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酒
在除了压切长谷部之外的全部刀剑，成功触发隐藏任务后，近侍先生理所当然地赢得了比赛。
用来通信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
山谷间的溪水旁，三日月宗近坐在岸边平滑的石头上，接过灰发青年递来的手帕，擦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哈哈哈，多亏近侍先生来得及时，不然老人家真的快走不动路喽~”
说完，还有心情朝一直沉默不语的莱伊招招手：“年轻人快来歇歇~我们等等凌，他应该马上就会过来了。”
莱伊：“……”
早上出了庭院，刚开始还很正常，可以看出他们确实走在铺有石砖的小路上。直到越走越偏，他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时，这个叫三日月的人触发了传送阵……
所以，事情怎么到了如此地步……
他们不是要去田地送种子么？为什么他们此时却在深山里？
而且这里，跟修行的地方除了没有信号这点外，竟然完全不同！他根本无法确认方位！
[哈哈哈，老人家也不知道呢~]
[难道是我们迷路了？哈哈哈，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等凌找过来啦~]
以上就是三日月给他的答案，自己还找不出对方说谎的痕迹……
虽然事实很离谱，但这家伙确实是不小心带自己迷路的！
赤井秀一决定，在自己彻底熟悉这里的环境之前，绝对不会再跟三日月一同行动，哪怕一次！
太危险了……这家伙……
“这点小事，不需要先生亲自跑一趟。”
莱伊道：“既然长谷部先生来了，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这个时候麻烦人出来，很容易引起对方的反感。
为了自己后续的计划，降低月野凌好感度的行为，还是尽量少做为好。
重点是，跟月野凌的家人一起走丢这种事，肯定会被波本添油加醋拿来说上一通，让月野凌认为自己不但不可靠，还会被扣上“不安好心”的帽子。
压切长谷部不清楚莱伊内心的想法，一板一眼地说：“人没有齐，我们不能走。”
三日月宗近：“哈哈哈，听起来会有很多人来呢~”
压切长谷部：“阿路基的命令，大家都出来找你们了，三日月先生。”
莱伊双眼放空。
这件事……闹大了……
他该怎么挽回自己在月野凌心中的形象？
一人俩刃相对无言。
可沉默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随着鞋底踩在野草上的“窸窸窣窣”声，莱伊抬眼，正对上一双灰紫色的眸子……
“呵！这不是莱伊么？”
熟悉的阴阳怪气。
是波本那家伙没错了。
只见波本从断层上跳下来，没有照往常一样，继续嘲讽自己两句，而是转过头，向上伸出手。
树丛再次被拨开，一只纤细雪白的手自然地搭在波本的手上，对比强烈的肤色在莱伊的眼中格外的显眼。
青年借着波本的力跳到河滩上，拍掉身上的草屑，踩着碎石边走边打量周围的环境。
“找的地方还不错嘛~三日月~”
月野凌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在这里开始吧！”
话音刚落，就从储物符里拎出一口大锅，直接放在碎石堆上。
三日月宗近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夸奖：“哈哈哈，是老人家不小心发现的，看来是缘分呢~”
莱伊对事情的发展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情况？
他们不是迷路了么？怎么成了是故意找的地方？
“阿路基！”
压切长谷部一改刚刚不苟言笑的表情，满脸喜色地跑到月野凌身边，道：“在下没有辜负阿路基的信任！获得这场比赛胜利的刃，是我压切长谷部！”
“不愧是长谷部，还是那么可靠呀！”
月野凌拍拍压切长谷部的肩膀，赞许道：“恭喜你！下次的委托，就交给你了~”
灰发付丧神眼前一亮：“是！”
莱伊觉得自己再不出声，就被月野凌彻底遗忘掉了……
“先生，请问……”
长发男人刚开口，就被突然上前的波本挤到了一边。
“月野，我们去抓鱼吧！”
最后一位从树丛中走出来的苏格兰说道：“还是先把锅架起来，捡些树枝，等大家来了就能直接点火做饭了。是吧？月野？”
月野凌耸耸肩：“你们定，我听你们的。”
莱伊瞳孔地震。
一个委托的时间，他们的关系就进展到直呼姓氏了？！
不行……他也要趁现在……
“先……”
“阿路基！”
眼前飞过一个巨大的白色团子，莱伊要出口的话再次被迫咽了回去。
鹤丸国永在压切长谷部愤怒的咆哮声中，直接双手护在月野凌后脑和脖颈，将青年扑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有没有被鹤吓到？”
白色的脑袋抬起，在自己的衣兜里摸索了一番，掏出一颗小巧的红色野果塞进月野凌的嘴里：“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金色双眸微眯，满脸写着“快夸夸我”。
波本和苏格兰看清眼前的情况，默默解除了警报。
在组织呆久了，当看到有人扑过来时，第一反应就是敌袭。
他们差点下意识地拦住鹤丸国永，把他扔出去……
还好反应及时。
不知道凌有没有受到惊吓，反正是真的吓到他们了……
同样受到惊吓的莱伊：“……”
这话是没法说出去了是吧！
野果在口腔里翻滚了一圈，被牙齿轻轻一咬，汁水瞬间冒了出来。
月野凌身体僵住了。
鹤丸国永没有注意到气氛的不对劲，仍一脸期待地注视着青年。
掀开身上的鹤团子，月野凌面带微笑地对白色付丧神说：“鹤丸，你还有野果吗？”
“有啊！”
鹤丸国永又翻出几个，摊开手伸到月野凌面前：“阿路基想吃几个都可以~没有了我还可以去摘！”
“真好呢……”
月野凌拿起一颗，观察了下野果的外形，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鹤丸国永的嘴里：“山里出了名的酸果，鹤丸想吃多少吃多少，不要客气！”
他刚刚都快被酸死了！
鹤丸国永脸色一绿，在月野凌核善的目光下，嘴里的野果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野果的汁液滑进喉咙，酸涩的味道霸道地占领味觉系统。
鹤要被吓死了……
“鹤先生，我提醒过你了，那个野果不能直接吃……”
与大俱利伽罗一起，拖着打来的野猪走出树林的烛台切光忠，叹息着说：“那是需要用糖腌制，跟其它蔬果一起榨汁才能食用。”
“都怪鹤先生跑得太快了嘛~”坐在野猪身上的太鼓钟贞宗道。
大俱利伽罗见抵达了目的地，松开手独自一人找了块偏僻的角落，靠着石块席地而坐。
自己才不要跟他们搞好关系。
苏格兰舀起一碗溪水，让月野凌缓解口中的酸味。
不知是因为吃过酸的还是什么，这口溪水格外的甜。青年的心情，终于重新愉悦起来。
“对了，你刚才是要说什么？”
目光落在被众人挤到另一边的莱伊身上，月野凌开口问道：“我好像听到你叫我了。”
莱伊神情一振，暗道月野凌总算是注意到自己了。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有意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冷硬。
“先生，我……”
“阿路基！快来看看我们挖的野菜！”
乱藤四郎抱着一篓竹筐，冲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青年。
莱伊沉默地闭紧了嘴巴。
他知道了……自己今天不宜开口说话。
没过多久，刀剑们带着自己的任务成果，陆陆续续抵达了河岸边。
篝火架快速被堆起，压切长谷部分配好工作，刀剑们立即行动起来，处理食材、热锅炒菜、煲汤、烧烤……
当夜幕降临，篝火燃起。众人围坐在一起，边谈笑着比赛中的乐事，边享用着晚餐。
一派其乐融融之景。
莱伊手捧着平野藤四郎送来的菌菇汤，看着眼前正在打闹的几位付丧神，心中就算有憋闷，也差不多消散殆尽了。
是组织中没有的，他只有在跟弟弟妹妹相处时，才能感受到的温馨场面。
有着这样一群家人的人，月野凌是怎么与组织扯上关系的？
而赤井秀一关注的目标——月野凌，正端着杯果汁，一屁股坐在了三日月宗近的身边。
“怎么样？试探出了什么吗？”
月野凌将果汁送入口中，琥珀色的眸子倒映着火焰，闪烁着神色不明的光芒。
大概率是没问题的，不然三日月不会任由对方加入他们的聚会。
三日月宗近笑道：“阿路基可以放心了，诸星先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呐……”
月野凌闻言，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竟然能得到你这个评价，他做了什么？三日月？”
三日月宗近：“哈哈哈，也没什么，只是在老人家腿脚不便的时候，给老人家做了一只拐棍而已。”
对方应该是警惕性很高的人，不会轻易选择把人背起，怕被人从身后进行攻击。不过就算对自己抱有戒备心，可还是愿意陪他走那么远的路，甚至耐心去挑选树枝做个简易拐杖出来……
以他的眼光，诸星大这个人身上虽然有着疑点，但本性不坏。
半分钟过去了，身边人不知为何没有回应自己的话。
三日月宗近疑惑地偏过头，身形一僵，骤然撞进了泛着水光的琥珀色瞳孔之中。
青年脸颊微红，委屈地瘪瘪嘴：“你都好久没有夸夸我了……爷爷……”
这边的异常引来了其他刀剑的注意。
压切长谷部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眼熟，压下看到阿路基的眼泪而变得焦躁的心，轻拿起月野凌手中的果汁，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果然……是酒。
“是哪个混蛋，敢在阿路基的杯子里倒酒！”
第32章 马甲
看着月野凌闪着水光，好似轻轻一眨就能掉落两滴泪珠的双眼，刀剑们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压切长谷部的咆哮？
此时他们满脑子都是怎么逗这个SP限量珍藏款阿路基开心。
机会难得，错过了这次，下一回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就连分出一半心神，戒备着莱伊的波本和苏格兰，也忍不住呼吸一窒……
是会哭唧唧撒娇的凌啊……
没见过，有点怪，再看一眼！
“谁倒的？快自己站出来！”
压切长谷部将月野凌护在身后，跳跃着火焰的眸子从一个个刀剑的脸上扫过，咬牙切齿道：“次郎先生？日本号？还是不动行光你这家伙？！”
被点到名字的刃很是不满，纷纷对近侍先生发表了抗议。
“可能是阿路基把酒认错成了果汁……”
歌仙兼定半蹲在月野凌原来坐的位置，食指指向面前的两个空瓶：“酒和果汁的包装，几乎一样。”
小乌丸淡笑着说：“真是个粗心的孩子呢。”
众人目光的中心，月野凌双手轻拉着三日月宗近的袖口，上身前倾，微抬着下巴，以仰视的姿态看着付丧神，委屈道：“真的不夸夸我嘛？”
声音虽小，但在特意安静下来，集中精力注视着这边情况的众人耳中，每一个字都是那么清晰。
刀剑们炸了……
落在三日月宗近身上的目光，充满了强烈的谴责。
[三日月你还在拖什么？快夸啊！]
三日月宗近好似没有注意到同伴们的眼神，神色在恍惚一瞬后，又恢复到了往常时宛如老爷爷一般包容的模样，自然地将手搭在了月野凌的脑袋上。
“哈哈哈，凌很棒呢~”
月野凌眸中地泪水溢出些许，挂在眼尾：“只是很棒吗？”
三日月宗近嘴角的笑容僵硬半秒：“是超级棒呢~”
月野凌对这个答案还是不满意，正准备继续追问，蓦地眼前一花，付丧神突然伸出双手，穿过腋下将他整个人托起，放在了另一边小狐丸的怀里……
“凌，小狐丸殿下说他有很多话想告诉你。是吧？小狐丸殿下？”
安静看戏，突然接收到了自家兄弟爱心空投的小狐丸：“……啊……对，没错……是这样……”
怀中是一脸疑惑，歪头看他的月野凌，周围是虎视眈眈的同伴，小狐丸双臂虚环着青年的背，手在半空中不知要放在哪里。
“阿路基，小狐……”
月野凌在最初的怔愣后，看清小狐丸的脸，眸中倏地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毛绒绒！”
直接抱住付丧神的脖颈，用侧脸的软肉蹭着小狐丸蓬松的长发：“最喜欢毛绒绒啦！”
小狐丸大脑宕机，刚想好的措辞被青年突如其来的动作，强制格式化清零……
以前都是他逗弄别人的，现在却被阿路基的贴贴攻势击败。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道轮回么？
就像是滴入热油中的冷水，宛如触动了什么开关，一直屏住呼吸的众人瞬间炸开了锅。
只不过眨眼间，小狐丸怀中的青年便不见了踪影……
“哈哈哈哈哈！阿路基！鹤带你玩抛高高好不好！”
鹤丸国永单手手臂夹着青年的腰，一跃而起，跳到最近的树杈上。在听到青年说出“好哦”之后，毫不犹豫将对方向天空抛去……
“飞喽！”
树枝承受不住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在月野凌飞出去的同时，应声而断。
“欸？”白色的付丧神来不及反应，跟着断裂的树枝一起坠落在地，然后顺着短坡“咕噜噜”滚到河滩上。
鹤丸国永，中伤。
压切长谷部看着在空中张开双臂的月野凌，眼前一黑，想也不想，拔腿冲了出去。根据青年的滑行方向调整自己的位置，焦急地伸出手准备接。
但是有人的动作，比他还要快。
黑影一闪，一团云雾状的生物弹跳到上空，迅速包裹住月野凌的身体，安稳地落在地上。
“真是的……要是把阿路基弄伤了，我可是会伤脑筋的……”
狮子王蹲下身，刚要把月野凌从鵺的身上扶下来，青年的身影再次消失……
“一期尼！我们抢到阿路基啦！”
几位藤四郎扛着月野凌，经过一脸不高兴的左文字家，突破各刀剑们的拦截，成功把青年送到了自家兄长的手中。
月野凌乖巧地眨巴眨巴眼睛：“一期尼~”
一期一振无奈地捂住额头，叹息声刚响起，青年又一次改换了位置……
苏格兰眼帘微垂，遮住眼中的情绪，默不作声地喝了口手中的菌菇汤。
波本的目光随着月野凌位置的变换而移动，似笑非笑地轻呵一声。
他们也想加入抢人的行列，但此时却不得不坐在这里，扮演着一位合格的客人。
“看来这一次，是四五岁时期啊……”
药研藤四郎没有选择参与混战，避开鸡飞过跳的中心，坐到相对安静的苏格兰身边。
“四五岁时期？”波本疑惑。
“就是大将现在的状态……”
药研藤四郎看着扑向数珠丸恒次，想要给对方编头发的月野凌，眸光柔和：“大将每次饮酒，如果是在他认为绝对安全的地方，思维会退回到幼年时期的某个阶段。”
沉稳的付丧神抿了口热茶，感叹一句：“幸亏大将是在大家身边醉的酒，不然就麻烦了……”
波本察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未尽之言。
“要是月野不认为这里是安全的呢？”
是不是就不会展现出，这样完全放松的姿态？
莱伊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杯子。
药研藤四郎嘴角微勾，眸中划过一抹暗色：“如果不安全的话，大将会清除掉周围一切，让自己感到威胁的存在。”
“只要危险全部消失，那自然就变得安全了。”
威士忌三人闻言，神色复杂。
他们想起了，在来这里之前，琴酒给他们看的情报。
[禁止让先生碰到所有含酒精的饮品。]
所以说……组织已经体验过，月野凌醉酒后的无差别攻击了么？
那可真是……太棒了！
——
晚上九点整，玩累了的月野凌伏在压切长谷部的背上，睡得香甜。
收拾好东西，波本三人跟着刀剑们，通过最近的传送阵回到了本丸。
莱伊见没什么事了，独自走向自己的房间，消化最新得到的情报。
今天的经历比昨天的修行，还让他感到身心疲惫。
因为压切长谷部要去天守阁照顾月野凌洗漱就寝，带波本和苏格兰回房间的任务，就落在了烛台切光忠的头上。
本来作为月野凌的好友，本丸内在两年前便安排了他们的专属房间，但一直没有用上。可是这次来，情况又有些特殊……
为了不让一同来这里工作的莱伊起疑，波本和苏格兰的房间，暂时定在了莱伊房间的旁边。
一人一间，隔音好，环境好，生活用品齐全。不论放在他们做过的哪一项任务里，条件都算得上是顶尖的了。
三人对此都很满意。
晚上十一点整，苏格兰房间。
金发青年抱臂斜倚着墙壁，眼底好似涌动着粘稠的黑泥，就连月光也照不进半分。
这是不加掩饰的，真正属于组织代号成员的一面。
波本道：“这两天，有调查出什么情报么？莱伊。”
长发男人站在房间内唯一的窗户旁边，对波本语气中透出的嘲讽之意无动于衷。
“调查情报不应该是你的任务吗？波本。”
波本冷笑：“所以，你是什么收获也没有么？废物。”
莱伊眸中掠过一丝寒意：“不敌两位，出去一趟，就能直呼先生姓氏了……”
“我记得，琴酒和伏特加他们，跟先生接触了十几年，都没有做到这一点。”
波本心下一沉。
莱伊是在怀疑他们和凌的关系！
苏格兰用指节敲了敲一边的桌子，制造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峙：“大家……不要为无关紧要的问题浪费时间。”
“别忘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商量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莱伊暗想，他们除了每人一台可以用来联络的手机外，任何的监听设备和武器都没有，在一群非人存在的眼皮子底下，如何推进任务？
不然找自己人委托月野凌，然后跟在对方身边观察？
太冒险了……
波本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依我看，月野不过是有着特殊能力的年轻人罢了。只要用点小手段，很容易就能获取他的信任。”
“Honey Trap？”莱伊挑了挑眉。
对于情报组来讲，这招可谓是得心应手。如果有用的话，他也不介意试一试。
忽略掉组织，就单凭月野凌在他面前展现的能力，便足以列入到FBI的关注名单之中了。
苏格兰不赞同道：“以那帮家伙对月野的重视，很难行得通。”
“什么行得通……”
房间门倏地被拉来，惊得屋内的三人同时摆出了攻击姿势。等看清了来人，才若无其事地放松下紧绷的身体。
月野凌一手拎着枕头，一手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道：“大晚上的，你们为什么聚在一起啊？hi……”
“啊！月野！我们是睡不着，想要在这打会牌……”
波本在月野凌说出诸伏景光的名字之前，连忙出声打断对方的话。甚至为了证明自己话中的真实性，从衣兜中掏出一叠纸牌，对着月野凌扬了扬。
看这样子，凌是还没有醒酒吗？
麻烦了……有莱伊在，凌可千万别说漏什么啊……
同样被惊出一身冷汗的苏格兰，慢慢蜷紧五指，时刻准备暴起控制住长发男人。
一旦发生意外，莱伊绝不能留！
莱伊对青年这么晚来此的目的很感兴趣。
这里是苏格兰的房间，而作为家主的月野凌，却在深夜来找只认识了两天的客人，语气中还透着亲昵……
他觉得自己也许会在这个问题上，抓到苏格兰的把柄。
在波本找好借口，解释完他们聚在这里的理由后，长发男人紧接着开口道：“先生，请问……”
月野凌冷冽的目光骤然射向莱伊：“一边呆着去。”
随即，脸颊鼓起，用抱怨的语气呢喃道：“我才不要跟使用假名的人说话。”
第33章 时间回溯
波本和苏格兰眸光一冷，齐齐投向窗边沉默的长发男人。背对着月野凌的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属于黑暗生物的森然审视。
“老鼠。”
莱伊看到波本双唇微动，无声地吐出让人血液凝固的名词。目光上移，是仿佛发现猎物一般地嗜血眼神。
再不说些什么打消两人的怀疑，他明天就会被组织调走接受审查。
不……也许今晚，就能收到来自琴酒的短信。
“先生，您为什么觉得，‘诸星大’是个假名？”
莱伊故作轻松地问道：“毕竟这个名字，我已经用了十几年。对于我来说，‘诸星大’就是我的真名。”
没错，能够成为组织成员，自身多多少少犯过几件事，被记在官方掌握的犯罪系统里。为了减少麻烦，改名对于他们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但是，在月野凌眼中，只有他一人用的是假名么？苏格兰他还能理解，可波本这个情报贩子，竟然会用真名进入组织？
莱伊否定了自己刚得出的结论。
这里面，肯定还有着他没有注意到的信息。
月野凌不满地长发男人的提问，在他看来，莱伊就是在偷换概念。
“你在质疑我作为阴阳师的专业能力？”
说着，便把手伸进了衣兜里摸索……摸了个空。
“欸？”
枕头垂直掉落，侧面受力弯曲，小幅度弹起，最后平躺在地上，无人理会。
青年把衣服上空空如也的口袋全部翻了出来，仍是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纤长微卷的睫毛一颤，水光再次蔓延上琥珀色的眸子。
“我的符纸哪去了？”
由于酒精的作用，月野凌的大脑依然处于迷蒙状态，并没有反应过来此时的他，穿的是睡衣。
压切长谷部绝对不会允许，因为睡衣中放有物件，而导致自家阿路基的睡眠质量受到影响。
就算符纸很薄，但有几率发出纸张的“哗啦”声，也是存在的隐患！
所以，现在月野凌的身上，一无所有。
正对着青年的莱伊瞳孔一缩，对眼前的一幕表示难以置信……
怎么搞得像是自己在欺负小孩一样？
而从青年说话的语气中，意识到了不对劲的波本和苏格兰，狠狠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莱伊无语：都什么毛病！
明明是对方先出手，妄图掀自己马甲的好么！
三人眼神交锋片刻，最后波本与苏格兰达成了一致。由波本盯着莱伊，以防对方的突然袭击，而苏格兰想办法安抚住月野凌。
猫眼青年在回过身的一刹那，神情瞬间恢复到了“伪装”时的模样。学着刀剑们的动作，将手轻搭在青年的头上，温声道：“月野说的所有话，我们都相信哦~并不需要符纸来证明。”
青年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越发的委屈起来：“为什么要叫我月野？”
吸了下鼻子，语调中带了丝哭腔：“我们难道不是朋友了吗？”
波本忍不住“啧”了一声，盯着莱伊的眼神又凶狠了几分。
莱伊：……苏格兰到底会不会哄人？！
苏格兰怔愣半秒，试探地说：“凌？”
犹豫的样子完全是装给莱伊看的，他可不想因一个称呼，被莱伊抓到把柄。
自己和zero，要站在绝对的主导地位，去对付那个男人。
月野凌马上就要溢出来的泪水，眨眼间便收了回去，双眸微弯，欢快地应道：“嗯！”
没有忘记苏格兰最开始的话，青年抬起手，指向默不作声的莱伊：“要证明！给他看！”
说完，双手交叉，盖住自己头上的那只手，轻轻蹭了两下，表现得很是亲昵。
变脸速度，跟他们这帮代号成员不相上下。
猫眼青年的内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回忆着自己进入房间后，查看到的物品摆放位置。苏格兰从手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张白纸，无师自通地撕出纸人的形状，递给月野凌。
“符纸暂时没有，小纸人可以吗？”
青年乖巧地点点头，拿着柜子上的黑色记号笔，在纸人身上写下“诸星大”几个字，然后扬手一丢……
纸人毫无反应，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像普通纸片一般飘落在地。
月野凌叉腰哼哼两声，下巴扬起，理直气壮道：“这就是证明，诸星大这个名字跟你产生不了联，你用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三年！”
竟敢质疑尊贵的凌大人的话！被打脸了吧？
哼！活该！
那就有意思了……
波本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在知道他们会成为搭档之前，自己便着手调查过莱伊。“诸星大”这个人，可是有着完整的人生轨迹，就连他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重点是，莱伊与自己和hiro差不多同一时期，进入组织并取得代号的。
由此可以得出，莱伊是在获得假身份不久，便加入了组织。
好似这个身份，完全是为了组织而准备的一样。
而且这种完美的假身份，光凭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办到的。除非……莱伊的背后，还有另一股势力！
莱伊不明白，为何波本和苏格兰如此信任月野凌的话。可此时事情的发展，对自己非常不利。
得换个方法，把这事揭过去……
但苏格兰没有留给他解释机会。
弯腰拾起软枕，拍掉上面沾染的灰尘，放在月野凌的怀里。苏格兰双手扶着青年的肩膀，稍稍用力将青年的身体调转方向，轻推出房间，拦在门外的走廊上。
“凌，我和波本还有些事要忙，你可以先在隔壁休息下吗？”
苏格兰温声诱哄道：“就一小会，我忙好了，就去陪你。”
月野凌歪歪头，用他不太清醒的脑子思考了一阵，顺从地说：“好哦~hi……”
苏格兰浅笑着按住青年的脑袋，打断了对方即将吐出的名字：“乖。”
注视着月野凌打开波本房间的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成功劝走了醉酒的人，苏格兰直起身，关上门，用一旁的柜子卡住拉门的把手。
做完一切后，沉着脸走到波本的身边，蓝瞳在月光下，浸满了寒意。
宛如脸上的笑意，从未存在过一般。
波本不慌不忙地挽起袖子，扯开领口，侧身挡住窗口的位置，防止莱伊半路跳窗逃离。
莱伊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身体绷紧，不动声色地摆好攻击姿态。
苏格兰活动了下手腕，凝视着沉默不语的男人，冷声道：“那么接下来……”
“我们该聊一聊名字的问题了，诸星先生。”
——
无数颗细小的灰尘，在形成丁达尔现象的阳光中飘浮。晃晃悠悠，起起落落，令人目眩。
月野凌坐在柔软的床褥上，双眼放空，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房间……怎么如此陌生？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自己刚刚……不是在跟三日月聊天么？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天就亮了？
“阿路基！！！”
外面传来一阵凄厉的喊声，惊飞了庭院中正在啄食的麻雀。青年吓得一抖，瞬间被拉回了神智。
“长谷部？”
爬起身推开窗，月野凌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
哦，是天守阁啊。
月野凌：“……”
所以，自己不在天守阁，那是在谁的房间里？
“你看起来睡得不错嘛~”
金发青年眼角贴着一块OK绷，斜倚着门框，对青年招了招手：“早啊，凌。”
月野凌眨眨眼，突然脸色一变，抬脚“哒哒哒”跑到门口，探出头往走廊两端分别张望了会，没发现那个好友的现任同事存在，松了口气，一把将波本拽进房间，关紧门。
“怎么不演了？”
青年小声地说：“不怕暴露你的身份吗？”
“呵！莱伊已经不能成为我们的威胁了。”
安室透凑近月野凌，轻眨下右眼：“我们抓到了莱伊的大把柄。”
月野凌闻言，眼前一亮：“什么大把柄？”
安室透也不卖关子：“我们发现，莱伊是公司的竞争对手派来的卧底。”
经过昨晚的审问，他和hiro初步判断，莱伊的真实身份来自于国外某个官方势力，大概率是FBI安插在组织内的探员。
他已经联系了部下，去排查日本最近有没有国外执法人员的入境记录。
就算有着共同的目的，但想要跨国办案，也得老老实实在公安的监视下行动。
不然……滚出日本！
“哇！”
月野凌很给面子地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商战嘛？”
“那我是不是可以直呼你和景光的名字了？至少在家里是这样。”
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好友与莱伊的立场可能不一样，但在公司卧底这件事上，还是会有共同语言的。
安室透摇摇头：“是透和光。”
“莱伊发现了我们之前认识，也会帮忙对公司隐瞒。但是我们另一层的身份，还不能暴露。”
一旦被莱伊知道他和hiro的公安身份，那两方的筹码便会再次持平，收效肯定会大打折扣。
就让莱伊以为，他们并不是完全忠于组织的利益至上主义者吧……
只要付出一些代价，就能的得到他们的帮助。相信莱伊，会分清利弊的。
“好吧……”
月野凌遗憾地说：“你们的工作内容真复杂。”
安室透明白，这里的“工作”，说的是公安那边的任务。
可是他无法解释，为什么针对一家公司，需要警察厅的公安使用假身份做卧底。
组织故意对凌隐瞒他们的真实一面，并派出莱伊，自己和hiro三人负责跟凌对接，那自己就更加不能向凌透露出实情。
这件事涉及到了众多人的利益，牵一发而动其身。在没有拿到组织手中的合作人员名单，调查清楚牵扯到的各方势力之前，让组织密切关注的凌了解真实，只会打草惊蛇。
到时候，不单是他和hiro暴露，默默在身后辅助他们行动的人有生命危险，就连凌，也会因知道了真相，而被组织强行拉入这摊浑水之中。
组织现在对凌的手段温和，不意味着未来会一直这么温和下去。
在没有把握将凌彻底摘除出去之前，维持现状是最稳妥的做法。
月野凌没有过多在意莱伊的事情，只要不影响到零和景光，对他来说此人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并不重要。
所以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睁开眼后纠结的问题上……
“对了，透，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青年自然地叫出了好友的假名。
安室透的眼神，一时间有些复杂。
“是你自己走进来的，凌。”
昨晚解决了莱伊的事情之后，他本想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结果蓦地想起房间已经被凌霸占了……
“今晚，你跟我一个房间睡吧。”
给凌掖好被子的hiro，是这么跟自己说的。而自己看着幼驯染不容拒绝的笑容后，也不敢反驳这项决定。
好在，凌一晚上都很安静，没有再次突袭他们。
月野凌疑惑：“我自己？”
他记得，自己好像没有梦游的毛病吧？
安室透：“没错，是你自己。”
顿了顿，好心提醒了一句：“凌，你昨天在河滩上……喝醉了。”
“我看见陆奥守先生拿着摄像机，录下了全程。”
月野凌身形一僵，表情逐渐石化，随后一寸寸裂开。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自己可不可以给陆奥守换台新的摄像机，然后把那个旧的销毁掉？
不行……光销毁机器不够，里面储存卡也不能留！
月野凌握紧了拳头。
不能再拖了，他现在就要去毁尸灭迹！
青年迫不及待地开始行动，“唰”地打开门，结果没注意一头撞在了站在门口，正准备敲门的人胸口上。
“凌？”
绿川光诧异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月野凌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等看清对方的模样后，眸中寒光一闪。
“谁干的！”青年冷声道。
目光落在绿川光缠着绷带的额头上，仔细观察甚至能看到渗出的点点血迹。
好友在自己家里受伤，这还了得！
再一次回到房间中，关好门。月野凌把绿川光按在榻榻米上，小心地解开对方头上的绷带……
像是被人摁住脑袋撞击硬物的伤痕。
“别担心，是我昨晚没看清路，不小心撞伤的。”
绿川光安抚着青年，并对看戏的幼驯染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可这次，安室透与自家幼驯染的想法正好相悖：“是莱伊那混蛋弄的。”
安室透直言道：“他怕我们说出他的身份，跟我们打了一架，不过最后是我们赢了。”
要是二打一还赢不了，那就真是丢人现眼，没脸见人了。
自己还好，只是眼角有点擦伤。hiro的额头看着严重，其实在组织中连轻伤都算不上。
但是莱伊……
安室透恶劣地想：那家伙这几天，怕是下不了床了。
绿川光没想到自己会受到幼驯染的背刺，焦急地看向月野凌，便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凌，你的眼睛……”
月野凌：“别动。”
说着，竖起一根食指，抵住绿川光额头没有伤口的位置。
此时，安室透也发现了月野凌的不对劲。
凌的眼睛颜色，有这么浅吗？
金色的光晕以月野凌的手指为中心扩散，包裹住绿川光整个身体。
安室透的双眸缓缓睁大，大脑快速解析着此时所见场面的信息。
没有符纸和纸人作为媒介，凌现在用的，也是阴阳术的一种么？
被光芒笼罩住的绿川光，才是最能直面感受到这股力量的人。
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身体是超出寻常的轻盈，昨夜残存下来的疲乏与疼痛逐渐离他而去。
直到月野凌收回触碰着他的手指，绿川光过了半刻才缓过神来，抬手去摸额角的伤痕……
那里的肌肤光洁平滑，连愈合的疤痕都没有留下。
“好了！”
月野凌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转过身准备去找莱伊算账：“你俩在这里等会，我教训完莱伊，然后我们一起去吃早餐！”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他的好友，胆子可真大！
“凌……”
在青年走出房间前，安室透出声叫住了他：“刚刚的那个……是用来治愈的阴阳术吗？”
不花费任何代价，便可以瞬间治愈的能力，一旦被用在战争当中，后果将不堪设想……
“是阴阳术，但不是治愈哦~”
月野凌炫耀地说：“这招名字叫[时间回溯]，很厉害吧！我将光的身体回溯到了昨天早上，所以伤口也就不复存在了。”
得到相反答案的安室透，心情没有变好，反而瞬间坠入了谷底。
“如果说人死了，那回溯时间可以使人复活么？”安室透追问着说。
月野凌对好友的问话感到奇怪，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当然不能。”
“人死后，灵魂会立即被鬼差带走，时间回溯只能作用于躯壳。”
青年没有说的是，生命可以复活，但只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回到过去，改变事情的发展；另一种是，去冥府找阎魔把灵魂捞回现世，然后在躯壳恢复的同时，将灵魂重新塞进去。
这两种方法，自己都能做到，可他却绝不会去做。
回到过去改变历史，会扰乱时间秩序，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他平生，最是讨厌扰乱时间的家伙。
这也是他选择消灭历史修正主义者的理由。
至于找阎魔要灵魂……
他脑袋进水了才去欠阎魔的人情！
见安室透不再继续提问，月野凌歪歪头：“没有问题，那我出去啦？”
安室透眉头紧皱，他现在急需跟幼驯染互通情报：“去吧，给莱伊留口气就行。”
月野凌答应一声，转身出了房间……
还不忘回手把门关上。
房间里，仅剩的两人沉默地对视，等到走廊内的脚步声消失了后，一直安静听着两人一问一答的绿川光，先说道：
“你发现了什么？”
安室透肩膀一垮，在绿川光的对面席地而坐，用手指揉捏着自己的鼻梁，头疼道：“我找到组织对凌特殊的原因了……”
“跟时间有关？”绿川光根据两人的对话，推测出幼驯染即将说出的答案。
“是的。”
安室透吐出一口浊气：“有一次任务，是我和贝尔摩德搭档调查一个废弃的实验室。”
“那个时候，我试探从贝尔摩德的口中，套出组织与实验室的关系，结果得到了这么一句话……”
灰紫色的双眸微沉，金发青年模仿着千面魔女的语气，道：“We are both God and demon. ”
“Because we are going to reverse the flood of time and make the dead men alive again.”
绿川光瞳孔一缩，瞬间反应过来：“组织看中的，是凌回溯时间的能力！”
让死人复生……听起来一点也不现实，犹如只有在动画片中才会出现的，为了大团圆Happy Ending的结尾，给主角设定的金手指之一。
组织到底要利用凌，去达成什么目的？！
安室透道：“组织让我们呆在凌的身边，应该也是为了调查出这种能力的情报。”
一直以来，组织委托给凌的任务，全部都是幌子。他们只是想找机会，诱使凌用出能力，好让他们更好地观察罢了……
“还有一个疑点。”
绿川光：“以凌的说法，[时间回溯]是阴阳术的一种。据现在掌握的情报里，阴阳师不只有凌一人，还有花开院这个阴阳师家族存在，组织为何偏偏盯住了凌呢？”
安室透赞同道：“我们需要知道，关于花开院家更多的情报。”
目光与幼驯染交汇一瞬，金发青年阻止了对方想要帮忙的话，坚定地说：“这件事交给我。”
和有着众多约束的警视厅公安部相比，这事还是让警察厅的公安出手更加轻易和稳妥。
他会让自己的下属，去试着接触花开院的人。
关于阴阳师的信息，他们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另一边，月野凌在走廊内酝酿好自己的情绪，一点招呼也不打，直接拉开莱伊房间的门，怒喝声还没有出口，便被面前凄惨的画面震得失去语言系统……
青年僵硬地立在门口，抬起的脚收回，落在原地。
倒退回走廊上，然后缓慢敲击了三下门框，道：“呃……请问，你认识一个叫诸星大的人么？我记得这是他的房间……”
谁能过来告诉他一下，这个被绑成木乃伊的人，是谁？！
零说的是打架吧？不是只有一两人出力的单方面殴打，是三人一起动作的打架……是……吧？
第34章 小原乃香
莱伊身上的伤，并没有展现出来的那么严重。
右臂肌肉挫伤、肩关节脱臼、左腿轻微骨裂……总的来说，根本不需要包扎成木乃伊的程度。
波本和苏格兰这么做，最根本的原因是想限制莱伊的行动。而莱伊，则是为了卖惨。
伤残人员，也算是弱势群体。
有数据统计，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看到弱势群体，都会不由自主地降低警惕，甚至有一定概率会对其升起怜悯心。所以用这个样子，很容易套出自己想要的情报。
但赤井秀一的打算，最终还是落空了……
月野凌是属于数据统计中，百分之一的那部分人群。
这个样子，只能让他躲过一次青年的怒火。至于其他的……想都别想！
一星期后，莱伊终于拆掉身上的绷带，可以下地自由行走了。
之前交代给茱蒂的调查任务，受到了另一方势力的阻碍，停滞不前。
他们秘密进入日本境内的事情，不知为何被日本公安发现，正在接受调查。而公安找到朱蒂的时间，正好是在自己的假身份暴露后不久。
能短时间调动如此多的公安，与月野凌明目张胆的偏袒……
在波本和苏格兰中，至少一人跟公安保持着联系！
卧底？还是污点证人？
赤井秀一轻笑一声。
看来，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
一早，爱染国俊在检查山脚下的信箱时，发现封新送来的委托信。
根据信上的联系方式，与对方谈拢委托费后，月野凌接下了委托，并跟委托人约好，让对方第二天来接人。
“长谷部，我记得今天是二十五号对吧？”
月野凌低头用手机编辑完短信，点击发送。
压切长谷部：“是的，阿路基。”
“那时间正好。”
月野凌随手将手机放进衣兜里，环视一圈听到消息聚过来的刀剑，道：“长谷部，鹤丸，莱伊，明天跟我一起去做委托。”
上次答应长谷部的奖励，自己不能忘。但带走家里一个靠谱的，就要再带一个爱搞事的，以防自己回来后，家里大变样。
立在青年身边，把茶点的托盘轻放在缘侧的压切长谷部，神情瞬间亢奋起来：“请交给我吧！阿路基！”
躲在屋檐上，正准备吓月野凌的鹤丸国永，蓦地从上面栽了下来：“嚯！真是大惊喜呢~”
莱伊没想到自己能被点到名字，他以为月野凌还会像上次那样，带相对熟悉的波本和苏格兰出去。
另外两个威士忌，跟莱伊一样感到不解。
“为什么要带这家伙，凌？”
安室透在月野凌的手伸向身旁的茶点时，直接端起托盘，放到自己的另一侧。虽然脸上的笑意没有消失，但灰紫色的眸中却明显透着不满。
如果只是带自己或hiro一人，他也不会提出反对。可偏偏，凌选择的是莱伊。
这性质就变了，谁知道没有自己和hiro盯着，莱伊会搞什么小动作……
凌心思简单，哪是狡诈的FBI的对手？
绿川光眉头微蹙，静等着月野凌的回答。
“想带就带喽~”
月野凌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说：“工作总要讲究平均分配吧？上次带着你和光，这次当然要带莱伊了。”
“我又不是黑心老板，非要抓着几个人拼命压榨。”
我倒是想被你“压榨”！
安室透眼前一黑，暗道也只有凌，才会用这个理由敷衍他们。
难道凌认为，自己会相信他的话？
绿川光垂下眼帘，注视着自己捧在手中的杯子内，竖起的茶叶茎。
“哈哈哈，看来会有好事发生呢。”
三日月宗近抿了口茶水，笑道。
绿川光眼中神色不明，沉默片刻，叹息着说：“希望如此吧……”
莱伊丝毫不在意月野凌的真实目的，既然机会送到了自己眼前，他就绝不能放过。
而且，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月野凌不会限制他们的行动，也不会管他们与外界有没有接触。波本和苏格兰的身份存疑，但可以确定两人并不是完全站在组织一边的。
加上刀剑只会使用家用电子设备，对黑客技术并不了解……
抛开月野凌难刷的好感度不谈，在这里对他来说，可比在组织轻松多了。
不过，神社这边安全，不意味山下也安全。以组织的作风，不会只派他们三人来监视月野凌。
外面，肯定还会有其他的眼线！
所以，就算神社进出自由，在没有合适理由的情况下，他不会贸然下山。
而这次委托，就是他的机会……
一个获取监听设备，并且能更直观了解月野凌能力的机会！
“感谢您的信任，先生。”
莱伊勾起嘴角，无视掉波本要杀人的眼神，浅鞠一躬。
他有预感，月野凌……将会成为他们铲除组织的重要突破口。
“那就这么定了。”
月野凌挥散众人，等庭院再次恢复宁静，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心心念念的茶点上。
单手撑地，略过安室透，侧身去够被对方放在身边的茶点。
零也真是的，竟然抢他的点心！
青年暗自吐槽，没注意到金发青年眸中闪过的暗光，一门心思想要拿到眼前的点心。
结果……脑袋上突然出现一股巨力，伸出的手被反剪在身后，直接把他的上身按在了安室透的大腿上。
来自公安先生的标准擒拿。
“唔……透！”
安室透狞笑着说：“老实交代！”
“你在打什么坏主意，凌。”
压切长谷部跟着刀剑们一起离开，去收拾明天要携带的用品，三日月宗近在心无旁骛地喝茶，绿川光稳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没有人能帮月野凌脱离安室透的魔爪。
月野凌挣扎着抬起头，让自己不至于被憋死。脸颊通红，青年大口喘着气，吸入的空气里充斥着茶点清甜的香味。
瞳孔一缩，月野凌看着近在眼前的茶点，内心悲愤交加。
闻得到，吃不着……自己现在受得是什么酷刑！
空着的手小心地向茶点探去，接着被冷酷无情的波本抓住，同样失去了行动能力。
“不是坏主意……哎呀，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月野凌用脚去踢安室透的小腿，但因为别扭的姿势，够不到。肩膀用力摆动，仍挣不开安室透的控制。
一秒、两秒、三秒……
青年怒了……
“安室透！我要跟你手合！”
“好啊，先生的要求，我当然会尽力满足。”
安室透毫不畏惧青年的叫嚣：“不过手合可是很消耗体力的，如果先生想跟我手合，那今晚的小蛋糕，怕是没法给先生做了。”
最近因为烛台切光忠盯月野凌的甜品摄入，盯得很紧，导致其他刀剑没法把偷藏的甜点给他送去。月野凌忍了两天，终于把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两位好友身上。
他可是听阵平和研二说过，景光的厨艺很棒。所以当知道零深得景光真传，同样做有一手好甜品后，晚间的甜点就彻底交给了两人负责。
他溜进好友的房间里偷吃，光忠是不会发现的。
可是……零居然用他的小蛋糕来威胁他！
恶劣至极！
“你不做就不做！光，你会做小蛋糕给我吃，对吧？”
月野凌凶了安室透一句，然后期待地对一直没有出声的绿川光说：“我们一起吃，不带透！”
安室透冷笑道：“你想得倒是挺美。”
绿川光闻言，平静地说：“不过是少一顿晚上的小蛋糕而已，明天凌出去做委托，应该会有更多的点心。”
言下之意，是他也不做小蛋糕。
虽然知道凌有自己的打算，并且不会害他和zero。但凌做委托不带他们，却独独带了莱伊，还是让他有些恼火……
月野凌：“……”
这群克扣他小蛋糕的坏人！
直到最后，安室透都没有套出月野凌瞒着他们的计划，月野凌也没有挽回自己失去的晚间福利。
活动着泛红的手腕，月野凌鼓起脸颊，瞥了眼见死不救的三日月宗近，有股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安室透和绿川光一左一右，把青年夹在中间，令青年没法越过他们，去拿托盘上的茶点。
越想越气！
不行……自己不舒坦，别人也别想舒坦！
琥珀色的眸子快速扫视着庭院，没过多久，还真让青年找到了发泄目标……
“国行，不要再装睡了，我知道你今天是马当番。”
“再不动，我就叫萤丸来跟你玩大风车！”
——
工藤一家收到演员小原乃香的邀请，周末到对方的家中做客。
本来在工藤有希子隐退之后，与大部分圈内人断了来往。这次的邀请，最初也是想婉拒掉的。
可是，小原乃香在电话中提到，有件事想委托工藤优作帮忙。
这就不好拒绝了……
普通的问题，请个私家侦探便能解决。这对于一个当红演员来说，并不是难事。但是小原乃香，却几经周转，拜托到了工藤优作头上。
工藤新一听说了此事后，也跟着一同来到了小原乃香家。
想提升自己的推理能力，不光要积累相关知识，还需要经历各种实践。所以这一次的委托，他不可能放过。
“不好意思，请各位稍等一会，还有几位客人没有到。”
小原乃香把刚沏好的茶水，依次放在三人面前的茶几上，自己空着手，坐进了一边的单人沙发里，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工藤新一观察到，小原乃香脸上涂有一层厚重的粉底，却掩盖不住眼底的青黑。
看样子，对方最近并没有好好休息。
是在苦恼委托的那件事么？
工藤优作与妻子对视一眼，最后由跟小原乃香合作过的工藤有希子开口问道：“小原小姐，除了我们，你还委托了其他人么？”
“是的，不过不是侦探。”
小原乃香没有选择隐瞒，实话实说道：“不知道几位听没听说过，常立山上的那位阴阳师？我想想……他在演艺圈挺有名的，好像是叫……”
“月野凌。”
第35章 铃声（微恐）
“月野凌。”
跟着管家的指引，月野凌略过正在交谈的几人，扬起风衣下摆，直接坐在了小原乃香对面的单人沙发里。
双腿交叠，余光扫到茶几上并没有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嘴角上扬的弧度落下几分。青年偏过头，对曾经的顾客打了声招呼。
“工藤先生，有希子女士，我们又见面了。”
目光下移，在初中生模样的工藤新一身上停顿片刻，好似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眉头一挑，玩味道：“你们的儿子？”
这副把主人家抛在一边，先与客人对话的作法，很容易引起别人的不满。但此时房间内的人，没有一人表现出不悦的神情。
工藤新一被青年盯得有些心里发毛，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吸引了对方的兴趣。不过，听小原乃香的说法，这人是阴阳师？
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竟然有人相信这种职业？
是骗子？还是神社里那种，给住宅祈福消灾的神职人员？
老爸怎么会跟从事神职工作的家伙认识？
“月野先生，好久不见。”
工藤优作朝月野凌微微颔首，随后又抬起头，对站在青年身后的三人点头致意，向几人介绍自己的儿子。
莱伊环视一圈，心中已经确定了在场几人的身份和粗略的信息。
推理小说家、隐退的国际知名女星、和日本当红演员……这次的委托，看来完全与组织无关。
他要想办法，怎么让朱蒂在两天的时间内，把设备送到自己的手上。
工藤有希子好奇地打量着青年身边的新面孔，接着又看向一脸憔悴的小原乃香，拍拍手，道：“嗨嗨~大家，先听听小原小姐的委托内容吧~”
“既然能请月野先生出手，这件事不会太简单。是吧？小原小姐？”
一直晾着主人家，太不礼貌了……
月野凌向后一倒，窝进软垫中，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有节奏地点着沙发皮质外套。
压切长谷部收到指示，上前一步走到月野凌身边，一板一眼地说：“那我们开始吧，小原女士。”
小原乃香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身体一动不动。听到有人叫自己，才像是被拉动发条的木偶，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反应一会，蓦地打了个寒颤。身体下意识想要蜷缩在一起，又硬生生止住了动作。垂着头，额发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下巴。上身微弯，双手青筋绷起，五指攥紧自己的裙子，用力到发抖。
工藤新一看过关于解读肢体动作的书，知道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是这样的，一个月前的晚上，我在楼上睡觉的时候，突然听到下面出现了莫名其妙的脚步声……”
小原乃香裹紧管家给她披上的毯子，颤抖着说：“当时我以为是家里进了贼，不敢下楼查看，只是躲在房间里装睡。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声音便消失了。”
“第二天早上，我没有发现家里少了东西，问过加奈姐，加奈姐说她晚上并未听到奇怪的声音。那时我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做得噩梦……”
“但是！第二天我又听到了！”
小原乃香的声音猛地拔高，双眼瞪得溜圆，瞳孔剧烈地颤动：“脚步声一天比一天近！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就在昨天……已经……已经到我的房间门外了……”
“用不了两天……也可能就在今天……它会进来的！没错……它肯定会进来的！”
管家竹田加奈眼含担忧之色：“小姐说的脚步声，我从未听到过。我们先请了几位私家侦探，并没有调查出有人入侵的痕迹。医院也去过了，小姐除了没休息好，导致的轻微精神衰弱外，身体什么问题也没有。”
小原乃香再也坚持不住，扑进竹田加奈的怀里失声痛哭。
叹了口气，竹田加奈轻柔地拍着小原乃香佝偻着的背，道“因为演艺圈内大部分人，都很信奉鬼神之说，小姐的朋友怀疑，小姐沾染上了不好的存在，就介绍小姐去请月野先生来看看……”
“工藤先生是我提议小姐请的，如果这事跟鬼怪没有关系，工藤先生就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赤井秀一观察着两人的神色变化，没有发现说谎的迹象。
那就奇怪了……
小原乃香在二楼都能听到的声音，没道理住在一楼的竹田加奈听不到。况且在后来，竹田加奈知道小原乃香的事情，肯定会在晚上提高警惕，可还是没有听到。
而且根据小原乃香的描述，脚步声的主人，是有意在给小原乃香施加心理压力，好似猫戏老鼠般，用恐惧蚕食小原乃香的理智。
就算放在组织里，也少有能用出这种恶劣至极的手法的家伙。
“还算聪明。”
月野凌换了个姿势，单手撑着下巴，直言道：“我只负责解决这里的问题，至于找出制造这一切事端的家伙，就不归我管了。”
“这不是……”一个问题么？
工藤有希子一把捂住自家儿子的嘴，讪笑着说：“月野先生的意思，小原小姐真的惹上那种存在了？”
按耐着自己，不敢在月野凌工作时间捣乱，只能旁听着无聊对话的鹤丸国永，注意到工藤新一憋红的脸，忍不住泄出了短促的笑声。
压切长谷部眼皮一跳，额角瞬间崩出个“＃”字。
凝重的氛围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月野凌瞥了一眼身后的白色付丧神，在看到对方立即摆正姿态后，解释道：“是诅咒。”
“动手的人大概率刚接触这类东西，杂七杂八什么都来上一通，所以气息很是混杂。”
小原乃香闻言，睁着哭红的双眼，充满期望地问：“那……月野先生有解决方法吗？”
“简单。”
月野凌掏出一张小纸人，“唰唰唰”在上面写上小原乃香的名字，然后“啪”的一声拍在茶几上，视线投向被捂住嘴的工藤新一，不怀好意地说：“让这小子带着纸人，在你房间里过一夜，就行了。”
工藤新一：“？？？”
工藤优作侧过身，不动声色地将妻子和儿子挡在自己的身后：“月野先生能否告知，为什么要指定新一来做么？”
“如果可以，我愿意代替新一辅助月野先生完成委托。”
这件事被月野凌定义为诅咒，那根据小原乃香的叙述，呆在她的房间里一定存在着危险隐患。
他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去冒险。
“只能是小新一哦~”
月野凌坦然地与工藤优作对视：“放心啦~你家宝贝不会出事的。”
“他可是被命运眷顾的少年。”
计划完今晚的行动后，月野凌等人跟着竹田加奈一起，去往订好的酒店用餐。
工藤新一对月野凌的话和父母的反应，很是好奇。他不明白青年口中的诅咒是什么东西，也不明白父母，为什么没有对这些一听就不科学的离谱事情，表示出质疑。
他需要亲自参与其中，从而揭开“诅咒”和“阴阳术”的真面目！
工藤夫妇虽然仍有顾虑，但有着月野凌保证，和工藤新一的自告奋勇，只好松口答应了下来。
不过，他们要求把自己的房间，安排在工藤新一的旁边。
月野凌同意了。
鹤丸国永围在月野凌身边，兴奋地说着他一路上见到的新奇事物。
压切长谷部在一旁忍耐着火气，但因为月野凌没有表现出反感，所以只能用目光凌迟着某个过于吵闹的刀剑。
莱伊看着走在前面的工藤一家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快步追上月野凌，说：“先生，其实您是有另外的解决方法吧？”
“工藤新一，并不是必须要参与进来的人。”
在接受这个委托之前，青年不知道工藤一家的存在。而青年炫耀过他的百分百委托完成度，加上全程游刃有余的姿态，证明就算没有工藤一家，这个委托对他来说也不具什么难度。
所以，月野凌为什么非要把工藤新一牵扯进来？
青年逐渐放缓了脚步，直至停在原地。
鹤丸国永和压切长谷部神色一变，下意识地噤声，宛如莱伊说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
阿路基他……生气了……
“我说过，他是被命运眷顾的孩子。”
月野凌一改对莱伊爱答不理的态度，但此时说话的语气，却愈加地冷冽。
琥珀色的双瞳微缩，眸中流转着不明的暗光。青年仰起头，望向碧蓝的天幕，好似透过虚空，在凝视着某位存在。
“而我……讨厌命运。”
只是给不喜欢的家伙找些小麻烦，就这么简单。
——
幽白的月光透过一扇扇拱形落地窗，撒进别墅内的走廊上，照亮没有灯光的长廊。窗外的树影被窗棂切割成无数个小块，随着轻风在地面上微微地摇晃。
少年端着一盆清水，踏着月光，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大家应该都睡下了，此时的别墅内安静非常，连钟表的“滴答”声，也隐没在浓郁的夜色当中。
今早熟悉别墅时，二楼的走廊有这么长么？
工藤新一望向走廊的尽头，那里漆黑一片，犹如张开的深渊巨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双唇紧抿，工藤新一站在落地窗边，沐浴着月光，陷入了沉思。
这些完全相同的门后，哪一个是他的房间？
还有，他为什么会端着水，出现在长廊上？
工藤新一疑惑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铜盆。清透的水面荡起波纹，在月光下，映出一张惨白的，没有五官的脸……
“叮铃铃——”
少年蓦地被手机铃声惊醒，大口喘息着，努力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
是梦啊……
侧躺在床上，被子不知在什么时候，被踢到了脚下。工藤新一扯过被子，不顾被冷汗浸透的睡衣，将自己整个人裹紧。
有点冷……
“叮铃铃——”
手机又响了一声。
少年伸出手在枕头下摸索，想要看看大半夜是谁发的短信。
结果什么也没有摸到。
嗯？
工藤新一坐起身，把枕头掀开，发现下面确实空无一物。
脊椎从下至上蔓延一股寒意，借着未干的睡衣，布满全身。
少年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他想起来了，自己本来是想等待小原乃香口中的脚步声，没打算睡觉的。
那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还有手机声，为什么自己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但自己听到的声音，却是从枕头下传来的？
是恶作剧么？还是……
“叮铃铃——”
工藤新一瞳孔一缩。
自己的手机平静地躺在床头柜上，毫无反应。
声音的源头，还是枕头下的位置！
可自己确认过了，那里分明什么也没有！
第36章 梦境（微恐）
眼前跟科学搭不上半点关系的情形，早已触及到了少年的知识盲区。在最初的迷茫与慌张后，工藤新一逐渐冷静下来。
手机铃声仍在时不时地响起，环顾一圈，厚重的窗帘将月光完全挡在窗外，房间内没有一丝光亮，而自己，却能看清屋内的陈设。
所以，眼前的景象，并不是通过眼睛看到，而是从他的记忆中投射出来的。
由此推断，自己此时，依然在梦中。
“嘶……”
工藤新一用力拧了下自己的大腿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定是大脑在欺骗自己！
只要自己醒过来，那莫名其妙的手机铃声就会消失！
工藤新一重新躺回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心中默默地数秒。
屏蔽声音，放缓呼吸，放空大脑……
效果很明显，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年的意识成功陷入了更深一层的黑暗之中……
……
“嗡——！”
“咯咯咯~”
脑海中突然发出一阵嗡鸣，紧接着耳边骤然响起女孩清脆的笑声。
工藤新一猛地睁开双眼，入目是天花板上没有开启的圆灯。
他是醒了？还是……
脑中的嗡鸣并未消失，反而愈加地剧烈，霸道地占据着少年的全部感官。
他应该确定下，自己有没有脱离梦境。
工藤新一忍着噪声，正打算起身查看，但身体就像失去了自己的控制般，一动未动。
嗡鸣声骤然放大，宛如机器故障时泄出的电流，顺着神经流向四肢，麻木感遍布全身。
瞳孔紧缩，少年再次尝试着抬起手，又以失败告终。双唇开合几番，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是……睡眠瘫痪症？
他最近作息规律，应该不会遇到这种症状。难道是……自己过于在意月野凌的原因？
因为对月野凌口中的“诅咒”和“阴阳术”感到好奇，导致自己晚上做的梦都跟这类事物相关？
少年身边的声音逐渐嘈杂起来，房间内到处都是孩童的嬉闹声。
虽然自己的视野中，一直是空无一人的房间，但工藤新一根据不同的声色，辨别出在屋内跑动打闹的，大约有五个孩子。
嗯？最开始在他耳边笑的那个女孩，好像不在其中？
少年淡定地分析着，可能在梦境里，场景都是毫无关联的零碎片段，并不能用现实中的逻辑去思考。
“啊——”
现在出现的声音是女低音吟唱，位置嘛……在天花板左上角那里。
黑雾从房间四角溢出，逐渐向中心蔓延，将少年的视觉彻底吞没。
除了吟唱的女声，工藤新一再也感受不到其它的存在。
既然动不了，那便放松身体，等待着自己真正的清醒。
如果不去管声音故意营造的恐怖氛围，这些东西，对自己根本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不过是梦而已。
“啊——”
伴随着女人的吟唱声，工藤新一在失去意识前，还在想……
这段旋律自己没有听过，还怪好听的……
再次睁开眼，入目的依然是天花板上没有开启的圆灯。
不过房间里的光，相较之前的梦境，要真实些许。
顺利地坐起身，工藤新一借着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的月光，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掌心。
握紧、松开、握紧、松开……
很好，活动自如，没有问题。
少年松了口气，活动下僵硬的脖颈，准备坐在床上，等待那个所谓的脚步声。
只要不躺下，自己就不会像刚刚那样，在不知不觉间睡过去吧？
拿起手机，打开屏锁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五十八分。
过得真快，都这么晚了吗？
“吱呀——”
一阵轻风掠过，将房间的门吹开了一条两指宽的缝隙。
因为被梦境影响，此时的工藤新一对声音特别敏感。而在宁静的夜色中，房门打开时门轴的摩擦声，在他听来格外的刺耳。
可就算感到不太舒服，打开的门还是要关上的。
也怪自己在睡觉前，没有把门关好。
工藤新一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着毛绒地毯，走到房门前。
压下把手，轻关上门。在确定门板已经不能再继续前进后，松开把手，原路返回。
“吱呀——”
房门又一次被风吹开。
工藤新一眉头微皱，重复了一遍刚刚的流程。只是在将门关好后，扭转锁扣，给门落了锁。
可能是斜舌的回弹出现了问题，明天早上提醒小原女士修一下房门吧。
往回走了几步，倏地后背一凉。眼前漆黑的地毯，仿若刹那间间被人一剑劈开，留下一道皎白色的刀痕。
“吱呀——”
房间的门，又开了……
工藤新一退回去，半蹲下来，检查房门锁舌的位置，那里平滑一片，就算是不断按压手把，扭动锁扣，也依旧没有反应。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听到锁舌弹出的声音了……
少年再次试验了几回，甚至用手指去推锁舌，查看里面是不是被什么卡住了。
直到……“啪嗒”一声，整个门锁连带着把手一起，从门板上脱落，掉在了地上。
工藤新一：“……”
他不是故意的……
可能是走廊上有窗户未关，门外仍有风向房间内涌进。
少年维持着半蹲的动作，手里握着一只把手，无意识地向走廊内一瞥，冷汗霎时间冒了出来……
在距房门不远，月光与阴影的交界之处……无声无息站着一位白衣女人……
老妈的身形他不会认错，小原乃香和竹田加奈的身高，再怎么垫脚也达不到一米八的高度……
那么……是谁？
[就在昨天……已经……已经到我的房间门外了……]
[用不了两天……也可能就在今天……它会进来的！没错……它肯定会进来的！]
是脚步声的主人！
“当！”
铜钟敲响的声音骤然在耳边炸开，回荡在四周，久久不散。
工藤新一神情一振，抬起脚就想上前去查看女人被长发遮住的脸。
只要知道对方的模样……
手伸到一半，好像触碰到了肉眼看不到的薄膜，停滞在女人面前大约二十厘米处，无法再进分毫。
工藤新一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指尖用力前伸，但就是碰不到女人的发丝。
“当！”
不正常……那种身在梦境中的虚幻感，又一次在心中涌现……
他还没有醒？！
少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梦境。
一层套一层，永无止境，让他有种一辈子都没法摆脱的错觉。
还是先回到床上入睡吧……
工藤新一转过身，一心想着早点从梦境中出去。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女人，如被人打开开关的机器般，僵硬着一顿一顿地抬起了头，长发滑至脸颊两旁，露出一张惨白的，没有五官的脸。
与第一层梦境中，水盆里倒映出的脸，一模一样！
“当！”
直到背后徒然爆发一股气旋，将整个身体掀起，甩进房间内。工藤新一才恍惚间发现，这场梦跟之前的不太一样……
这里的家伙，会攻击人！
少年条件反射性地从地毯上爬起，冲上前一把关上房间的门。
人类的身体，会本能地做出回避危险的因为。
因为门锁脱落，工藤新一只能用身体堵着门，防止自己一离开，房门便会自动打开，让那个古怪的家伙进来。
“当！”
得找一件能卡住门的东西。
工藤新一快速扫视着房间内的物品，还真让他找到了……
就在自己手边！
根本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卧室内会有细铁棍，工藤新一利落地把铁棍的一段，插进门锁锁扣掉落留下的凹槽里，另一端则抵住旁边的矮橱柜，形成稳固的三角。
可在他松手的同时，铁棍失去支撑，眨眼间倒在了地上。
“当！”
工藤新一沉默地拾起铁棍，重新摆好，确定铁棍的两头固定住后，正打算松开手，铁棍毫无预兆地从中间断裂，掉落在地上。
少年控制不住瞪大了双眼，对刚发生的一幕表示不解。
质量也太差了吧？！
但没有时间让他继续纠结铁棍断裂原因，走廊上的家伙，已经快走到门口了！
隔着门板，寒气疯狂渗进屋内。
“当！”
关不上……关不上……关不上……
为什么关不上门！
他受够了这个一点也不科学的梦！
工藤新一双手撑门，大脑飞快地运转，思考着对策。突然间身体往前一栽，少年稳住身形，眼睁睁看着整个门板脱离了门框，向外倒去……
脏话差点脱口而出。
少年闪身到矮橱柜的一侧，用力将橱柜推到空旷的门前，打算用橱柜代替房门的作用。可橱柜太矮，只能挡住门框的下半部分，上面仍有一大块空缺。
还需要用些东西遮挡……
工藤新一抬眼，正准备再搬点物件过来，然后……对上了女人垂下的头颅……
还有长发后，那张空白的脸……
“当！”
……
蓦地从床上坐起，工藤新一瞳孔剧烈地颤动，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抚平心中一瞬间产生的窒息感。
“呦！你醒了呀！”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好像是早上月野凌身边，那个叫鹤丸的青年发出的声音。
少年闻声侧过头，发现自己的床边，正站着两个背对月光的模糊身影。
一位白发白衣，在昏暗的房间内白得发光。见他看过来，嘴的位置突然吐出一条鲜红的长舌，分外的醒目；
一位黑发黑衣，长且直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垂直腰间。手中拿着三角形的物品，一端正对着自己床头的位置。
看样子有点像怪谈中，喜欢索人命的黑白无常。
“没完了是吧！”
工藤新一跳起来怒视着两人，炸毛道：“我可不怕你们！”
“啪！”
房间的灯骤然亮起。
少年眼前一花，等适应了光亮，看清周围的一切后，怔愣在原地。
什么情况？大家怎么都在？
鹤丸国永丢掉嘴上的整蛊玩具，拍拍自己的胸口：“真是吓到鹤了……”
赤井秀一把手中的衣架，放在床头倒扣着的铜盆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小新？”
跟月野凌聊的正欢的工藤有希子，诧异地说：“你睡糊涂了？”
工藤优作扶了扶眼眶，用眼神询问自家儿子发生了什么。
工藤新一眨眨眼，迟疑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自己这是成功醒过来了？
他就说……那些不科学的场面，全是自己的梦！
这世上哪会有鬼怪！
“是来收尾的。”
月野凌倒坐着椅子，小臂搭在椅背上，扬起下巴朝床上一点：“喏，看那。”
床中央，正半躺着一个捂着肚子的小纸人。
小纸人打了个饱嗝后，懒洋洋地抬起一只手，对少年摆了摆，算是打了个招呼。
而纸人身上，还带着月野凌早上随意写出来的，小原乃香的名字……
第37章 套麻袋
这梦还挺真实的，竟然变出了老爸老妈的样子来增加可信度。
工藤新一面无表情地将小纸人从被子上扫下去，自己上床躺好，盖上被子，紧闭双眼。
他要一觉睡到天亮，让这些该死的梦通通滚蛋！
小纸人“吧唧”一声坐在了地上，疑惑地摸摸自己的屁股，又回过头看了眼身后，那张对他来说宛如山峰一般高的床，沉默……
两行清流从圆脑袋上，大约是眼睛的位置滑下，润湿了一小块地毯。
双脚一蹬跳起，捂着脸哭唧唧地跑到月野凌的脚边。一手拽着青年的裤脚，一手对床上的工藤新一指指点点，嘴里不停地发出“叽咕叽咕”的声音，向青年告状。
那么大的人了，竟然还欺负小纸人！
月野凌弯下腰拎起小纸人，嫌弃地抖了抖。歪头看向一脸无辜的工藤优作，目光中充满了谴责。
工藤优作尴尬地摸摸鼻子，故作自然地说：“它还挺可爱的嘛，哈哈哈……”
小纸人被抖得头晕目眩，身体发软。当青年把它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后，晕乎乎地向前走了两步，接着一脚踩空，又掉到了地上。
月野凌有点不想管它了。
太笨！
最后，还是鹤丸国永见小纸人有趣，捧起小纸人带到角落里玩耍。
小纸人不知道大难临头，手舞足蹈地对鹤丸国永比划，说着只有月野凌能听懂的赞美之词，甚至亲昵地抱住付丧神的大拇指蹭了蹭，完全忘记了同伴们的叮嘱——
看到某个白色的斗篷怪，什么都别想，快跑！
鹤丸国永见小纸人如此上道，眼前一亮，宛如一只看到逗猫棒的大猫，伸出罪恶的魔爪……
“不会真的睡傻了吧？”
工藤有希子凑到自家儿子床边，用食指怼了怼少年的脸颊肉，苦恼道：“怎么办？本来我还准备了甜品，准备犒劳小新的……”
闭着眼的工藤新一，忍不住深吸口气，额角崩出一个“＃”字。
“让他继续睡好了。”
月野凌站起身，拍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皱，扬起笑脸，毫不客气地说：“我们去享用夜间甜点吧！有希子女士！”
本来是打算提前下班休息的，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青年暗自决定，看在有希子女士的面子上，自己就不折腾那小子了。
没有什么是一块小蛋糕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用两块！
在一边旁观的莱伊，看了看被鹤丸国永摆出各种pose的小纸人，又看了看被工藤有希子揉搓着脸颊的工藤新一，最后将目光落在满脑袋都是甜品的月野凌身上，尽职尽责地做着自己的背景板。
他现在不想被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注意。
下午知道自己分到了任务，可以参与进来的时候，他还打算凭着这次机会，让月野凌的关注到自己的能力。
结果，他的任务内容竟然是在工藤新一的床头，用衣架敲击倒扣的铜盆！
这是什么难度为零，随便来个人都能做好的任务？！
就这？就这！
[诸星先生，你的任务很艰巨哦~稍有不慎，那个少年就醒不过来了。]
是挺艰巨的，除了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压切长谷部，整个房间里就他一个人在干活。
哦对，还有一张不是人的小纸人。
莱伊神色复杂。
原来阴阳师，都是这么做委托的么？
“阿路基！”
房间的门蓦地被外面的人打开，压切长谷部拿着一张粉色信封走了进来，道：“媒介找到了，就藏在小原小姐收到的粉丝手写信里。”
月野凌接过信件，上下查看了一番，在伪装成花纹的符号上随手填了一笔，然后递给一旁的工藤优作。
“接下来，就是你的工作了……工藤先生。”
——
“所以，我昨晚根本就不是在做梦！”
工藤新一猛然拔高的声音，响彻整个别墅。
月野凌轻拍压切长谷部的手背，示意对方可以放下帮忙捂住自己耳朵的手了。
少年不可置信地问：“纸人呢？它现在在哪？月野先生是用的什么手法让它动起来的？3D投影？丝线？还是磁场？”
总不会真的是阴阳术吧？拜托……他可是坚实的唯物主义者。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少年却没有一条得到月野凌的解释。
青年耸了耸肩：“嘛~谁知道呢。”
反正他接受的委托内容里，并不包含给好奇心过重的少年答疑解惑。
这种工作，不应该是工藤夫妇负责的么？
坐在车子的后座，月野凌单手在手机输入键上快速地点击着，将一条条短信发进与幼驯染的三人小群里。
当得到预想中的消息后，青年愉悦地勾起嘴角，对开车的竹田加奈说：“竹田女士，先绕个路，把我放到静冈县，然后再送他们回神社。”
竹田加奈心中虽有不解，但没有选择将问题问出口，而是调转方向，听从月野凌的指令向静冈县驶去。
莱伊透过后视镜，注意到压切长谷部和鹤丸国永并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好像他们事先，已经知道了青年会有这个决定一般。
可是他，什么也不知道。
“真的不带鹤嘛？阿路基？”
鹤丸国永侧坐在位置上，手肘杵着自己的腿，手撑着下巴：“听说伊豆那里出了新的墨镜款式，鹤也想要！”
压切长谷部不满道：“鹤丸先生，请不要给阿路基添麻烦。”
月野凌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的长谷部，鹤丸相中了哪款墨镜，到时候发短信给我，我给你买回来。长谷部有什么想带的东西么？我一起带回来给你。”
至于莱伊……自己没有义务给乌丸的员工发福利吧？
坐在副驾驶位的莱伊组织下自己的话术，问：“是静冈县那边有新的委托么？先生如果不嫌弃，我可以去给先生打下手的。”
昨晚收到的设备，也正好能派上用场。
月野凌头也没抬，继续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不需要，安室和绿川已经在那边等我了。”
因为有外人在，月野凌没有叫出更加熟悉的称呼。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青年轻笑一声，将手机放进了衣服口袋里：“还请麻烦竹田女士开快一点，那可是个价值两亿的委托，去晚了可就不好了。”
确实是价值两亿，只不过是自己花的钱。
阵平和研二能想到办法，把人偷偷运到岛上，也挺厉害的。
不愧是自己的幼驯染！
莱伊眸光一闪，身体下意识地后倾，想要从月野凌的口中，得到这次委托的更多情报。
两个亿可不是小数目，普通的富人轻易拿不出这么多的钱……难道，是跟组织有关？
不对，组织的任务，应该会通过他们三人来委托月野凌，而自己到现在，也没有收到来自组织的任何信息。
所以，究竟会是谁的委托？
让朱蒂他们，去静冈县那边调查一下吧……
——
时间拨回到前一天，月野凌几人刚离开一个小时后，常立山脚下。
白色马自达一个华丽的摆尾，将整个车身甩进了私人停车场里。
停车场内停满了车，五花八门什么牌子的都有，但细数下来，还是马自达和商务车居多。
合上车门，松田阵平双手插兜，环视一周，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白光。
卷毛青年“啧啧”两声：“凌又买新车了啊……”
“还不是小阵平上次来，拆了几台玩混装车，结果没来得及还原就上班去了。”
萩原研二从后座上取出准备好的两条麻袋，最后确认一遍不透光，没有破洞后，对幼驯染招招手：“走吧，小阵平。小凌交给我们的任务，可不能失败呦~”
松田阵平不怀好意地笑道：“呵！我早就想给那两个玩失踪的家伙套麻袋了！”
他们可不像凌一样好糊弄！
神社外，歌仙兼定拿着扫帚，清扫着前院石砖上的尘土。见两人出现在鸟居前，了然地笑了笑。
“松田先生，萩原先生，你们的朋友今天负责在厨房帮忙。”
去哪里找，肯定能找到人。
萩原研二为难道：“厨房的话，有些不好下手呢~”
万一动作太大，打翻了做好的菜，就糟糕了……
光忠先生会苦恼的。
松田阵平咧开嘴：“那就换个地方。”
“浴室，你觉得怎么样？hagi？”
多么有纪念意义的地点啊，特别适合他们跟同期的重逢。
另一边，诸伏景光用清水清洗着处理好的生菜叶，而降谷零，正在熬制新鲜的草莓果酱。
他们在给本丸内的刀剑们，制作今日的午餐——三明治。
就在这时，鲶尾藤四郎拉着骨喰藤四郎跑了进来，兴奋地说：“安室先生！绿川先生！能麻烦你们来浴室帮帮忙吗？”
“明天阿路基就要回来了，我们想给他一个大惊喜！”
骨喰藤四郎肯定地点点头：“兄弟说的没错，我们要给阿路基一个惊喜。”
诸伏景光清洗生菜叶的动作一顿，用炉台上挂着的毛巾擦干手，犹疑着说：“可以是可以，不过……”
“我们需要先把午餐准备好。”降谷零替幼驯染解释道。
俯下身，金发青年与两位少年模样的付丧神温声说：“不然，大家中午可都要饿肚子了。”
鲶尾藤四郎轻眨几下双眼，道：“可是浴室那边也很急欸~”
接收到同伴眼神示意的烛台切光忠，也帮忙说道：“三明治就差最后一步了，我自己做可以的，安室先生和绿川先生还是先去帮忙清理浴室吧。”
“温泉池好像很长时间没有用了，应该会有非常多的工作要做呢。”
既然这样，那就只好先去浴室那边了……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对烛台切光忠略带歉意地颔首，然后跟着两位胁差少年离开。
烛台切光忠心虚地擦掉额角流下来的汗，回过神注视着案板上的半成品，无奈地叹了口气……
要不，还是拜托几刃来帮忙吧……
两位公安先生走在通往浴室的石子路上，离浴室越近，便越发觉得不太对劲。
太安静了……
降谷零开口道：“我们来早了么？怎么看起来没多少人呢？”
“大家都在里面的温泉池那边啦~”
鲶尾藤四郎道：“安室先生和绿川先生进去后，就看能看到大家了~”
诸伏景光压下心中察觉到的违和感，与幼驯染继续跟在鲶尾藤四郎和骨喰藤四郎身后，向浴室的方向前进。
在到处都是付丧神的地方，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这个想法，在进入浴室的瞬间，立即烟消云散。
两个麻袋从天而降，刹那间将他和幼驯染套入其中……
什么情况？！
第38章 小岛
“快快快！套中了套中了！”
“再来两把刃按住他的脚！对对！就那样按！麻绳呢？快点拿过来！”
“来啦来啦！麻绳来啦！”
“啊！松田先生，你的墨镜！”
周围暗中观察的刀剑们，看到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行动成功，霎时间一拥而上。
按肩膀的、按手臂的、按腿的……分工明确，效果感人。
“啧！太松了，再绑紧一点！别让金毛混蛋半路就挣开了。”
“小阵平，可以少捆几圈的，太宽的话，车子后座就放不下了~”
“hagi！你不要低估大猩猩的力气！”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最初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受到了袭击，本能地挣扎了几下。当反应过来这里是月野凌的家，并且听到同期毫不掩饰的对话后，一脸生无可恋地选择了躺平。
他们早该想到的……
凌知道了，瞒谁也绝不会瞒着他的两位幼驯染。这次委托把莱伊支走，就是为了让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方便上门来抓人。
这哪里是惊喜？这分明是惊吓！
被同期发现自己在做卧底，问题并不大，同期懂得事情的轻重缓急，在一定程度上还会帮忙给他们打掩护。
但重点是，他们卧底的地方，是组织！
自己的同期，可没有凌好忽悠。什么调查制药公司偷税漏税的问题，同期是不可能相信的。
除非……还有什么更好的借口……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此刻同时想抬起手，揉揉自己额角正在抽搐的青筋。
头疼……
确定两人都很老实后，松田阵平随手甩上了车门。幸灾乐祸地扬起嘴角，结果扯动了下巴上的擦伤，忍不住“嘶”了一声。
是最开始降谷零挣扎时，被一脚踢到造成的伤。
不过是点小伤而已，为了眼前的画面，值了！
卷毛青年将碎掉的墨镜扔在中控台上，便后面一起跟下山的刀剑们摆摆手。
“谢了！”
光凭自己和hagi两人，怕是不能如此轻易就把人带下山。
萩原研二系好安全带，降下车窗，跟刀剑们比了个“wink”，道：“hagi和小阵平要出发啦~”
刀剑们聚在山脚下的阶梯口，纷纷挥手告别。
“大家要玩得开心呦~”
“让大将放心在外面玩，有我在，本丸不会出乱子的。”
“一路顺风~”
……
降谷零透过留给他们呼吸用的孔洞，观察着身边环境的变化。
从车里下来后，同期将自己和hiro伪装成货物，搬上快艇，接着开向一座小岛。
自己该庆幸，同期用这个方法把他们弄出来，就算周围有组织的眼线，也意识不到他们下山了。
正好防止松田和研二因为这事，被组织盯上。
不过，莱伊那家伙明天回来了，怕是会发现什么端倪……
头顶的麻袋被划开道口子，降谷零眼前骤然一亮，强行将他的心神唤回到现实。
阳光被厚重的窗帘全部遮挡在外，他面前的台灯是仅有的光源。空旷的房间内，除了一张审讯用的桌子，一张他身下坐着的椅子，和那个台灯外，再无其它的物件。
“啪”的一声，剪刀被松田阵平一把拍在桌子上。
“老实交代！”
卷毛青年单手撑住桌板，上身前倾，在金发青年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咧开嘴，露出一排渗着森然寒光的白牙：“金毛混蛋，你和景老爷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别跟他说什么制药公司！一个小小的偷税漏税案罢了件，根本用不到派两名公安卧底整整两年的时间！
竟然还牵扯上了凌……
降谷零暗自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尽力将绑住自己的麻绳挣松些许。面上不动声色，眼角微微下垂的灰紫色眸子，显得青年格外的无辜。
“这位先生，请问你是认错人了吗？”
装作听不懂松田阵平问的话，降谷零不解道：“景老爷是谁？你又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和绿川带到这里来？”
“呵！”松田阵平冷笑一声：“放心吧，这里没有监控，也没有监听，就别跟我扯那些没有用的！”
“凌那两个亿，可不是白花的。现在整个岛上，就我们四人。”
绕到金发青年身后，了然地看着对方身上已经松动的麻绳，直接掏出手铐扣住对方的手腕，湛蓝的双眸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道寒光。
“没有人会来救你的，公、安、先、生。”
——
月野凌坐在快艇里，杵着下巴瞭望深蓝色的海面，手指搭在自己的腿上，有节奏得点着，心中猜测岛上四人此时在做什么。
研二应该在陪阵平，到处找新奇的东西拆着玩吧？
据说这是前一段时间快开发完，就因资金链断裂被迫挂牌拍卖的小岛，上面的设施基本都可以正常使用。
阵平说过想试一试去拆大点的东西，看资料，岛上是有摩天轮什么的设施，他相信幼驯染会喜欢的。
还有零和景光，他们两人会提前给自己准备好小蛋糕吗？
毕竟为了带他们一起出来度假，自己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呢！总归要奖励点自己什么吧？
月野凌调转目光，看向驾驶快艇的金发青年，和一旁的猫眼青年。
他特意把小纸人变成好友的模样，提前让它们抵达静冈县，在莱伊面前晃了一圈后，才出发去小岛的。
为了好友能保住这份的工作，他可是操碎了心……
翻开怀表，十点二十九分，有点早，得等一个小时才能吃到午餐。
月野凌瘪瘪嘴，当看到目的地越来越近，海岸上的人影逐渐清晰时，心情又变得轻快起来。
虽然这次没有航，但总共比上次和上上次多了一个人欸~
这是一次重大的进步！等航结完婚后，他们的聚会还能再加两人！
不过……
青年歪歪头，目光掠向岛内的森林深处，心下疑惑。
这个岛……怎么有点眼熟？
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里么？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看清快艇上下来的人后，瞳孔一缩……
易容？组织的人？自己暴露了？
没给他们多想的时间，那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嘭”地一声瞬间变回了小纸人，在半空中翻过几个跟头，完美落地。
与纸人一起落下的，还有几根金色和黑色的头发。
“大家中午好吖！”
月野凌的鞋底踩在松软的沙滩上，迎着阳光向几人走去：“怎么样？这个岛还不错吧？”
敢说不好，就把他们丢到海里去！
“超级棒哦~hagi玩得特别特别开心！”
萩原研二勾住月野凌的肩膀，半长的发梢扫过青年的脸侧，残留下一丝痒意。
欢快且带着棉花糖一般甜腻的语调，与往常别无二致，完全看不出昨天的他们，到底背着青年达成了什么协议。
“所以，老板大人，您看是不是要跟我们一起，检查下我们昨天在岛上的劳动成果呢？”
“喂！hagi！”
松田阵平皱眉：“我都快被太阳晒死了，你别在那里磨磨蹭蹭的，快回去吧。”
自己的墨镜被金毛混蛋一脚踢碎，也没来得及换新的。习惯了有黑色镜片的遮挡，偶尔被阳光直射，还挺不适应的。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理所当然的，他们该回去了。
从发现小纸人另一种功能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诸伏景光，温声道：“凌刚做完委托，也累了吧？我烤了些点心，凌可以吃完后去休息。”
降谷零附和着说：“还有鲜榨的果汁，一直用碎冰块给你镇着呢。”
月野凌听完后，眸中闪烁的光彩越发地明亮，按捺不住心情欢呼一声：“景光赛高！零赛高！”
阳光、大海、好友、点心……
他最喜欢度假了！
松田阵平嫌弃：“小没良心的……”
一点吃就让他高兴成这样，连幼驯染的存在都忘记了。
“嘛嘛~小凌能够高兴就好啦~”
萩原研二道：“小凌的笑容变得比以前多了，hagi也很高兴呢~”
松田阵平沉默片刻，烦躁地抓抓自己的一头卷毛，算是默许了萩原研二的话。
想到自己刚认识凌的时候，真以为那家伙是什么自闭症儿童，还教训了几个给凌找麻烦的高年级学生。
没想到……
这家伙打起人来比谁下手都狠！
亲眼目睹了凌的武力值，并在对方的眼中，第一次真实地看到自己的倒影后，他才发现，凌平时不理睬人，并不是自闭，而是纯粹把身边人当做空气一样无视罢了……
没礼貌的小鬼，想想就让人火大！
还是凌现在的样子，比较令他顺眼。
几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暂时居住的别墅内。
这里是开发商在岛上建的民宿区，里面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因为没到营业阶段就被拍卖了，所以用品全是崭新的，有的甚至还套着出厂时的防尘膜。
昨天一下午，松田阵平他们都在随机选择的别墅内打扫卫生。
毕竟要在岛上玩上一周，他们也不能随便应付了去。
推开门，浓郁的果香混合着黄油味，扑面而来。月野凌兴致勃勃地脱下鞋子，寻着香味跑进餐厅。
接着……
身形一顿，笑容僵在了脸上，并有逐渐裂开的趋势。
只见一只滑头鬼正坐在餐桌前，用叉子把盘子里最后一块苹果派叉起，塞进了嘴巴里。
奴良滑瓢将手边鲜榨的葡萄汁一饮而尽，满意地打了个饱嗝，用手顺顺自己的肚子，对餐厅门口的青年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
“呦！凌！”
“你好慢啊，我都吃完了……”
第39章 土蜘蛛
诸伏景光在冰箱的保鲜层内，找到了唯一幸存下来的巧克力慕斯，这才勉强从月野凌的手里，救出满头是包的滑头鬼。
果断丢掉拖把棍，月野凌捧着来之不易的慕斯蛋糕坐进沙发里，用降谷零递来的叉子，小心翼翼地切下一角，放进嘴里……
口感绵密，微苦的可可粉与奶香味充分结合……
“好吃！”
青年双眼蓦地亮起，兴奋地对诸伏景光竖起了大拇指。
危机解除。
吊灯小幅度地左右摇晃，装饰用的吊坠“噼里啪啦”作响。奴良滑瓢蹲坐在吊灯的灯臂上，单手拉着吊链稳住身形，微微探头暗中观察下面的情况。
见月野凌的神色恢复了正常，暗自松了一口气，从吊灯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客厅沙发后面的窗台上。
虽然在两年前，跟奴良鲤伴有过一面之缘。但那时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并不知道妖怪的存在，只是单纯的认为，奴良鲤伴是月野凌不太靠谱的朋友。
可能再加上一条：跟月野凌一样，身上充满了谜团。
现在见到奴良滑瓢，两位公安立即反应过来，对方与之前在浮世绘町碰到的奴良鲤伴，肯定有着什么血缘关系。
通过他们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奇特发型，和有些相像的面容。
所以，趁着月野凌还没有消灭完巧克力慕斯，萩原研二向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介绍了一遍奴良滑瓢的身份，松田阵平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补充。
两人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这是一只老不正经，并且致力于把凌带坏的妖怪。
降谷零/诸伏景光：“……”
听得出，他们确实很讨厌滑头鬼。
“所以，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松田阵平双手抱臂，一脸不耐烦地对奴良滑瓢说。
“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们么？小阵平？”
奴良滑瓢斜倚着窗框，一腿曲起，一腿自然落下，垂在半空中。
吃饱喝足，就该享受午间的微风了……
手伸进和服敞开的衣衿里，掏出烟杆，刚想送进口中，就被飞来的软垫打断了动作。
“好好好~我不抽了~不抽了~”
滑头鬼熟练地截住软垫，手腕一转，极其自然地塞到自己的腰后。收起烟杆，摊开双手向月野凌示意。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养成的习惯，我记得曾经你没有这么反感烟味啊，凌。”
月野凌“哼”了一声：“快点说，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滑瓢。”
敢跟他抢点心？他才不要给那家伙好脸色！
“你不知道？”
奴良滑瓢比月野凌还要困惑，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豁然开朗：“也对，忘了很正常，毕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以凌此时的状态，能记住他们这些老友，已经很不错了。
手指指向窗外的山林，滑头鬼的神情难得正经起来：“那里是土蜘蛛的封印之地。”
不是羽衣狐手下那群冒牌货，而是真正的，就连不关注怪谈的人，也会有所耳闻的大妖怪。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月野凌乖巧地将空碟子和叉子摆好，放在茶几上，暗想怪不得自己觉得小岛有点眼熟，原来是以前来过啊……
降谷零质疑道：“可是在记载中，奈良县才是土蜘蛛的封印地吧？”
这段时间为了更加了解刀剑们的经历，他在网上搜罗了很多情报。土蜘蛛的信息，就是在查膝丸的时候，碰巧看到的。
“知道的还挺多嘛~这位金发小哥~”
奴良滑瓢身形一晃，瞬间出现在降谷零的身后。在对方条件反射回过身想要防御时，又化作一团水雾，最终浮现在月野凌的身边。
左臂抬起，随意地搭在青年的肩膀上，被青年拍落也不尴尬，轻佻地说：
“因为总有一些愚蠢的家伙，怀着莫名其妙的理想，叫嚣着要撕开囊蜘冢那边的封印。而安倍的封印又不是轻易能解除的，被封印反噬的人和妖，没几天就堆满了神社外面的空地……”
滑头鬼挑起手边的电视遥控器，指尖一转挽了个花，随后又感到无趣，把遥控器丢回了原位。
“所以为了减少打扫的麻烦，安倍就偷偷把封印地迁到了这里。效果很好，不是么？”
至今都没有出现大乱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被奴良滑瓢轻描淡写的一手惊到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心里对面前滑头鬼的评估，再次产生了变化。
跟温泉酒店遇到的妖怪不一样，忽视掉奴良滑瓢展现出的能力，他完全可以伪装成正常人类，与自己进行无障碍地交流。
难怪自己在浮世绘町的时候，只感受到了些微的违和感，但丝毫没有怀疑奴良鲤伴人类的身份。
成功混进人类社会的妖怪……
还有奴良滑瓢口中的“安倍”，会是他想到的那名阴阳师吗？
松田阵平不满滑头鬼跟自己幼驯染凑得太近，一把拉过月野凌，将他拽到了自己身边。萩原研二与松田研二配合默契，紧跟着坐在了月野凌的另一边。
把滑头鬼完全隔绝在外。
奴良滑瓢倒是无所谓，直接单手撑头，侧躺下来，独自一妖霸占了整整一张沙发。
舒坦！
“那你这次过来，是因为封印的事？”
月野凌挑了挑眉：“难道封印松动了？”
“嗯哼~”奴良滑瓢阖上双眼，发出一声鼻音。
“这座岛的开发商先去找的花开院，花开院的人来看过，处理不了，找你又找不到，最后兜兜转转传到了我这里。”
不过花开院还说，如果自己没办法，他们便聚集人手，过来合力加固封印，不会让土蜘蛛真的跑出来。
一群狡猾的老狐狸，说得倒是好听，不过是算到了自己束手无策的话，为了稳妥起见，会去找凌出手罢了……
“我那时应该是在外面做委托，家里人帮我推掉了。”月野凌道。
松田阵平炸毛：“所以产业链断裂什么的就是在胡扯！其实是他们惹到了那只土蜘蛛，不得已才拍卖的岛！”
他说怎么在工程快要竣工的时候，产业链恰好断了。现在一看，开发商就是想跟这岛撇清关系，保住自己性命。
诸伏景光与降谷零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眸中看出了与自己同样的想法。
根据他听过的传说，以土蜘蛛曾经的所作所为来看，那妖怪一旦挣脱封印现世，绝对不会像普通小妖怪一样，老实躲在深山里。
会是一个大隐患啊……
最重要的是，横跨千年的封印，凌去处理真的不会发生危险吗？
就算再厉害，凌也只是个二十三岁的人类而已，怎会是千年老妖怪的对手……
与神情凝重的警官们不同，奴良滑瓢换了个姿势，调笑着说：“话说回来，不是为了封印，你到这里来干嘛？凌？”
月野凌理直气壮：“度假！”
“太令人伤心了，凌度假却不叫上我~”
奴良滑瓢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不过还有挽回的机会，等我们加固完封印，可以一起度假！”
萩原研二严肃道：“奴良先生，恕我直言，凌并没有同意接手这件事。”
降谷零几人也跟着点头。
虽然听奴良滑瓢的话，加固封印这事迫在眉睫，并且涉及到了周边人的安全。但凌的安全，同样很重要。
在没有绝对把握的前提下，他们不能让凌去冒险！
月野凌赞同地说：“对啊，我还没同意呢，滑瓢。”
“归根到底，这件事现在是由花开院负责吧？想让我打白工，可没那么容易。”
身体向后一靠，陷进软垫之中。青年竖起两根手指，道：“你跟他们说，一口价两个亿，不支持赊账，不支持分期付款，付完钱再干活。”
解决完问题，这个岛仍然是他的，稳赚不亏！
松田阵平刚放下的心，被月野凌后两句话忽地又提了起来，额角青筋猛跳。
“你不要命了？！没听到那家伙之前说的，有很多人因为触碰封印死掉了吗？加上里面还有一颗随时爆炸的炸弹……”
“安啦安啦~阵平，安倍晴明的封印，我很熟的。”
月野凌侧身躲到萩原研二的身后，防止松田阵平的突然袭击：“我的阴阳术，就是来源于他。”
“什么！”降谷零四人闻言，失声道。
月野凌无辜地眨眨眼：“我祖宗的阴阳术，是跟安倍晴明学的，然后传给了我。”
松田阵平怒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跟我和hagi说过？”
萩原研二恍恍惚惚：“那可是晴明公啊……”
降谷零沉思：“所以，凌来加固封印，是有一定的成功概率么？”
诸伏景光皱眉：“还是太冒险了……”
奴良滑瓢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并没有反驳月野凌的发言。与花开院那边谈完挂断电话，对月野凌说：“委托金马上到账。”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凌。”
——
话是这么说，但等到真正开始工作的时候，奴良滑瓢还是被月野凌抓到了山上当苦力。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降谷零几人。
花开院先前的决定没有出错，封印光靠一个人，是没办法彻底完成的。
等月野凌到了封印之地，发现此处的封印已经岌岌可危，确实到了需要加固的程度……
隔着封印，他都能感受到土蜘蛛浓郁的怨气。
“按照桔梗印的图案，你们站在五芒星的五个角上，听我指令把符纸拍在石柱上，封印就完成了。”
月野凌背对着封印绳围住的空地，给几人分发着手里的符纸：“别紧张，其实封印很简单的，如果一张符纸不好使，就多贴几张。”
除了奴良滑瓢，其他人都板着脸，宛如即将面对的，是个绑架了几万人的劫匪。
打开怀表确认了下时间，月野凌让大家站到事先说好的位置，拍拍手，欢快道：“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转身翻过封印绳，青年把怀表放回外套内侧口袋里，顺手掏出一张写满字符的纸条。
借着月光，将纸条举到眼前，刚准备开口念出上面咒语，异变突起……
脚下的大地骤然间开始震动，空地中央的泥土逐渐龟裂，向上隆起，鼓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扩大，直到一只庞然大物破土而出。
“嗯？这不是凌殿下么？真是好久不见啊！”
土蜘蛛神志清醒，好似早就挣脱了封印的束缚一般。伸展开自己的身体，观察一圈下面的五人一妖，语气中透着不解。
“奇怪……安倍晴明那只狐狸，怎么没在您身边？”
同一时刻，赤井秀一的手机里，收到了最新一条情报——
[追溯到日本千年前的平安时代，常立山上神社仅有的三任宫司，皆是叫【月野凌】的青年。]
[我们在唯一记载了常立山的残缺古籍中，发现了七百年前，曾居住在常立山下村落内的人，称呼月野凌为……]
【行走在时间长河中的永生者】
第40章 晴明
“家主，你为何要向那帮家伙透露，关于常立山的消息？”
花开院龙二背靠着柱子，透过层层垂帘，看向端坐在主位上的老人：“祖训上说过，花开院家绝不能与常立山上的那位为敌。”
私自泄露对方的情报，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要是细究，也算是违背祖训。
“我们需要用合适的人，去查明那位的真正身份，确定那位的真正立场……”
老人叹息着说：“在土御门家再次出世之前。”
花开院龙二眉头一皱：“土御门？他们不是隐世了么？”
在御门院家打着晴明公的旗号搞事情的时候，也没见到土御门家有半点反应，宛如彻底与世隔绝了一般。如果家主不提起，他都快忘记有这么个阴阳师世家了。
老人道：“自两年前开始，土御门家便有了对外活动的迹象，不过刚开始他们有意隐藏，就连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没有察觉到分毫。直到最近，土御门家的动作越来越明显，甚至有了在网络上造势的趋势。”
“他们在重新融入这个世界。”
“这跟常立山有什么关系？”花开院龙二不解：“那位好像没有和土御门接触过吧？”
老人：“没有接触才是有问题。”
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木质扶手，神色隐藏在烛火找不到的阴影中。
“古籍记载，晴明公与那位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当初关系好到同吃同住，就连出行也是两人一起，几乎没有分开的时候。”
“有这种关系在，土御门家想要出世，为何不去找那位？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在避嫌。”
“还有滑头鬼这只存在了千年的妖怪，在四百年前才崭露头角；璎姬能保持人类的身份，却活到现今的原因，这里一定有着那位的手笔。”
“晴明公有半妖的血统，都无法做到长生，加上上次用山神去试探，发现那位并不担心惹怒神明的后果……”
“就算再厉害，这也不是一位阴阳师，能做到的程度啊……”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老人感到口中干涩，端起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滑头鬼、土御门、安倍晴明、永生者……
为了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世道，不能再让妖怪恢复到平安时代那样昌盛了……
这个世界的主宰，只能是人类。
“那几个人，可信么？”
花开院龙二仍然不赞同家主违抗祖训的决定：“不过是一群普通人，会是那位的对手？”
老人平静道：“就因为是普通人，才有调查出真相的可能。”
况且，虽然他们来这里调查时，伪装成了探险队员的模样，但自己还是发现了，这群人实际上是隶属于某个官方势力。
“偶尔运用一回所谓科学的手段，也许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就算是这帮人失败，惹怒了那位，花开院家也能与此事完全撇清关系。
谁能想到，一个阴阳师世家，会与官方合作呢？是吧？
现在这个社会，可没有阴阳寮这个机构。
花开院龙二不语，沉默片刻后，准备离开此处。
他的疑惑解开了，虽然结果不甚满意，但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对了，提醒柚罗一声，多注意下奴良组三代目的动向。”
在合上门的前一刻，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位要是有什么行动，滑头鬼不会毫不知情。”
——
封印之地。
土蜘蛛一出现，脱口而出的话中透露的信息量，足以让降谷零等人的大脑，直接宕机。
“喂喂……这玩笑开得可不好笑啊……”
自己刚刚没有听错？被封印了千年的土蜘蛛，为什么会认识凌？又为什么会说，安倍晴明没有在凌身边？
到底是什么情况？！
松田阵平暴躁地抓抓自己的卷毛，对萩原研二投去一个眼神。
[你知道么？]
萩原研二无奈地摇摇头。
[hagi也不知道呢。]
所以，不是土蜘蛛在说谎，扰乱他们的心神，就是凌那家伙，真的有事情在瞒着他们。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的幼驯染，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还有那只滑头鬼！
松田阵平怒视着奴良滑瓢。
看对方的样子，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与月野凌的两位幼驯染相比，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反而要更加冷静些。
他们已经被月野凌时不时爆出的，惊掉人下巴的秘密，习以为常了。
如果现在有人或者妖，蹦出来告诉他们，月野凌其实是天皇之子，他们也不会太过震惊。
因为是凌啊……
奴良滑瓢好整以暇地抱臂在一旁看戏，预想到土蜘蛛接下来的遭遇，和月野凌所要面对四堂会审的局面，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滑头鬼幸灾乐祸地想，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呢……
“哈哈哈哈哈！是安倍晴明背叛您了吗？我就说那只狐狸不安好心，接近殿下肯定是图谋不轨！”
好似无数人一同发出声音，混合着尖锐嘈杂的哭声，吵得人心烦不已。而声音的源头，土蜘蛛依旧在喋喋不休。
无视封印绳外的四人一妖，将头颅垂下凑到月野凌身前，面具下的眼睛发出不祥的红光。
“回到我们身边吧！凌殿下，只有您，才能带领我们……”
“唰！”
头颅飞起，划过一条弧线，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咕噜噜”向前滚动了几下，最后卡在裂开的缝隙里。
浓稠污黑的血从脖颈的断面处喷涌而出，溅到封印绳上，蓦地冒起黑烟，散发出腥臭的气味。而离得最近的青年，却没有沾染上一星半点的血迹。
“你认错人了。”
直面土蜘蛛庞大的身躯，月野凌不见半分慌张之色。慢条斯理地将写着咒语的纸条揣进口袋，换了张符纸夹在指间。
虽然消灭土蜘蛛比封印要麻烦，但是对方想在幼驯染和好友面前掀自己马甲，还妄图挑拨自己与晴明的关系，那自己就只能选择处理掉它了。
讨厌的家伙。
灵力一转，手中的符纸瞬间发出金光，化为一把太刀，指向土蜘蛛眨眼间长出的新头颅。
“开始封印。”
众人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中央的月野凌。
现在他们哪还有心思，继续思考土蜘蛛话中的意思？凌没有出来，他们怎么可能开始封印！
“啧！生气了啊……”
奴良滑瓢一挥手，把符纸精准地扔在石柱上，对四人扬声道：“各位老爷们，别想那么多，听凌的，把符纸贴上去！”
凌这一世的朋友，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谨慎了。
不过是一只土蜘蛛而已，只要有灵力在，再加上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也不会是凌的对手。
事态紧迫，为了不给凌添乱，萩原研二四人别无他法，只能顺着月野凌的意，把符纸贴在了面前的石柱上。
透明的，闪烁着波光的屏障以石柱和封印绳为界，向上空聚拢，宛如一张倒扣的碗，将中央的一人一妖罩在其中。随后，又消失不见。
但符纸上忽明忽暗的字符证明，封印已然成功。
虽然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但几人的身体依然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目光紧紧锁住月野凌的身影，时刻做好冲进去救人的准备。
大不了，就算自己永远留在里面，也要把凌给拉出来！
土蜘蛛完全不在意封印是否成功，那只是一个不让自己离开此处的结界。
就算刚开始被月野凌砍掉了一颗脑袋又如何？此时在他眼里，青年最终的决定比什么都重要。
鼻翼张开，仔细嗅了嗅，土蜘蛛认真回道：“没有认错，您的气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左手甩出一张符纸，在封印的内侧又加了一层隔音结界。月野凌外衣口袋鼓起，源源不断的小纸人从中爬出，扑向地上的头颅开始吞噬。而没有抢到前排的小纸人，则将没有五官的圆脑袋，转向土蜘蛛，安静地等待着。
青年握着符纸所化的太刀，灵力外放附在其上，琥珀色的眸子逐渐变浅，最后停留在毫无温度的金色。
泛着寒光的刀刃在月色下，仿佛增添了一丝凉意。
小纸人们就像摩西分海般，给月野凌让出了一条宽路。离土蜘蛛越近，青年嘴角挂着的笑意便愈加地深。
“认对了又如何？”
月野凌脑袋向右一歪，脖子一侧的皮肤下，流淌着血液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目光下移，扫过将此地团团围住，成百上千的小纸人，轻笑一声。
“看呐……我的小家伙们，都饿惨了呢~”
话音刚落，刀光乍现。
土蜘蛛的头颅再次飞起，而与之一同斩断的，还有支撑身体的八条腿。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小纸人们一哄而上，刹那间，被砍断的肢体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诸伏景光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但从小纸人空白的脸上，竟看出了渴望……
渴望吞噬更多。
现实里猎物和猎食者的身份，竟与他们预想中的完全相反。
断裂的肢体重新恢复，可这一次，土蜘蛛一口气长出了十多个头颅。
再一再二不再三，他不打算继续站在原地，老实地让月野凌砍了。
“为什么……”
土蜘蛛扬起前肢，扫飞脚下一片纸人。他愤怒，内心中又感到分外的不解：“我是真心诚意地想要追随您，凌殿下。”
明明自己表示出了足够的善意，月野凌为什么还是要与他开战！
月野凌在飞扬的白色纸片中，预判到对方的躲避方向，精准地砍掉三颗头颅：“我也是真心诚意地想要消灭你，土蜘蛛先生……或是女士。”
因为它的话，让自己想起了曾经，并不愉快的记忆。
一群黏人的垃圾……
“您分明对人类没有归属感！分明同样厌恶这个世道！为什么要站在人类那一边？”
土蜘蛛十多个头颅一齐注视着月野凌，试图从青年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难道是安倍晴明承诺给您什么了？您不要相信安倍晴明！人类全部都不可信！”
“太吵了。”
月野凌用符咒控制住土蜘蛛的身体，挥手间数个头颅掉落，在对方长出新的之前，又将其拦腰斩断。
刀光划破黑夜，照亮这一方天地。
妖怪的肢体不断被青年毫不留情地斩落，接着又被小纸人吞噬干净。月野凌面露不耐，再次甩出红色符纸，用来灼烧土蜘蛛的躯干。
太慢了……
土蜘蛛是怨灵的集合体，在怨气没有消磨殆尽之前，身体就会无限再生，麻烦至极。
这就是消灭土蜘蛛，比封印对方还要棘手的原因。
真是太慢了……
要让这只讨厌的妖怪，立刻、马上，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月野凌机械地挥动着手中的太刀，瞳孔微微放空，思绪被拉到了千年之前的某一天。
说什么对人类没有归属感……
他已经在尽力地融入了啊……
——
千年前，平安京。
身着狩衣的阴阳师独自坐在缘侧，轻抿一口茶水，欣赏着庭院中央开满樱花的古树。
听到长廊上传来的脚步声，淡笑着偏过头，对来人熟稔地打了声招呼：“你回来了，凌。”
青年不语，沉默地坐在了阴阳师身边。垂至腰间的长发，被一条绣着银色暗纹的丝带束住发尾，随着青年的动作，在身后小幅度地晃动。
阴阳师像是习惯了青年的寡言一般，将准备好的和菓子推到青年手边，道：“从阴阳寮回来时，发现了一家新开的和菓子店。凌，你尝尝看合不合口？”
霎时间，古井般沉静无波的双眸，犹如投入一颗石子，泛起一片涟漪。
月野凌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些许，双指捻起一块和菓子放入口中，脸颊一侧鼓起，咀嚼几秒，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快的鼻音。
“稍微有点淡。”
阴阳师了然道：“我下次让老板多撒些糖粉。”
这个时代，糖是稀罕物，仅供给皇室享用。他就职于阴阳寮，因受到天皇的器重，才能偶尔得到少许的糖块奖励。
自己也不是嗜糖如命，不如把糖块磨成粉，给凌当零嘴，还能让凌开心。
月野凌眯起双眼，享受着微风拂面的舒适，与口中豆沙蔓延开的甜意，身体轻微摇晃了下。
此时，阳光正好。
阴阳师继续说道：“凌这个时候回来，是又去看髭切殿和膝丸殿了么？”
“嗯。”青年捻起第二块和菓子：“髭切说，他和膝丸马上就要换新主人了。他们很开心，因为新主人是这一任的孩子。”
顿了顿，月野凌迟疑地说：“好像是叫……源光？”
“是叫源赖光吧？”阴阳师温声道：“如果是那孩子的话，绝不会辱没髭切殿和膝丸殿的威名。”
续上茶水，阴阳师没有选择饮下，而是端在手中，垂眸注视着飘落的落樱。
“凌很喜欢他们呢~”
阴阳师说：“不过已经到了能交流的程度，凌可以停止给他们继续喂灵力了。想要显形，还得靠他们自己。”
神明的诞生，是需要一定契机的。过多的外力介入，对他们没有好处。
“我知道的，晴明。”
月野凌咽下和菓子，把手又伸向了第三块：“在某种方面来说，我与他们并无区别。”
“同样身为武器，我不想让他们，步入我的后尘。”
失去了要守护的存在，武器就没有了前进的方向。抬眼间，未来满目荒芜。
“你不是武器，凌。”
安倍晴明握着茶杯的手指下意识地一缩，感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强硬，深吸一口气，用略带调笑的语调，说：“那位要是听到你这么自称的话，肯定会来找我麻烦的……”
“因为我没有做好引导，连你对自己的认知发生了错误，都没有察觉到。”
月野凌并不赞同安倍晴明的观点，对方口中的那位，早就已经不能出来找人麻烦了。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沉默地把第三块和菓子塞进嘴里，无声且执拗地抗议。
安倍晴明没有看青年，而是望向庭院中的樱树。
小纸人拿着扫帚，专心致志地打扫着石板路上的尘土。扫到两人的脚下时，等待片刻，也未见两人主动让开，气愤地跺了跺脚，跑到另一边继续清理。
“凌喜欢和菓子么？”
月野凌摸向最后一块和菓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目光微转，见对方没有回头的打算，飞速捻起和菓子，张开嘴一口吞掉……
结果被噎住了。
将托盘上的空杯续满茶水，递给青年让他顺气。安倍晴明没有得到青年答案的想法，接着说道：“凌喜欢博雅带过来和你玩的小三花么？”
“凌喜欢灵魂干净的人么？”
月野凌抿紧双唇，眸中是运用灵力后，残留下点点碎金。
“凌是喜欢的。”安倍晴明肯定地说。
“髭切殿是，膝丸殿是，凌也是。当体验到喜怒哀乐，有了属于自己的喜恶后，‘武器’一词，便再也不能用来形容你们了。”
“真正的武器，可是没有情感的。”
一阵风吹过，带起无数片落樱花瓣，撒在小纸人刚打扫干净的石板路上。
安倍晴明露出胜利者的笑容，眼尾的一抹红痕鲜艳夺目。
“凌，你不是武器。”
再次说出了相同的话，而此时的语境，与之前的完全不同。可在月野凌看来，只是无法反驳和完全无法反驳的区别。
在这个问题上跟晴明纠缠，没有任何意义。
青年决定换一个话题。
“其实，你没有必要一直关注我的，晴明。”
月野凌盯着空掉了的碟子，道：“我已经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最后一块和菓子吃的太急了，都没有品尝到多少味道。
可惜了……
安倍晴明明白，改变青年的认知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没办法立即看到成效。见青年转移了话题，便顺着对方的意，说：
“拉你入世的人，是我。”
“所以……”
白狐公子双眸微弯，话语中溢满了能将人溺毙其中的温和：“在你没有完全融入这里之前，我会对你负责的，凌。”
在没有真正理解感情，没有家人、友人，甚至是爱人陪在身边，他绝不会放任凌一个人，在世间孤独地游荡。
没有羁绊约束的凌……对凌自己，亦或是其他人，都是一场随时爆发的灾厄。
月野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晴明总是有办法，让他无话可说。
难道，这就是狐狸的天赋吗？
轻咬住下唇，印上浅浅一道齿痕。月野凌大脑艰难地运转着，双唇开合数次，最后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尾巴。”
声音宛如落樱飘过，轻易泯没在了小纸人的打扫声中……
但身边的人，还是听到了。
安倍晴明一怔，随后反应过来青年的意思，无奈地笑道：“真拿你没办法……”
一条蓬松雪白的狐尾从身后冒出，拂过青年的袖口，温顺地平放在对方的怀中。
“作为凌没有给我留和菓子的惩罚，一刻钟，不能再多了。”
——
斩落的肢体上面携带着的怨气，根本来不及回收，就被小纸人迅速吞噬。
土蜘蛛被月野凌步步紧逼，体内怨气的疯狂流逝，令他焦躁不安。
“您真的以为，我是毫无准备的吗？”
土蜘蛛怒声道：“就算是您，想要彻底杀死我，也是不可能的！”
不然最开始，也不会选择封印他！
说罢，腹部突然喷射出数百根蛛丝，刹那间绞断月野凌手中握着的太刀，将青年层层缠绕，悬于半空之中。
土蜘蛛粗重地喘息着，裂开嘴，阴森地笑道：“抓到你了。”
而被束缚住的月野凌，此时微垂着头，额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听完土蜘蛛的话后，青年嗤笑两声，低语道：“是啊……”
“抓到你了。”
结界外，降谷零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月野凌，像是在砍萝卜一样，疯狂斩落土蜘蛛的头颅，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就是传说中的……土蜘蛛？
跟其他的妖怪比起来，好像只是血条特别的厚。
可是，由于自身职业的关系，不到最后一刻，他们绝不会轻易放下对敌人的警惕。
所以在奴良滑瓢神色骤变，惊呼一声“遭了”的同时，四人瞬间暴起，撕掉石柱上的符纸，翻过封印绳向月野凌冲去。
但月野凌的动作更快！
在好友和幼驯染的脚，踏进结界的同一时刻，青年双眸中骤然爆发出炫目的金光。宛如古钟般庄严的声音徒然响起，直击人与妖的灵魂，在脑海深处回荡，久久不散……
【时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