些什么?”

    杨清宁指了指面前的石山,道:“这是……”

    伙计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道:“二位是第一次来吧,这是未开过的石料,上面的数字是价格,里面有玉,却不知品质如何,需要赌一赌运气。看您二位红光满面,想来运气不错,要不要买一块试试?”

    对于赌石,杨清宁倒是有几分兴趣,走到近前,仔细看着面前的石山,道:“你对这个有研究吗?”

    小瓶子也凑了上去,护在杨清宁身边,“奴才不懂。”

    杨清宁看向围在一边的人,想听听他们怎么说,谁知他们的目光全集中在自己身上,让他颇为不解,不禁打量打量自己,道:“我身上可是有何不妥?”

    身穿灰色圆领衫的男人率先回过神来,解释道:“失礼,公子的容貌……让我们有些误会。”

    杨清宁无奈地笑了笑,道:“下次出门,我蒙个面巾出来。”

    “公子风趣。”众人笑了起来,气氛较为和谐。

    “在下杨清宁,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杨清宁见对方谦和有礼,便主动做了自我介绍。

    “我姓严,单字‘方’。”严方指了指身边的男子,介绍道:“他叫陆粟。”

    “原来是严兄、陆兄,在下有礼。”杨清宁客气地行了礼。

    “杨兄有礼。”两人忙回了礼。

    “在下第一次来,对这个不是很懂,两位兄台可能与我说说?”杨清宁径直开了口。

    严方略带歉意地笑了笑,道:“怕是要让杨兄失望了,我们对这个也不甚了解,就是来凑个趣,赌赌运气。”

    杨清宁闻言笑着说道:“都不懂更好,咱们就盲选,瞧瞧谁的运气最好。”

    严方和陆粟的身边还站着三个人,两个年轻男子,约莫十七八岁,一脸的朝气蓬勃;一个年纪稍长的,三十多岁的模样,留着胡须,长得不错,就是神情中带着一丝傲慢。就在杨清宁询问严方和陆粟时,他昂首挺胸,倒背着手,瞥了三人一眼,一副‘快问我’的模样。杨清宁就当自己没看见,反正他对这个也只是一时兴趣,没打算动真格的。毕竟沾赌的,都容易上瘾,输了想赢,赢了想再赢,一旦陷进去很难停下。

    严方应和道:“杨兄说的是,那咱们就各自挑选中意的,比比谁的运气好。”

    他们两个显然也是玩票,只是一时兴致所致。

    三人便各自埋头看着面前的石头,丝毫没有理会另外三人的打算。那年长的人脸色有些难看,转头看向身边的两个年轻人,道:“愣着作甚,就按照我方才教的挑选,保证你们只赚不亏。”

    “谢二叔。”两人兴致勃勃地低下了头。

    杨清宁瞧瞧这个,摸摸那个,围着石山转了一圈,也不知怎么,突然滚落一块石头,好在小瓶子反应快,一把抓住了它,否则还真得把脚砸了。

    “公子,没事吧?”小瓶子急忙问道。

    “幸好你手疾眼快,不然我这脚要遭殃了,这么高落下来非得伤筋动骨不可。”杨清宁心有余悸地说道。

    “公子,实在抱歉,许是没放好,才滚下来一块。”伙计也被吓了一跳,见杨清宁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见小瓶子要将石头放回去,杨清宁出声阻止,道:“等等。它如此迫不及待,也算是与我有缘,就它吧。”

    小瓶子收回了手,瞧了一眼石头上的数字,上面写着个十字,转头看向伙计,“这石头可是十两?”

    伙计点点头,道:“没错,就是十两。公子确定要这个?”

    “就要它了。”杨清宁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我还会挑选其他的物件,这是一百两,便先存在你这儿,多退少补。”

    “好嘞。”伙计笑着接过银票。

    那三人中年纪较小的男子抬头看向杨清宁,忍不住提醒道:“公子,十两的料子基本都是石头,你还是再挑一挑吧。”

    年长的男人见状踢了他一脚,“少管闲事,挑你的料子。”

    “多谢公子提醒,我买这个就是一时的兴致,图个开心而已。它差点砸了我的脚,那也是一种缘分,我便买了它,就算开不出玉,回去也能垫垫桌角。”

    听杨清宁这么说,男子明朗地笑了起来,“公子当真风趣!”

    年长的男子闻言冷哼了一声,随后又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石头上。

    “我也挑好了。”严方指向面前的石头,示意伙计帮他取出。

    “好嘞,您往后站站,小的取石头,以免滚落误伤。”有了杨清宁的前车之鉴,伙计们也开始注意了起来,纷纷出言提醒。

    杨清宁接过小瓶子手里的石头,看他拿的很轻松的模样,可入手的分量当真不轻,预估不足的杨清宁差点脱了手,自嘲地笑笑,“这石头有点分量。”

    小瓶子伸手去接,“还是奴才拿着吧。”

    杨清宁摇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伙计,道:“现在能切吗?”

    “能,咱们有手艺老道的师傅,只要您说切,咱就给您切。”

    “那就切吧。”杨清宁将石料递了过去。

    伙计接过石头,转到里间,叫来了专门切料子的师傅,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了工作。这老师傅看上去有五十岁左右的模样,头发花白,胡子也花白,身上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衣衫,外面套着个黑色的围裙,也不问手中的石料多少价钱,只管按照步骤,一点点开始打磨。

    其他人都挑好了石头,包括那个年长的男人,见老师傅在打磨料子,不禁开了口,“这就是一块废料,根本无需浪费时间,直接一刀切便可。”

    老师傅充耳不闻,认真地打磨着。

    年长者见状脸色难看起来,一甩袖子道:“顽固不化!”

    杨清宁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这种人自认有几分学识,便目中无人,或许有几分能耐,但绝无登峰造极的可能。

    打磨了一盏茶的功夫,依旧不见绿,众人便开始有些急躁。

    另外一名年轻男子出声说道:“直接切吧,这就是块废料。”

    伙计为难地看向杨清宁,道:“公子,您说呢?”

    杨清宁刚要说话,就听老师傅激动地说道:“出绿了!”

    众人纷纷看去,果然出绿了,不由一阵怔忪。

    严方看向杨清宁,笑着说道:“杨兄好运气啊,竟真的有绿,而且色还如此纯正,就算只带这点色,就绝对不止十两。”

    “这就叫缘分。”杨清宁不在意地笑了笑。

    老师傅继续打磨,绿色的范围越来越大,竟然有成人巴掌大小的范围。

    未曾开过口的陆粟神情也激动了起来,道:“这么大一块,若是满绿,那杨兄可就赚大了!”

    杨清宁瞥了一眼年长者,见他脸色黑沉,不禁有些好笑,不过他也由最初的不在意,变得隐隐有些激动,这或许就是赌博的魅力所在,引诱着意志不坚者,一点一点地陷进去。

    年长者显然不想就此认输,道:“一层皮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脸色同样不大好的,还有一旁的伙计,这也难怪,谁能想到这看似不可能出玉的料子,竟然出了绿,而且面积这么大。

    老师傅抬头看向杨清宁,“公子,可要切?”

    “师傅觉得可以切了,那便切吧。”

    就凭老师傅方才的表现,杨清宁就确信这是个实在人。

    “等等。”伙计叫停了老师傅的动作,抬头看向杨清宁,道:“这位公子,现在还不知里面情况如何,您是否考虑要卖?”

    “不卖。”杨清宁一口回绝,他虽然不是为了赚钱,却也不是冤大头,这明显是稳赚不亏的买卖,自然不能买。

    伙计不死心地劝道:“公子不妨先听听价格,再做决定。现们给的价格绝对公道,公子不必承担风险。”

    “不必,无论结果如何,我来承担。”杨清宁看向老师傅,道:“师傅,您切吧,是好是坏都没关系。”

    老师傅没再犹豫,开始切石头,仔细挑选下刀的位置,是赔是赚,就看这一刀。

    “满绿,居然是拳头大小的满绿!”

    待石头一分两半,众人不禁大吃一惊,严方率先开了口。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看向杨清宁的眼神皆是羡慕,隐隐还有几分嫉妒,只是人性中的贪欲在作祟。

    陆粟深吸一口气,道:“杨兄的运气真是逆天,这般大小的满绿能值几千上万两银子。”

    年长者的脸色黑如锅底,这波打脸实在太重,脸都给打肿了。

    杨清宁扫了一眼店中众人,直觉有些不妥,转头看向小瓶子,道:“把东西带着,我们该走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得了这么大的便宜,难保不被人惦记,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好。

    小瓶子应声,上前将石料拿在手中。

    杨清宁笑着说道:“诸位,今日就到这儿,在下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清楚杨清宁为何要走,严方和陆粟对视一眼,出声说道:“杨兄,咱们有缘再见。”

    杨清宁转身就走,小瓶子紧随其后,伙计下意识上前,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杨清宁神情一冷,道:“你这是何意?”

    伙计回了神,慌忙找了个借口,道:“公子,您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