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时候回来的?”
周万里:“昨天回来的,还来咱家哭了一场,赔了个不是。那丫头心眼子真是不少,两家闹成这样了还替她爸说好话,说是她一时糊涂弄成这样,别影响我跟她爹的交情,还叫我去她家里跟她爹喝酒,你妈能拉下脸,直接拒绝了!”
周嘉妮再三交待:“她说她的,你们听听就行,可千万别同情她啥,也别心软,我不可能跟她再有交际,这辈子都不会,咱家也别再跟她家搭上啥关系。”
周万里:“我知道,你妈也说了那家人不能沾,怕沾上了,回头你再让人家哄的不知南北了。”
周嘉妮:“……”
两家挨着不远,想躲是躲不开的。
爷俩上楼的时候刘爱玲正在走廊上做饭,她冷不丁看到周万里扛着几个大笸箩上来,刚要开口打招呼就看到了后头同样背着货、手里还拎着一篮子菜的周嘉妮,也有些惊讶,但很快笑着扬声打招呼:“嘉妮回来了?怪不得婶子下午做了那么多好吃的呢。”仿佛从前的不愉快都没发生一样。
周嘉妮瞥一眼旁边开着门吃饭的邻居,先笑着挨着喊人,才淡淡地回应刘爱玲:“是啊爱玲同志!”语气淡淡,客气而疏离,但没有完全不理会,走廊上那些早就淡忘两人之间矛盾的邻居也说不出啥来。
刘爱玲咬了咬唇,目送周嘉妮回屋,听着屋里传来的热闹,低眉顺目的继续扒拉着锅里的菜。
不过现在刘爱玲不打算再试图拉拢周嘉妮了,两人差距那么大,加上她回来才从家人口中了解到上回信件的事弄的多尴尬,在厂里和宿舍区影响有多大,真是听得两眼一黑。
再说,如今的周嘉妮也不可能跟她和好。
自家人还气周嘉妮一点面子不给留,让她想法子扳回一局呢,她才从农场出来,又刚换了地方,拿啥扳回一局?
周嘉妮在西河公社那边多耀眼啊,不光在那边耀眼,在这边的名声也好的不得了,周家人太不知谦虚,周嘉妮在乡下任何一点成就,都让周家那对婆媳吆喝的厂区、宿舍区都知道。
谁提起周嘉妮都是赞不绝口,简直没有可扒拉的地方。
而且,现在大部分邻居看她的目光也怪怪的,她说啥谁能信?
不过倒是有些好奇周嘉妮怎么又跑省城来了,还带了那么多箢子和笸箩,她这是又要干什么?
三两下把锅里的菜炒完,端着回了屋里。
另一边,周万里又下楼拿了一趟货。
余慧芳再看见闺女,高兴的不得了,道:“这回能在家里待几天?”
周嘉妮笑道:“能待个三五日吧。”
姜新凤笑呵呵地道:“三五日也挺好。”又问,“你现在不是公社干部了吗?也得帮着卖货?”
周嘉妮一边舀水洗手,一边暗搓搓吹嘘自己,道:“可不呗,以前只管着一个大队,现在管着整个公社的编织作坊,为了维持订单不断,偶尔也得跑一跑,但没之前出差次数那么勤了。”
姜新凤就帮孙女拿着毛巾站在旁边,有日子没见,瞧不够的那一稀罕,一脸荣光,笑得合不拢嘴:“我孙女就是有本事。”
周嘉妮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奶,我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公社小干部。”
姜新凤可不这么认为:“有几个像你一样下去不到一年就提成公社干部的?”
周嘉妮咯咯乐,也就家里人,看她哪儿哪儿都好。
一家人坐下来吃饭,余慧芳特意炖的排骨,无视旁边俩小崽子,一个劲的往闺女碗里夹,道:“多吃点,都瘦了!”
不光瘦了,还黑了。
吃完饭,周嘉妮拿上澡票去洗了个澡,回来后喝着她爸买回来的汽水,跟家里说她当干部的详细过程,倒是没说目前遇到的问题,反正就是报喜不报忧呗。
家里人爱听,知道她在乡下混的好,也高兴,就让他们听个乐儿吧。
说着话,也顺便提起了两家父母见面和订婚的事:“具体啥时候还定不住,这段时间我忙他也忙,得等我俩都忙的差不多了再定日子。”
家里人对这事最关心,也表示理解,余慧芳道:“行,那等你俩商量好了提前往厂里打个电话……”
另一边,吕翠兰也在叮嘱刘爱玲找对象的事:“别找知青,知青在乡下那种地方无依无靠的,你也要不到多少彩礼,更沾不上多少光,找当地农民的话可得好好挑挑,找个家里有钱,或者家里有当干部的……”
刘爱玲并没有解释太多,她才没打算在乡下结婚呢,一结婚再回城就难了。
吕翠兰还在叨叨:“你看周家那个,找了个知青,烧的余慧芳都不知道姓啥了,看着吧,等人家那男的一回去,有周家哭的时候。”
刘爱玲还不知道周嘉妮找对象的事,惊讶道:“周嘉妮谈对象了?”
吕翠兰也惊讶:“你不知道啊?”
刘爱玲咬唇。
她哪儿知道?她从农场回前进大队没几天就去了牛家村,在前进大队待的那几日,所有人避她跟瘟神一样,恨不能撕了她,后来等安排的那几天她都没敢出门。
再之后,就收拾东西去了牛家村,在那边虽然也有周嘉妮的消息,可除了夸她,旁的消息根本没听到。
吕翠兰嫌弃得说了句:“你咋那么没心眼子呢?你说你干啥行?”又说起周嘉妮那个对象当时带来的东西有多好,“估计家里挺有钱。但这样的人家,越好越不踏实。家里有能耐,人家肯定不留农村过一辈子啊,那将来人家回城能带周嘉妮?”
刘爱玲:“周嘉妮那对象上门来了?长啥样?”
刘爱芳从旁边道:“模样长得可好了,我就没见过长那么好看的男同志,出手也大方,带了那么多东西给周嘉妮,听说是首都的……”
刘爱玲马上知道是谁了,心底有些震惊,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儿,邱则铭竟然找了周嘉妮。
当时她也跟邱则铭打过招呼,但那个男人根本连理都不理会,没想到最后跟周嘉妮谈对象了,果然男人就是看脸的。
吕翠兰又叮嘱她:“你可别学周嘉妮那丫头,光看着脸好看的找,还是得看家境,要是有本事……”
刘爱玲抿着嘴没吭声。
周嘉妮完全没拿刘爱玲当回事,她在琢磨怎么把货带出去。
箢子还好说,一边车把上挂俩,后座再封上几个,只要出了小区就行。
那笸箩太大了,她最多只能拿一个,爷俩从运输队走着回来的,她爸推着车,大笸箩放车座上,她从旁边扶着。
明天往外带只能一个一个往外运了。
第二天她正在楼下往车子挂箢子,刘爱玲又过来打招呼,还是一副什么没发生的样子,亲亲热热地笑说:“嘉妮你干嘛去?”
昨儿客客气气地回她,是因为在二楼,不少邻居家里门都敞着,她虽然可以直接不理会,但若是刘爱玲坚持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的和气,时间一久,谁知道风向要怎么歪?
她不想给刘爱玲有机可乘的机会。
但这会儿在楼下,周嘉妮可没想给她面子,左右看看没人,转头笑道:“管你什么事?”
刘爱玲脸一僵,目送着周嘉妮骑车出去。
她垂眼想了会儿,也出门了,坐车去了第一百货,她以为周嘉妮又要去百货大楼哪儿的推销箢子,想去堵人,顺便看看周嘉妮的路子。
谁知道周嘉妮骑出去一段时间,拐个弯就不见了,把手里的箢子收进仓库,往下巴上系了条丝巾,拉到鼻子上头,骑车去了附近的黑市。
在那条巷子里待了半小时左右出来,又去了下一个黑市点,就是离得远些,但左右她也没别的事,就跑呗,收点票,好进货啊。
中午就近找家国营饭店吃饭,还打包了两大盒红烧肉、二十几个肉包子,下午出来继续逛,找黑市地点,买东西,收票,再就近找供销社进她需要的货。
溜溜忙到下午,不用假装就一脸疲惫的样子骑车回了家。到宿舍楼下停车的时候,刚好有几个邻居在,笑着跟她说话:“妮妮一回来就出去忙啊?这是又干啥去了?你现在不是当公社干部了吗,咋还跑腿啊。”
周嘉妮瞥一眼二楼半人高的阳台,刘爱玲正快速探了下头,她便笑着高声道:“是当干部了,可当了干部,不更应该为老百姓做事吗?这趟来主要是推销我们那儿生产的箢子和大笸箩的。今天出去跑了溜溜一天,让人家看样品,再跟人家谈进货,讲的我嗓子都要冒烟了。”
有个奶奶问:“都谈好啦?”
周嘉妮骄傲点头:“谈好了,这不早上带出去的箢子人家都留下啦,拢共跟我定了二三十件呢,明儿再往更远的地方问问,周边的区啊县啊的,还得跑。”
厚着脸皮接受了一波夸赞,周嘉妮上楼。
这回刘爱玲知趣了,没再主动找她说话,但周嘉妮可没想放过她,你不是爱装样吗?今儿不装了可不行,她倒是远远地扬声道:“爱玲你哪天回去啊?才调去牛村大队,那边给你批了几天假?”
刘爱玲脸色唰的变了。
她接手惩罚的事,这边的邻居知道,但她换大队的事宿舍区这边可没人知道。
刘爱玲忙道:“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呢,不着急。牛村大队那边的活也不忙,不急着回去……”
说完忙转身进了屋。
周嘉妮笑,她倒是会说话,这么模棱两可的说,旁人听了,鼓估计以为她是临时调去牛村大队帮忙呢。
看她还要不要继续来自己面前添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