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仞长峰直立,嵌连合拢
乔四儿路上
“我说串子你别是画错了吧”
惊蛰累得满头是汗。
“错是错不了的,只是那几个家伙死之前说得不够真切,只有一个大概的方向,”乔四儿也是累得够呛,一边用木棍拂开遮蔽的草木一边往睃巡,“但他们那么多人呢,每回上下山总该有些痕迹才是啊”
乔四儿是个衙门串子,从前也不是没往山里追过逃犯,但罗宁山他是实打实地第一回来,这一夜走了多少弯路,眼见惊蛰的耐性快被磨得光,乔四儿却依旧不慌不忙地四处寻摸。
林中雾淡了许多,初升的日光顺着枝叶缝隙投落而来,乔四儿跟得了眼疾似的几乎趴
“小爷爷快看”
惊蛰正双手抱臂观察四方,忽然听见乔四儿这么一嗓子。
惊蛰吓了一跳,袖中飞刀反射性地滑入手中,但他定睛一看,原来一团积水底下,一双脚印若隐若现。
惊蛰把玩着飞刀,蹲下去,“可以啊串子,这印子还是新的。”
乔四儿嘿嘿一笑,与惊蛰两个顺着印子的方向往前走,但这座山太大,越是往上便越是陡峭,但繁密的脚印子没断。
他们两个顺着印子一路到了一处山坡上,只见对面山壁中嵌有一溶洞,乔四儿与惊蛰立即趴下去,
“看来这就是那贼窝子了。”
惊蛰看看见洞外聚着不少人,他们一个二个粗布麻衣,手里或腰间都有一把家伙什儿,一行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一个个的
乔四儿没说话,只见洞中出来一人,他穿着棉布长衫,
“串子,走。”
惊蛰判断出那人应该便是贼头子,站起身,“咱们这就投奔他们去。”
乔四儿连忙一把将惊蛰拉回来,“小爷爷你先别有些不对劲”
惊蛰一听这话,立时皱眉,他再朝底下望去,“怎么了”
“那些披蓑衣戴斗笠的,”
乔四儿指着底下那些人,“你看他们脚上穿的什么,再看那些人脚上又穿的什么”
惊蛰听了,立即去看那一伙人的脚上,虽然沾着不少泥泞,却也能辨得出他们一个个穿的都是黑靴,再看那些粗布麻衣的家伙,脚上要么是草鞋,要么是布鞋,也只有方才出来的那个贼头子穿着一双靴子。
“串子,你觉得他
们是什么人”惊蛰也觉得不太对,拧起眉。
看着heihei像军中的。”
乔四儿犹犹豫豫,也不是很确定,“他们腰侧的刀看着就跟其他人很不一样。”
底下那贼头子何流芳正与人说话,但由于距离太远,他们两个都听不太清,惊蛰略微睃巡一番,对乔四儿道“你就躲
惊蛰虽武功不济,可轻功却很不错,乔四儿仰着头只见他双脚一蹬树干,整个人如轻燕一般掠至坡下林梢。
那戴斗笠,身上披着蓑衣的魁梧男人忽有所感似的,他回过头,秋风吹拂一片蓊郁翠色
“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南下临台吗”
叛匪首领何流芳
“计划有变,”
男人沉声道,“总督行辕今年难得很,这个中缘由我也无须告知于你,你只需要知道这是总督大人的意思,他们要你
此人言语间的威压显露,何流芳怎会不知总督行辕的难处左不过就是一个钱字,那位侯总督奉的是剿匪的旨,若匪患不凶,朝廷又怎会多拨给他总督行辕一些银子使
这里头的弯弯道道,何流芳已是心照不宣,他立马赔笑道“钱兄莫急,我自然晓得侯总督的难处,多亏了他我们这些草寇之流才有机会见到今日的太阳,为他做事,我自然不敢推诿”
姓钱的武官脸色缓和了一分,抬手指向一旁裹着油布的那堆箱子,“这些是总督大人命我来送给你们的,都是火铳,里面的火药万不可受潮。”
何流芳他们这些草寇最怕的就是官兵的火铳,那声音一响,就
钱武官冷眼看着何流芳那副迫不及待命人开箱的样子,叮嘱道“你给我记住了,明日便下山攻尧县县城。”
惊蛰
哪知乔四儿手没抓稳,怀里的大咸菜坛子滚了下去,啪的一声。
那钱武官耳朵一动,转身只见远处破陶片里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他猛地盯住坡上茂林“谁”
尧县衙门里,刘师爷
“我起来能做什么”
赵知县就一个后脑勺给他看,脸都不转过来,恹恹的,“我亲手割了那姓康的反贼的脑袋,劝之,你说府台大人他,会不会怪罪于我”
“县尊,您不是已经往定水县送了札子
么府台大人会清楚您的难处的。”刘师爷安抚道。
赵知县却苦笑一声,“你懂什么”
他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抓乱了
“可我若是真抱上这棵树就好了,”赵知县说着,像泄了气似的又一下躺倒,“陆公子哪肯呢他们都是上官,是权贵,哪个又是我开罪得起的不管死多少个百姓,他们说不
刘师爷看他又将被子蒙住头,一时无话,
“县尊,依我来看,咱们理当直接给永西总督行辕去信,将陆公子
赵知县一个鲤鱼打挺“你写。”
此时后衙院子里,花若丹坐
陆骧心里还装着昨日的不满,板着脸给她奉来一碗茶放
“陆骧。”
陆雨梧唤了一声“回去坐着。”
陆骧赶紧一瘸一拐地走到煮茶的桌子那儿去坐着,一边摆弄着器具,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二人说话。
昨夜应该也算一种不欢而散,但细柳与陆雨梧之间却好似没人
细柳纤长的睫毛微动,眸中却波澜不惊“惊蛰年纪虽小,却也算机灵,再者他浑身是毒,用不着我担心。”
房中一静,陆雨梧看着她,她昨夜见过他缀夜来访的好友姜變,但她这个人似乎对什么都不好奇似的,什么都不多问,哪怕是一夜之间摆平定水县驻军的这件事。
“不过,”
细柳忽然出声,令陆雨梧一瞬回神,只听她道“你也说了,定水县的驻军赶来尧县要一两日,你就不怕罗宁山的反贼觉察出什么,狗急跳墙,先打起县城的主意”
“官府行事一向有个轻重缓急,昨夜我好友来访,替我给安隆知府
陆雨梧顿了顿,才又道,“尧县之前便无重兵驻守,你说他何流芳为何只
县城中钱米分明比乡里要多得多,那些只认钱不认人的反贼为何不敢以其人数之众强抢县城
“只怕赵大人比你我要清楚,”
细柳扯唇,“他与人方便,人自与他方便,又或者说,何流芳本就与永西总督行辕有首尾,他们这等草寇若不动县城,朝廷则视之为小打小闹,不会下多大的工夫狠力拔除。”
攻县城的性质与作乱乡野的性质原本就不同,若只是死些乡野之间的百姓,也不过是
“是啊。”
陆雨梧点头“那赵大人软弱无能,身为一县父母官,上不敢得罪上官,下不敢得罪叛匪,那何流芳定然不是第一日与他打交道,而今我只希望他杀康二的消息放出去后,那何流芳能警惕些。”
赵知县若无更大依仗,尧县城中若无重兵,岂敢如此违背上官的意思与他何流芳公然作对只要何流芳他心有疑窦,便不敢贸然来攻县衙。
“如今就看乔四与你师弟惊蛰能否探得何流芳具体走哪条路南下临台。”
陆雨梧说道。
至于侯之敬。
陆雨梧想起那日夜市中朝他射来的那一箭,那箭矢不伤他性命,意
猫叫声忽然传来。
细柳与陆雨梧同时望向窗外,阴云早散,狸花猫
陆雨梧的视线挪向细柳,她侧着脸,日光
“还没问过你,你为何带着一只猫”
他忽然道。
细柳仍
这不是多远的记忆,她还暂且可以记得起来。
她转过来,日光
陆雨梧看着她“也许。”
翌日清晨,秋风飒飒。
永西总督侯之敬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