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游后遗症持续了四天,宋舒也昏睡了四天。
说来非常奇妙,柏温这几天除了给他难吃的饭菜,倒也没有再做出像是那天一样的x骚扰行为。
大概因为柏温都在忙着找人。
宋舒从水潋口中得知,柏温这些天去过一次养子们住的地方,一个一个地翻看档案核对,好像在找什么人。
宋舒丝毫不知道自己老底已经被抄了、并且裤衩子都要快没了,还矜持地表面冷淡点头,内心美滋滋暗爽好耶。
这下柏温没时间管他了吧。
没了柏温这个盯舒机,宋舒的偷懒生活过得舒服多了,只是更多时候他都会想起爱丽丝。
宋舒是王子的老师,需要给他们上课,但秋游结束之后按例有七天的假期,宋舒又是七天不能见到爱丽丝。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再靠画爱丽丝来缓解思念。
因为宋舒某天在书房摸鱼的时候,发现抽屉里自己画的爱丽丝全没了——四十几张通通被薅走!
宋舒第一反应:我草哪个情敌这么鸡贼全部偷走我的爱丽丝??
开始宋舒怀疑是柏温干的,毕竟柏温这几天一直怪怪的,时不时还用那种毛骨悚然的表情看他。但没过两天,柏温告诉他有个内奸仆人收拾他的书房时翻出并带走了一沓画纸,排查过大概有四十多张。
这正好和宋舒丢的画纸数目对上。
柏温说内奸目前还在追查当中,问宋舒这一沓纸重不重要。
这可把宋舒后背冷汗都逼出来了。他故作镇定地摇头,“不重要,只是我随手涂画联系的魔法阵。”
“哦?”柏温面色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奋了?”
他之前也没这么懒吧?
宋舒总算知道555为什么总是呵呵他了,现在他也想呵呵柏温一脸。
可惜555敢呵呵,他不敢。他只能干巴巴地说:“无聊画着玩。”
柏温再次意味深长看他一眼,没有继续问。
经过这件事,宋舒算是不敢再乱画爱丽丝了,只能闲着的时候偷偷躲着柏温画,画完后还怕被柏温看到,做贼心虚似的把画投进火里烧掉。
古宅花园的一个偏僻小角落就是宋舒的烧画圣地。
白烟袅袅,宋舒面色沉痛地一张一张丢进去。
555:【不知道的你还以为你在招魂。】
宋舒再度面色沉痛将手中一张画纸丢进火堆、声音佯装低沉:“复活吧,我的爱人!”
说完555没笑,他自己倒是乐得不行,七歪八扭地在原地手舞足蹈好一会儿。
555:【。】
理解,传说中的智障儿童欢乐多。
烧完那一小堆,宋舒拍拍手站起来,没想到和另一个角落里站着的青绡对个正着。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花园很偏僻,宋舒选的烧画圣地更是偏僻得不能再偏僻。
青绡来这里做什么?
周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森林,间隔两人之间茂密丛生的灌木毫无章法,微风带来雨后湿润的泥土气息,还有些烧焦的纸味。
宋舒只穿了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裤,只露出瓷白的手腕和脚踝。绸缎似乌黑亮丽的长发没有扎起,平淡地落在肩颈。
他站在一片绿里,万花都成为点缀。
青绡呆住。
简单的白衣黑裤已经无法让人移开目光。
青绡无法控制地看向宋舒疏离眉眼间的那一颗红痣。
红点很不起眼,在左眼上方,偶尔会被俏皮的刘海遮住,可青绡每次都能看见。
他想,宋舒是森林里的妖怪吗?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或许他是在做梦?只有在梦里他才能如此近距离地和宋舒产生联系。
青绡完完全全怔在原地。
宋舒也想问——青绡是森林点随机刷新的npc吗?怎么这就让他给撞上了?
偶然碰见是不要紧的,但宋舒自以为现在做的是偷鸡摸狗的事,自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万一青绡给柏温告状怎么办?
宋舒决定先发制人。
他冷淡地看过去,试图用眼神压制青绡,“你在这里做什么?”
宋舒的话突兀,森林西边的鸟被惊飞一片,青绡恍如梦醒,像是才回过神,有些慌乱地把手背在身后。
整个过程拖泥带水充满多余动作,宋舒可以说是该看的都看了不该看的也都看了。
“………”
这算是让宋舒想起来这一段是什么剧情了——水潋对他谋杀计划中的一环。
水潋的计划中,想要带领这么多养子一起脱离古宅,那只能制造一个史无前例的大骚动,把古宅的隐卫和仆人都吸引过去。
这个大骚动就是火灾。
前面提到水潋是个魔法天赋还不错的小孩,所以在被送进书房调-教期间,水潋一直“忍辱负重”暗中借助书房里的魔法书学习魔法,也因此接触到了一种名为邪火阵的魔法。
邪火阵,可以生成似是普通火的邪火,只需要一点火星就可以点燃整个阵法。普通水浇不灭邪火阵,邪火阵必须用特殊的冰魔法才能浇灭。
于是针对宋舒的布置邪火阵计划就开始了。
水潋画了很多魔法阵,让信得过的人在古宅一处偏僻地方布阵。
为了加大逃脱的成功率,水潋还特地色-诱公爵,待公爵和他一起来到起火地点后,他一个禁锢魔法禁锢公爵,再一个火魔法点燃早已布置好的邪火阵,最后装作无知地跑出森林,眼泪涔涔地哭诉森林意外起火,而公爵还在森林中心。
设定的游戏剧情里水潋这么一哭,真把所有人都吸引过去救公爵了,于是水潋和养子齐齐趁乱逃脱。
宋舒看了一圈周围,不由嘀咕好家伙,这里确实很偏僻。
不过当时玩游戏时,宋舒觉得这个计划真是漏洞百出——水潋能施火魔法,你个大魔导师不能施冰魔法灭火吗?被禁锢了又不是不能动,干站着演什么苦情剧呢。
现在剧情轮到自己,宋舒只觉得真是歪理古德。这样的剧情真是多好,多简单,他只要当个小聋瞎就好。
为了水潋和那群精英养子后面能跟随爱丽丝,成为爱丽丝的助力,宋舒也一定会把水潋和养子们舒舒服服送出古宅。
前因后果想清楚了,宋舒看向青绡的目光都慈爱不少。
什么养子,这可是爱丽丝的左膀右臂。
被他注视的青绡却很紧张也很慌乱,混乱的心跳连带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确定刚刚宋舒是看到自己手里的魔法阵了万一宋舒问起来他要怎么回答?
这是哥哥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第一个任务就要搞砸吗?
这是大家的计划,如果在他这一环出了问题……
青绡越想身体越抖,眼睫也颤个不停,“父、父亲大人……”
面前青年面色冷淡,笔直得犹如一把开刃利剑,能在眨眼间定人生死。
青绡腿软得不行,声音已经也染上哭腔,他想找借口,但他实在想不出要怎么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额头和后背的冷汗越来越多,青绡几乎绝望地等待宋舒的审判。
青年薄唇微启,青绡认命地闭上眼。
宋舒声音还是那么冷漠,听起来却带了温度:“这里不安全,别在这里乱逛。”
什么…?
青绡愣住。
宋舒说完,深藏功与名潇洒转身离开,深沉地想——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这都让他看见了。这下好了,他只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真是的,下次可不许这么不小心了。
为了老婆,他真是深明大义。
宋舒深沉摇头,但装了没一会儿又开始自娱自乐地傻笑。
嘿嘿嘿,他真是爱丽丝的好老公!
555背过身敲木鱼,不愿再看宋舒这傻子。
………
被留在原地的青绡从呆愣的状态中脱离,有些不可思议。
宋舒没看见?
怎么可能?宋舒怎么可能没看见呢?那样的角度,他几乎是愚蠢地快把魔法阵贴宋舒脸上了。
青绡肯定,宋舒的目光扫过了他藏起来的手。
但宋舒什么都没说,只是提醒他这里很危险,不要随便乱走。
青绡抿抿唇,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戳了戳,有些难言的悸动和沉重。
是没看见?还是,假装看不见?
………
青绡失魂落魄地回到住所,看见水潋在收拾东西。
青绡恍惚意识到,距离他们约定好的离开的日期不远了。
水潋听见脚步声也回头。
他们住的地方类似小洋房。空间和内里配置虽然比不上小洋房,但居住的十几年里,水潋和青绡一点一点把这里变得温馨,房前的小花圃也种满花。
青绡站在门口,背后就是朝阳的向日葵。
秋天温度低,向日葵已经开得没有夏天那么好,叶子和花瓣都没精神地耷拉。
背光的青绡也如同那向日葵,恹恹地耷拉着脑袋。
水潋匆忙擦了擦手,有些紧张地迎上去:“怎么了,在外面受欺负了吗?”
他们刚搬来这里的时候,青绡就因为长相没少被人欺负,都是水潋挡在他身前,替他出头。
“哥哥……”青绡抿唇,眼圈有些红。
他想和哥哥分享今天的这些事,可他想到水潋在书房门口对他欲言又止的隐瞒,又想到水潋对于宋舒过激的态度……
青绡看过去,水潋的神情仍是一如既往地担忧他,满眼都是对他的关心,可他不知怎的有些生气,还有些微妙的嫉妒。
水潋为什么不告诉他呢?那么亲密的行为,是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吗?
而且宋舒会不会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坏,会不会也是有苦衷的呢?
青绡越想越觉得郁闷,他觉得他不被信任。
面前的弟弟表情变来变去。水潋愈发担忧,他害怕青绡在外面受欺负不告诉他。
“青绡,你怎么了?”
青绡摇头,表情有些苦哈哈地不情不愿:“没什么,只是昨晚没睡好,刚刚在外面还摔了一跤。”
他举起擦伤的手掌,水潋顿时紧张得把他拉过来坐下,从医药箱里翻找出消毒的酒精,小心地替他擦拭。
水潋语气责怪:“怎么这么不小心?”
青绡嘴一扁,那点因水潋欺瞒而起的莫名其妙的火气越来越大,他没好气地说:“摔跤又不是我想的!”
水潋有些愧疚,“抱歉,青绡。我对你发誓。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能结束,很快我们就能自由了。”
然后呢?
要把父亲杀死吗?
前几天你不是还从父亲房间里出来吗?为什么你可以坦然地说出这些话呢?
青绡盯着水潋,最终还是没问出口。因为水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他身为被保护者,没有资格说这么任性的话。
处理完伤口,青绡精神恹恹地回了房间。
水潋欲言又止地看着青绡的背影,心里的担忧始终压不下。
青绡这是怎么了?
………
两兄弟之间的弯弯绕绕宋舒不得而知,他现在数着日子,明天就是他给王子们上课的日子。
宋舒美滋滋挑选明天穿的衣服,好美美地去见爱丽丝。
他已经一周没见过爱丽丝了,四舍五入就是七个秋天,七年!
七年都足够别人七年之痒了,而他还在被爱丽丝讨厌。
宋舒:“………”
扎心了。
宋舒缓了一会儿坐下,手上拎着的衣服都不香了。
与此同时,王城宫殿内设魔法学院聚集了一群穿着学院制服的学生。
宋舒虽然是王子的老师,但王子都有好几个伴读,这些伴读的出身也是贵族,零零散散加起来,宋舒总共要教十几个人。
现在聚集在这里的是提前来打扫的几个伴读。
“你们听说了吗?公爵的管家一直在主城找人呐。”
“听说了听说了,阵仗还挺大,连城内的义务教育魔法学院都挨个查了。”
一开始说话的那人停下,操控着的魔法扫帚也跟着停下,他看了一眼,随意丢了一张符纸,扫帚又继续打扫。
他有些兴奋地一头扎进八卦里:“而且是在找一个叫爱丽丝的孩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几个同行的学生瞬间相互看看,重复他的话:“爱丽丝(艾利斯)?”
“对,爱丽丝!”
有人小心翼翼:“艾、利、斯、……王子?”
在场四人瞬间噤若寒蝉,齐齐看向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艾利斯。
要说几个王子里谁性情最冷漠,大概就是艾利斯王子。
艾利斯也和他们一样穿着制服,但同样的制度穿着,在艾利斯身上却有别样的高级感。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体型劲瘦紧实,黑白配色的西服收腰,白金色挂链斜斜坠着,裁剪得当的黑裤衬出颀长身姿。
艾利斯似乎没听到他们八卦的对话,只是从书架上取走一本书就离开,从头至尾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这让八卦的几个伴读大大松一口气。
……
走出学院,夕阳已经接近地平线。
艾利斯有些烦躁地看向手心当中那本书。
真烦,拿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