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夏天真够热的,一茬茬的汗冒出来,又被空调吹凉、吹干。空调呼啦呼啦费力地吹,像个随时要倒不过气的病重老汉,偏偏包间里还是闷闷的,不凉快。
林雪君走进包间,一呼一吸间便嗅到了属于不同人类汗液蒸
“林医生来了”坐
听到班长这话,来参加首都聚会的老同学们都笑了起来
“小高,你刚才不是说肚子不舒服,快让林医生给你瞧瞧”
“滚犊子”
林雪君是一名农业大学畜牧兽医专业的
于是,“让林医生给你治一治”就成了每次朋友聚会上必不可少的玩笑。
一开始,她还会挣扎一下,说些“兽医也是医生”“医学都是相通的”之类的话。
而今已然放弃治疗,随便找了个空位一屁股坐下,她笑呵呵地说
“别着急,一个个来,我挨个给你们治。”
引得朋友们都哄笑起来,店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然而
曲终人散,大家稀稀落落晃出饭店,北漂的老同学们再次分道扬镳,走上各自不同的道路。
林雪君站
天幕没有星星,林雪君紧了紧下巴,从鼻子里叹出长气要是能去一个兽医更受尊重的地方就好了。
四周的风声忽然变得响亮,明亮的灯光仿佛
冥冥之中,她仿佛听到一个病恹恹的女孩子的声音,
20世纪60年代,国土极北的小兴安岭车站。
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女知青裹着军大衣冲进扑打得眼睛都睁不开的鹅毛大雪中,冷风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却仍咬着牙冲刺。
直到看见站台边唯一一个破绿皮邮筒,她才偏过头避过风雪,大口喘气。
缓过神来,她缩起脖子,冻僵的手指颤巍巍捏出写给父亲的求救信,将之塞进邮箱吞信口的瞬间,女知青把耳朵凑近邮筒,风雪呼号和火车呜咽声中捕捉到信件坠落的细微响动,她才放心地直起腰。
转头眯缝着眼睛扫一圈被白毛雪染得朦朦胧胧的站台,她哆嗦着跺了跺脚,又笨拙地往回跑。
也不知道她到底
“呜呜”别国淘汰下来的旧火车
球状女知青一手抱着自己,一手拽住火车扶手,笨拙地往上挤。
站
穿过已经结了层冰溜子的车厢连接区域,女球闪进车厢,被内里高些的温度一冲,不自觉驻
这辆列车上坐着的大多数人,都是响应国家号召,来到祖国边疆,准备
他们中年长的也不过二十三四岁,最年轻的甚至才十五六岁。
女球回到自己座位,相邻的几位知青紧了紧军大衣,没打采地抬头瞥一眼女球,便又闭上眼继续打瞌睡。
1分钟后,火车
新上车的乘客找到位置后,车厢内的灯光便再次熄灭。暗色的火车驶进沉沉山林,天地一片黑蒙,连白雪也被染成夜色。
风从冰霜封住的窗缝间钻进车厢,黑暗里偶尔会响起咳嗽声。
女球裹紧自己的军大衣,仍感觉不到暖意。脚上哪怕穿着大棉鞋,还是冻得吱吱疼。她只得不停跺脚,又怕吵到别人,每每鞋底快跺到火车地面时都要减速。
父母给她带的面包早吃光了,兜里的钱也见底。更何况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天光变亮,四周变得暖和起来了,又好像仍黑沉沉不见天日。女球时冷时热,口唇
她竭力去听,努力去听,迷糊间终于识别出,那声音
哦,对了,她的名字叫林雪君。
冷热交替间,伸手想去抹脸上的眼泪,却
希望邮去北京父亲单位的信能快快地、顺利地抵达,她后悔了,不想去插队了,她想回家。
呜呜好想去一个温暖的、舒服的、吃喝不愁的地方啊
载着几名知青的卡车连夜出
茫茫大草原。